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萍教授治疗老年肿瘤经验介绍

目前，恶性肿瘤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逐渐增高，严重威胁人类生命健康。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老年人群中肿瘤发病率也呈现出逐年递增的趋势。老年肿瘤学是一个专门的学科，由于老年患者的机体状况、治疗需求等与年轻肿瘤患者不同，因此应根据老年人的生理特点、疾病特点和药代动力学特征，合理制订治疗方案，达到维持生理功能、提高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的目的。中医药在老年肿瘤的治疗中可发挥其综合调整的独特作用。李萍萍教授经过近40年的深入研究，在老年肿瘤中医理论、证候学、临床与实验研究等方面均取得了诸多成果，现将李萍萍老师治疗老年肿瘤的经验进行全面梳理，以飨同道。

一、老年肿瘤的病机认识

中医学是在整体观念指导下去考察人体和疾病的关系，中医治疗肿瘤也不例外。肿瘤的发生是内、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李萍萍教授提出，“邪缓胶着，元气不足”是老年肿瘤患者重要的临床特点之一。

首先，正气不足是肿瘤发生的内在因素。肿瘤多发生于40岁以上之人，这与中医“年过四旬，则正气自半”的认识相一致。人过四旬之后，正气逐渐衰退，无力化浊，从而变生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素问·刺法论》有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气的强弱在肿瘤的发生、发展及转归过程中起着主导作用，正是因为正气不足才导致癌毒丛生。古代医家即有深刻的认识，如《医宗必读·积聚》载：“积之所成，正气不足而邪气踞之。”是谓：“诊病决死生者，不视病之轻重，而视元气之存亡。”

再者，邪气是肿瘤发病的重要外在条件。一般而言，六淫邪气直中脏腑是肿瘤发病的重要原因。古代医家通过临床实践，发现用“三因学说”很难解释肿瘤的发病原因和机制，因此认为肿瘤发病与邪毒致病最相关，如宋代《仁斋直指附遗方论·发癌方论》指出“癌者上高下深，岩穴之状……毒根深藏，穿孔透里”。具体而言，肿瘤常见病因为燥毒、火毒、湿毒、寒毒。而老年肿瘤，则是由于正气亏虚，无以温化水饮，更易炼津成痰，痰浊、瘀血胶着为患，顽痰死血聚而成毒，故癌瘤丛生。

二、老年肿瘤的临证特点

1.宿疾新病，复杂易变

很多恶性肿瘤虽为新发，但也是继发于某种或某类基础疾病，如胃癌患者常有慢性胃炎病史，肝癌患者常有慢性肝炎等相关疾病。而老年患者往往患有多种疾病，病程长，病情错杂且相互影响，更易在此基础上新患肿瘤，属“宿疾新病”。老年肿瘤患者，多因虚致病，又因病致虚，循环往复，病情复杂，易发新变，往往危及生命。

2.功能衰退，运化无力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肾为先天之本、元阴元阳所藏之处，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患者脾肾之气衰惫，难以藏精化源，素有旧患，脏腑功能失调，防御功能减低，正气亏虚，邪毒内结，发为肿瘤。古人在肿瘤的治疗中尤其重视脾肾功能，《景岳全书·噎膈》强调“凡治噎膈大法，当以脾肾为主”。因此，脾肾两脏对固护人体正气极为重要，先后天之本乏源，脏腑功能衰退、运化无力是老年肿瘤发生的重要病机。

三、老年肿瘤的治疗心得

1.难症以“和”为法

仲圣早在《伤寒杂病论》中即创立了调和营卫、和解少阳、寒热并用、肝脾同调等治法，随着后世的传承发展，更加体现了中医调和阴阳、以平为期的整体观念。“和”法首见于程钟龄《医学心悟》，其理论来源于《黄帝内经》。《素问·生气通天论》云：“因而和之，是谓圣度……阴平阳秘，精神乃治。”体现了植根中华文化的“以和为贵”的思想。在肿瘤的治疗中，无论是西医的手术放化疗，还是中医的抗癌中药治疗，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毒副作用，且肿瘤患者备受癌痛、疲乏等相关症状困扰，生活质量偏低，中医的和法恰恰能发挥其治疗的特色与优势，邪正兼顾、脏腑同调、表里相合，最终达到“阴阳平和，带瘤生存”的目的。李萍萍教授治疗肿瘤强调不可过用温补，也忌过于寒遏，须调阴阳为根，善“和”法，认为“和方之制，和其不和者也”，也善用合方制瘤取“混沌行痼疾”之效。和法起沉疴，合方治疑难。

