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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乡20余载，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其他地方，看到我的家乡那样多的映山红了。 有首歌里唱：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我觉得，讲的就是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是鄂南偏远的小山村，真的是山村，在村子里周围全都是低矮的小山丘。 山村的颜色，就是那种江南的那种水墨氤氲，沉静、温和，就像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美则美矣，少些活泼。 但是到了春天，我的家乡就不同了。 春水涨了，春花开了，咸宁野起来了。 最野的，除了铺满大地的油菜花，再就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映山红开得有多野，用热烈、烂漫、狂野、无处不在这些词来形容，都不足以描述其全貌。 映山红也叫杜鹃，但是，在我的老家，没有人这么叫，在我的家乡，它只叫映山红。 因为，真的是满山开遍，映得满山红艳艳，如同着了火。 树树皆春色，山山染红霞。 蔚为壮观。 有时候，一整片山坡都是映山红，远远看过去，就像给山坡盖上了红盖头，既娇羞含蓄，又热烈奔放。 宋朝杨万里曾经写过《杜鹃花》描述杜鹃花盛开的景象，映山红不止是映红了山丘，也映红了山溪。 《杜鹃花》 宋.杨万里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 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 每年春天，我看到满山满谷的映山红，都会很疑惑，春天它们这么热烈，其余三季，它们都去哪了呢？ 在诗人的眼里，杜鹃花是“木本花卉之王”，白居易更是誉其为花中西施。 《山石榴寄元九》 唐.白居易 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 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 而杜鹃花的花语是爱的喜悦，据说喜欢此花的人纯真无邪。杜鹃花的箴言是当见到满山杜鹃盛开，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 没错，小时候的我，就是非常纯真无邪，我是太喜欢映山红了，因为，它能吃。 映山红开遍山野的时候，也是很多像我一个总是饥肠辘辘的小孩子真正春天来临的时候。 吃映山红更多的是小姑娘和小小男孩，大男孩子是不会吃映山红的，那样会显得不够阳刚，女里女气。 小女孩吃映山红，不仅不会显得馋，反倒有一点点娇羞美丽的味道。平时翻墙上树的女孩子，也捧着一束鲜花了，人面野花相映红。 黛玉葬花，我们则吃花。 也不是所有的杜鹃花都能吃。 我们小孩子都知道，浅红色的杜鹃花是能吃的，而黄色的杜鹃花，是不能吃的。 并且，黄色的杜鹃花都不叫映山红，叫老虎花，很形象，像老虎的皮毛，金黄璀璨，威风凛凛，花瓣比粉色的映山红花瓣大，肉质也更肥厚，但是，我们都不敢吃，因为吃了老虎花，会被老虎吃掉。 小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天真单纯，可爱又可笑！ 别说吃了老虎花会被老虎吃掉，就算是寻遍我们所有的山头，找到一根老虎毛都不可能。 但是那时候，我们就是奉为圭臬。 不过，这是对的。 现在我才知道，黄色的杜鹃花，是真的不能吃的。 虽然有时候根本不明所以，但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话，还是要听的。 黄色的杜鹃花，据说真的是有毒植物，而且毒性还不小，叫羊踯躅，好拗口，说不得都想叫它羊郑蜀。 “神农本草”和“植物名实图”均把羊踟蹰列入大毒类。 据《本草纲目》记载，羊吃了这种植物后会走不稳路、倒地而死。此物全株有毒，花和果毒性最大。羊踟蹰毒素最重要的特点就是使人畜麻醉、步履蹒跚、丧失知觉，犹如醉酒。 最最最关键的是，据 《中国有毒植物》一书称：“历代流传的蒙汗药组成之一即是此花：相传此花与酒同服能使人麻醉、丧失知觉。” 直到今天，我才了解知道，蒙到无数英雄好汉和宵小之辈的蒙汗药，是什么配方。 只是可惜，我今天知道蒙汗药到底是什么，却已经不再做仗剑走江湖的英雄豪杰梦。 我是“外貌协会”会员。 砍柴的时候，都比别人砍得慢，而且砍得少，因为我只挑长得直溜好看的柴砍。 我也只挑那些好看的映山红作为我的零嘴儿。 我每次都会折几枝山红，而且我只拣那种刚刚绽放芳华，柔嫩娇美，花型好看，最好枝上的花朵也都分布均匀好看的花枝折。 现在想想，一个人的命运，早就在冥冥之中提前安排好了。 小时候，我做什么都似乎有强迫症，直溜的柴火，对称美的野花，如今，我的工作是编辑书稿，除了内容修改，格式外观的整齐规范，也是主要工作内容之一。 真的是“在世间，难逃命运”！ 抱着几枝精挑细选的映山红，我一般是坐在山坡上，最好是空旷且高的山坡，视野很好，面前的田野村庄一览无遗。 我坐在坡上，慢慢揪着花瓣塞进嘴里，一边品咂鲜花的味道，一边看着面前熟悉的山山水水，神游九天之外。 越是鲜嫩的花瓣，味道越是清甜，而开得久一点的花瓣，则会微甜带涩。 不管是清淡的甜，还是微微的涩，都会让我的味蕾不那么无聊，也让我的五脏庙得到安抚。 后来我学到了一个词：牛嚼牡丹，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我们小时候吃映山红，并且，有时候放牛，牛真的也会嚼映山红吃的！ 一般吃得心满意足之后，我还会折一大捧映山红带回家，找得到玻璃瓶就插瓶，找不到就找个地方靠墙竖着就好，反正映山红漫山遍野都是，枯萎了，马上就可以换一捧新的。 虽然总有人折映山红，还有牛嚼鸡啄，但是映山红的数量从来都不见减少，反倒越发茂盛葳蕤，蓬蓬勃勃，仿佛正是这些外界的摧折，它们的生命力才更旺盛。 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一到春天，我还是会想起老家的映山红，那一片片染红山山水水的火红，就是我梦中的流霞。 虽然，我再也没有挨过饿，但是依然很想再吃一次映山红。 这一次，我一定更仔细地品尝映山红的味道，让那天赐的清甜和微涩在我的舌底细细回味。 就好像这人生况味，不要太甜，微微的苦涩，会让幸福更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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