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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之叹,螳螂之哀

 寻玄叩释 2021-08-13

蚍蜉之叹,螳螂之哀

——读《在酒楼上》

当年的吕纬甫,敏捷精悍;曾经和我一起到城隍庙里去拔掉过神像的胡子;激情澎湃,能连日议论改革中国的方法,还能因为改革中国的想法不同,而至于和“我”打起来。
 
十年后的吕纬甫,“行动格外迂缓”,话语中总是满满的自责和叹息。回顾与“我”相别之后,到太原之前这八年,他一句话做了概括,“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在太原这两年多干什么呢?教“子曰诗云”。
 
你教的是'子曰诗云’么?”我觉得奇异,便问。
“自然。你还以为教的是ABCD么?我先前是两个学生,一个读《诗经》,一个读《孟子》。新近又添了一个,女的,读《女儿经》。连算学也不教,不是我不教,他们不要教。”
我实在不到你去教这类的书。……
 
当初热烈迎接“德先生、赛先生”,今天为了糊口,连ABCD也不能向学生传授!这就不难理解吕纬甫总是颓唐地说“无聊的事”,“无聊的”,“但我现在就是这样了,敷敷衍衍,模模胡胡”,“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了。
 


十年时间,化激情为颓废,化奋斗为敷衍。
 
在大而似无、既有形又抽象的社会面前,个人的力量“渺沧海之一粟”。
 
如果把沉默的社会比为大树,充满理想的知识分子个体不就是蚍蜉吗?如果说社会就是按惯性移动的巨轮,充满激情的理想主义者不就是螳螂吗?
 
“你看我们那时预想的事可有一件如意?”吕纬甫悲情一问,让人顿然感伤无限。
 


虽则有些不振,吕纬甫却依然可敬。
 
他爱母亲,孝心卓然。迁坟,送剪绒花都是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尤其是当下,他正处在每月二十元不大能够敷衍的经济窘境中。
 
他爱他的弟弟,他爱他淳朴的邻居。
 
为了给阿顺送两朵剪绒花他在太原城里搜求了一遍,没有,又跑到济南才买得。不单单是为了实现母亲的心愿,他自己也愿意这样做。
 
吕纬甫的可敬还在于他的痛苦和善良,他是清醒的人!他说:“看你的神情,你似乎还有些期望我,——我现在自然麻木得多了,但是有些事也还看得出。这使我很感激,然而也使我很不安:怕我终于辜负了至今还对我怀有好意的老朋友。
 
“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点小圈子。又不料你也回来了你不能飞更远些么?”他的话表达着他的期望,蕴含着他的失望,也隐藏着被颓唐的死灰遮掩但仍未泯灭的抗争的火星。
 
小说开头一段的末尾说“我的意兴早已索然,颇悔此来为多事了”,可见,“我”也早就感到了无聊。——“我”是隐身的吕纬甫,吕纬甫是显现着的“我”。
 
只需小小酒楼,只需两个不期而遇的人,把“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的无奈伤感精妙描出。这就是作家的高妙之处。的确,那是一个让人彷徨失据的时代,但若脱离那个时代,单从人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而渐渐不得不低头彷徨来看,其意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绍酒,没喝过,酒劲大不大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前后共要了五斤。菜嘛,四个:茴香豆,冻肉,油豆腐,青鱼干。吕纬甫呢,“他总不很吃菜,单是把酒不停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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