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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与白色翅膀的交集》王素艳

 作家文坛 2021-08-14


原创作品一经采用将各种留言等情况将发布5家媒体,优秀作品还将发12家媒。

 前些日子被抽调,每天乘公交车出行。
  至今记得第一天坐车的经历。
  吃过早饭,我匆匆赶往公交车站。纷纷扬扬的落叶一路覆盖我的足迹。斑马线还在,可车流似剪不断理还乱的织锦,一段红一段黑一段黄一段蓝……公交车站就在马路对面,我却被施了定身术般不得动弹。忽然想起,莫不是前日那场大雨导致哲里木大桥此际汪洋难行,人们只好舍近求远曲线去往桥南?
  终于蜗牛般“爬”到公交车站牌下,我吁了口气,可倏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车流一似剪不断理还乱的织锦,一段红一段黑一段黄一段蓝,可是迟迟不见那白色的庞然大物。我看看手表,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我要乘坐的那路公交车。几只鸟儿飞过,卖弄地掠着翅膀,仿佛原始的滑翔机。几个司机长长短短地按着喇叭,仿佛他们身下的“坐骑”是唯一享有绿色通行证的物件。我焦虑起来,遵守时间的习惯像小虫暗暗啃噬着我的耐心和决心。我恨不得自己变成一片没头没脑的叶子,不管不顾地追寻那姗姗来迟的交通工具……
  终于上了车。
  车子后排坐满了人,一片片蓝色的口罩下薄薄厚厚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极了天上千篇一律的冷漠的流云。南侧的单人座空着,我随机选了一个,暗自纳罕为何有人宁可挤在三人座上。车子开动了。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一侧是逃不脱阳光灸晒的一侧啊,没有窗帘,没有风,只有无穷无尽的阳光大把大把地糊在我的额上脸上。
  过了两站,一个卷着裤脚的男人拎着两袋香瓜挤了上来。他的头发毛戗戗的,黑脸上有几颗浅浅的麻子。他很幸运,成为车上唯一一个空座的临时主人。起先,他把香瓜放在腿上,不大一会儿,腿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弹得老高,于是,他擦擦汗,小心翼翼地把瓜放在脚边空地上,然后,随着车身摇摆打起旽儿来。“前方到站……下一站……”广播声响起来,絮絮叨叨的女声仿佛谁的老妈一个劲儿叮咛,“别坐过站啊。千万别坐过站啊。”那个男人便不时抬眼瞅瞅窗外,再次闭上眼睛摇摆。又过了三站,他像刚上车时那样往车下挤,毛戗戗的头发压扁了一片,黑黑的脖子隐藏在支楞的衣领后。“哎,哎!”坐在他身后的老哥嚷起来,“你的香瓜……”可惜,他没听见,司机也没听见,车子又摇摇晃晃启动了。我瞬间瞥见车后排那一片蓝色的口罩下微妙地鼓起一个个小包,然后平复下去,仿佛从未有机会向外界展示真实面貌的蘑菇。
  太阳升得更高了。一个男人拉长嗓门吼司机:“有空调没?开开呀!”司机一个油门,车身狠狠地晃动两下,一丝丝凉意均匀地洒在每个人的眼角眉梢。那个喊话的男人跟旁边的女人拉话:“这车,太抠嗖!哎,你看着吧,下一站再来几个老头老太太,这车指不定热得跟啥似的呢!”女人点头道:“嗯哪。现在的老人啊,反正有爱心卡,坐公交车不要钱,天天呆着没事,坐车溜达呗!”男人心领神会地补充:“关键是有的老人上了车,往你跟前一站,你不让座,他骂你!嘿,要我说,有时候,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看他的嘴一动一动,那女人的头一点一点,我忽然觉得阳光简直要穿透玻璃,然后,挑个人员最密集的位置爆炸,“嘭”地一声。正胡琢磨,车子停了,一个老人颤巍巍地上了车,往我们这一溜走来。我刚想让座,只见之间大放厥词的男人殷勤地站起来:”老爷子,来,坐这儿!我马上下车了!”老人笑笑,挪到男人跟前,坐下,没有道谢。那男人也笑笑,挪到车门处,跟女人点点头,再没说什么。我注意到,他的头顶有双旋儿,心想,也许这样的人是嘴硬心软两副心肠吧。他的个子不高,架不住临下车时刻意挺直腰板,看起来倒是伟岸了不少哩。

