【原】我和你

你在他国，我在故园。

像一根长长的扁担——十五年。

一头挑着你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一头挑着你长大后的桩桩件件。

没有分别，我们可能会生怨；

千山万水，让我们享受了思念；

时空对照，品味出你成长的苦与甜。

①【戏水，唠叨】

斜阳下，圣淘沙沙滩。
水边戏水，不顾浪打得越来越高，还強装勇敢地往深处走。结果，短裤的下沿已打湿一节。
“快上来，裤子都打湿了。”
戏水者不管不顾，继续迎击着欢快而有节奏的海浪。
“真调皮。这么不听话。”
在岸上唠叨的，自已笑了。玩水的，听着听着，也笑了。
唠叨的，不是别人，是儿子。
在岸边玩水、不听招呼的，不是别人，是父亲。

十五年前，在长江边。
也是这两个人，也是一个玩水，一个在岸上唠叨，也是这两句话。
不同的是，唠叨的是父亲。玩水弄湿裤子的，是儿子。

 ②【飞行，惦记】

第一次去新加坡，因为是预订的往返航班，我们必须要到广州白云机场中转，早晨又必须很早赶到武汉的天河机场。头天晚上，我们以为计算得很好，拟搭地铁去机场，结果被远方的儿子叫停。他说，万一路上耽搁，那很有可能误机。于是我们改变方式提前赶到天河机场。到了广州转机，航班两次推迟起飞，我们都及时发消息给他，怕他担心。航班抵达新加坡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我们对他说，你一定着急了吧，他打开电脑，指着密密麻麻的航空飞行及时图，笑着告诉我们：“你们的航班何时起飞，何时接近马来半岛，何时落下樟宜机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说：“比你们发的消息还准确。”

想当年，他十五岁，虽然是一群孩子飞到异国他乡，但每个孩子的家庭莫不牵肠挂肚。飞机飞到哪，心就想到哪。但有时心想到哪，飞机不一定飞到了哪。千叮万咛，到了目的地，要马上打个电话回来。后来，他一个人往返时，也有到广州转机，中途要出机场，他就按我们的要求，何时到机场，出了机场入住到哪个酒店，哪个房间，他都一一及时告诉我们。每次到机场接他，遇到不能准时见到人时，我们就进行种种无用的猜测，心想，要是有个专门告知航班何时在领空何处的及时消息，那该多好啊。没想到，今天就是这个样子了。他虽然也惦记，但比我们当初从容得多了。

③【行李，谁搬】

这次赴新，因为还要到当地和周边走亲访友，故行李就有三四个箱子。我们与儿子在接机大厅见面后，儿子就接过推车，转乘捷运到达停车场。待他打开后背箱，我就拣最大的行李箱，搬到小车里面去。没想到，此举遭到厉声制止：“我在这里，要你搬什么啊！”我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接着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把腰闪了怎么办？”这一席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下意思地想，在儿子面前，我分明老了。尽管我一直以为，自己并不老。

想起他当年第一次回国，虽然行李不多，但也有一个装得满满的大箱子，我们从机场回到住处，儿子跟他妈边走边聊，好不亲热，我拖着有些沉重的行李箱跟在后面。我们家住五楼，这里没有电梯，我原以为儿子会帮我一块抬箱子上楼的，结果他们娘俩就径直往上走，我看了一下他们的背影，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就扛起行李箱上楼了。待到她妈妈看我将箱子吃力地扛进门，歉意又会意的与我笑笑，我们的眼神确认——儿子在我们面前，就是个孩子。

④【走失，挨批】

用脚步丈量，是我每到一个地方旅游或者客居的习惯。在这个城市，一直不被儿子允许，他说这是国外，你不熟悉，一些路牌又没有中文。但我还是有自己的打算。一天早上，我悄悄一个出门，走到马路上，首先向东走，大约走了三公里，然后右转，大约穿过两个路口，再向右转。心想，再走与刚才相同的里程，再一个右转，不就回家了吗？走到一个感觉要右转的路口时，突然发现这儿是一条高速，根本没有人行道，我只好继续往前走。有点不放心了，只好向行人打听，原来我已经走过了很远，想搭公交回去，我身无分文。幸好我看见了住处搭乘过的123路车，我判断了一下走向，决定跟着它走。结果没走两站，终于到家了。我把这第一次差点“走失”的经历说给家人听，结果，遭到儿子的重话轻说式批评。他说：“这里的道路不是你想象的横直那么规则，你以后不要擅自一个人出去了。”他规定，要么我和他妈一块出去，要么等他带我们出去。

习惯了体制内的很多令行禁止，对晚辈类似的口吻，我还不太习惯。但这口气好熟啊。那是儿子四岁时，有一天，我们忽然找不着他了，动员包括他佬佬家好多人找他，没找着，就差点报警了，结果，他跟着一个玩伴和他的父亲回来了，原来他们跑到附近一座山的背面玩去了。虽然有惊无险，但我气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一气之下，抱起他，朝屁股接连两三个猛掌打下去，他的哭声陡然成高分贝撕裂状，但后来大有收不回来之势，我心里有些发怵，邻居也被吓着了，赶紧过来夺过孩子，埋怨我下手太重。我仍然怒气冲冲，内心却后悔起来。但事后还是给儿子规定，住处通往外界的路口（当时住的是平房），不允许越过我规定的界线半步。此后，小家伙很听话，不仅自己遵守，他还常常跑回来跟我告状，说隔壁的小伙伴经常过界，叫也叫不住。

⑤【玩具，欠帐】

已经品尝过了泰国的、马来的、印尼的风味，也先后进过了酒店、食阁、小贩中心和咖啡店，他还要我们去尝尝港式早茶、当地海鲜、日本料理、意大利披萨，最后一次外出，他还要带我们去吃日本的素司。尽管在外就餐也不像在国内那么贵，但比起在家吃还是贵出不少。他妈没这样说，还是不太愿意到外边去就餐。他知道我们的心思，不容置疑地说，“在这儿听我的。”我们到一家以鱼为主的日本寿司店，这一餐，算是我们人均消费最高的一次。儿子买完单，跟我们说：“我也好久没来这儿开荤了，你们来了，我也解解馋啊。”我明白，他是请我们吃了，还怕我们心疼他多花了钱。这样一说，好让我们释然。我马上制止他妈开口说花多了钱，“别再说什么了，再说就不是亲生的了。”

其实，我是有些不释然的。不是眼前，而是过去。儿子长大后，说过一句话，“我小时候向你们要一件玩的东西，一般会很困难。”是的，那时候工资低，底子薄，我们没有像有的父母对小孩的需求予以无条件的满足，给他买件稍微有点贵的玩具，会惦量再三。所以，孩子小时，对自己的每件玩具都十分珍惜，被他弄坏的很少。好在后来条件逐渐改善，当父母的也大气起来。孩子也算争气，每次说，你学习达到什么水准，我们就满足你的要求。后来，他对妈妈说：“现在我要什么，为什么你都给我买呢？”他妈说：“这都是你争取到的。”但一想到对他小时候的小气，就觉得我们太不会做父母了。事情虽过去了，但欠帐难还啊。（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