2.扶正以“培土养正”为要

李萍萍老师在老年肿瘤的治疗中，尤其重视顾护脾胃之气。老年肿瘤患者常见虚羸少气、形体消瘦、不思饮食、倦怠乏力，治疗上更要强健脾胃，使人体正气生化有源，才能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及抵抗邪气，如《景岳全书·杂证谟·积聚》亦有言：“脾肾不足及虚弱失调之人，多有积聚之病。”《黄帝内经》有言：“人以胃气为本，脾胃为养生之本。”结合肿瘤的治疗，李萍萍教授尤其重视“培土养正”，其理论内涵应包含“补、助、调、化”四个层次：

①贵在补中气：萍师善用黄芪、人参、白术、党参、升麻、甘草等药物补中益气，尤其重视黄芪的应用。《本草求真》云：“黄芪为补气诸药之长，是以有耆之称。”特别是老年肿瘤术后或放化疗后身体虚弱，更犯“虚虚之弊”，通过积极应用补中之法，则正复邪安。

②旨在助纳化：食欲减退、纳谷不香是老年肿瘤患者常见症状，为脾胃不足纳化无力，因此治疗在补气的基础上应加强纳化、腐熟吸收水谷的力量，常用药物包括党参、鸡内金、神曲、扁豆、麦芽、生谷芽等。

③意在调升降：老年肿瘤患者常见脘腹痞满、胁肋胀痛等症，属脾胃升降失宜，治宜调畅气机，常用药物包括柴胡、枳实、砂仁、香附、陈皮、木香等。

④寓在化湿浊：中焦脾土，枢及四维，中焦不足难以燥湿化浊，进一步阻碍气机，形成恶性循环，因此健脾寓在化湿祛浊之中，邪瘤可消，可用来应用及配伍的药物包括藿香、半夏、生姜、苍术、厚朴等。

3.扶正祛邪均以“徐图”为贵

“壮火食气，少火生气”，脾胃之气的扶助与生发贵在缓缓图之。因肿瘤病机复杂，或经反复治疗，或有宿疾，或体弱年迈，肿瘤未除，正气已虚。因此应以扶正为主，酌情祛邪。《黄帝内经》有言：“有形之积恐难尽伐，无形之气亟宜扶助。”存一分元气便有一分生机，明确邪正关系，待元气渐复，择机消补。邪气的祛除也非一蹴而就，应分期辨治，因势利导。一方面是老年患者本就体虚，难以承受攻伐太过的虎狼之药；另一方面肿瘤晚期多重治疗伤及正气，不耐祛邪重剂。因此，治疗用药宜轻，主张循序渐进，带瘤生存，推崇“轻可去实、保元徐图”之观点，切勿急功近利、事倍功半。

4.圆机活法，灵活应变

人至老年，脏腑日衰，五脏俱虚，以致气血津液输布失调，化为痰浊、瘀血、热毒，此既为致病因素，又为病理产物，是以“因虚致实”，老年肿瘤病机多变复杂，多有气机不畅、瘀血阻络、痰浊内阻、日久化热等，且往往多重病机复合存在，因此在治疗的过程中应灵活应变，不仅要化痰浊、散瘀血，也要时佐调气、时佐清热、时佐安神、时佐温阳。李萍萍教授在肿瘤临床治疗中，针对病机的不同环节，采取不同的治疗策略，如痰瘀内阻，郁而化热，则采取清热解毒、化痰开结的治法；如气机不畅，湿毒内生，则着重疏肝解郁、祛湿清热、化瘀解毒；如木克脾土兼有热毒，则以疏肝健脾、清热解毒之法；如累及先天，不能鼓舞五脏之气，血水互结，则强调补肾化气、利尿化瘀、清热解毒。晚期肿瘤临证多变，治疗应标本兼顾，补虚祛邪，谨察病机，灵活应对。

四、结语

中医药在老年肿瘤治疗的多个环节中均具有显著疗效，如中医药配合化疗可提高疗效、减轻放化疗的副作用，可改善症状并提高生存质量评分，对于晚期不能接受化疗的患者亦可采用中医治疗，也可通过中医非药物疗法在肿瘤养生康复中取得满意效果。李萍萍教授治疗晚期肿瘤之体悟，总结而言有四：

①重视保元气、护胃气、调阴阳；

②老人不可峻消其积，须固元气为本；

③老人不可速降其火，须护胃气为先；

④老人不可过用温补，须调阴阳为根。

“阴平阳秘，精神乃治”，脏腑同调，邪正兼顾，阴阳相济，从而减轻患者的不适症状，延长生存时间，让患者有品质地生活，是中医治疗老年肿瘤的关键与目标。

本文摘自《国医圣手大讲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