  再有两站,我就到目的地了。
  “没戴口罩,不能上车!”司机粗声大嗓地说。只见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尴尬地站在踏板上,想上,不敢;退下,又不甘心,毕竟等了好长时间的车吧。正在司机不耐烦的当儿,三人座上的中年女子喊马尾辫:“上来,快点儿!我给你一个口罩!”马尾辫瞅司机,见他没大力反对,便侧身上车,迅速戴上口罩,对中年女子连连道谢。中年女子摆摆手:“没啥!你看,他手里有一包呢。”她对面的男人便举起怀里的大塑料袋,憨憨的一笑。看起来,他和她是两口子。中年女子转过身,让刚上车的老姐姐坐得舒服点儿。那老太太穿戴整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声音怕是七八个口罩都拦不住。她很愤怒,掌心的手机也很愤怒。“喂,我说,你们物业是干什么吃的?我儿子当初买完婚房,眼瞅着这管道坏了,漏水漏的呀,”她加重语气,手不自觉地一抬,在空中比比划划,“唰”地一声,微信语音发过去了。她再次把指尖按在手机上,旁若无人痛心疾首地说:“我孙子今年都8岁了呀!”中年女子在旁边自言自语:“瞅着你怪年轻的哩。”老太太摇摇头,用手扒拉一下苍苍的鬓角,刚想说啥,发现微信语音又“唰”地单独过去一条,于是凭添了几分恼火。中年女子的丈夫瞪了媳妇一眼,后者立马把手包举起来挡住了嘴巴,像是戴上了一个没受过污染的粉色皮囗罩。老太太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两遍,重点放在“我孙子今年都8岁了”一句上。车厢里一时间非常安静,没人在老太太发牢骚时插话,可是,她的手机那端也久久地没有人搭话。“这该死的温柔……”马尾辫的手机铃声忽地炸响了,她赶紧低头接听,寥寥数语,挂了。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我看着车窗上的苍蝇——天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到车里的,它还很小,双足反复摩擦车窗,像极了小孩搓脚,我偷偷地笑了,忽然觉得耳朵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滴蜡油在流淌,有点儿凉,又有点儿烫,才想起来早上着忙,忘吃治中耳炎的药了。
  到站了。
  踏上土地的刹那,我竟有种从电视屏幕中走出来的感觉——半小时的车程,算起来也勉强凑够了一集栏目剧吧。
  白色的公交车远去了。不知为何,我的目光中竟生出了翅膀,白色的,小小的,眨一次眼,便分化出崭新的一双。我定定神,想,莫不是每天早上在草地上见到的蝴蝶也在尾随我,就像我尾随公交车一样?倏地,几行没头没尾的诗句沿着车轮的轨迹向我走来——“与那只蝴蝶相遇纯属偶然/它的领土本是那片草地/而我/不过是路上蹒跚的一个人/像探头探脑的小鼠/在黄土和黑土上出来进去/一片一片的草便重复倒下/起来/从茫茫的绿变成滚滚的尘埃/一只白色的翅膀/带着讶异的晨曦/扑面而来/空灵而迅疾/它可能怕撞疼了我/微微一笑/一个转身/向云里飞去”。
  姑且给这算不上诗句的文字命名为《与白色翅膀的交集》吧。我摸摸口罩,也微微一笑,大踏步地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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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素艳,内蒙古通辽市人,文学爱好者。曾在《故事会》《内蒙古日报》《通辽日报》等纸媒和部分公众号平台发表散文、小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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