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是忧郁的（组诗）
□田间布衣（河南）
不可辜负的月光
倾泻下来，带着勾人的小爪
只留透明人间的白
村庄，静如琥珀
我就像一只蝶，在月光下
轻展翅，缓飞行
风沿着视野，把万物
摇曳成风景，疏疏落落
点缀内心悲怆，或掩饰额头沧桑
此生无常
不想谈什么花开花落
沿着月光在人间往返
我看见
所有的鸟，都在枝头安居乐业
所有的风，都在旷野心平气静
所有的灯盏，都在窗口
亮着饱满的幸福
七夕夜
姐姐，你看
葡萄一串串被人摘走
葡萄架下讲故事的老人
一茬茬被泥土收留
而那个苦命孩子的传说依旧
坐在空空葡萄架下
抬头，我听不到绵绵悲音
苍穹辽阔，星斗稀疏
我把自己摁进夜空，充当一颗星星
耳目已经失聪，腾一片清静给这狂欢人间
趁华发未掉，省略锦衣玉食
在人间造一座桥，让沧海和桑田相连
之后解甲归田，种萝卜白菜
种大豆高粱。供养饥饿的虫子鸟雀
等失散多年的人
月光饮
姐姐，如果心细一些，你就会发现
今夜月光是忧郁的。站在忧郁月光里
我欣赏秋天的寂美与落寞
有风从屋檐上滑下来。月光照耀的庭院
铺满落叶。我，和落叶没有两样
我们，和落叶没有两样
在月光里来回走动。我萧瑟影子
像一面墙。纷沓足音里有鼓噪虫鸣
用以遮掩内敛的孤独与月光的忧郁
不用愁眉苦脸。一杯浊酒
就可吞咽十里荒烟，吞咽所有思念
我不担心远方的人，有没有回应
如你所见，饮尽月光者终被月光吞噬
但我还是愿意用月光，打开
体内的震颤，和草木的修辞
对着花开，等月圆
你就在那里，着一袭碎花长裙
听露洗的秋声
把三秋桂子，十里稻香
读作人间清欢
刚下过一场雨，天空蓝得纯粹
不敢打开久闭的心扉
我怕一不留神
就把透明的心事泄露
欲语还休的心事，被风拾起
微微泛着涟漪
而你，是否已听到一声喟叹
正被推进桂子飘香处
这喟叹，在风中荡漾，在月下奔突
直至漫过眉梢，高出世俗
一点点拍打着夜色
等温柔，簇拥着月光倾泻而来
瘦月如钩
勾起的思念，在月光里折返
却折不断，老家屋檐上
被父母洗白的炊烟
措辞，躲在月亮背后不敢出来
一出来，岁月就旧了
旧得，如同身上的衣衫，不经风
而风，裹着凉意，不停吹
地上伶仃影子 终将被往事掩埋
只剩腾空而起的梦，像鸟翼
只是，可怜了这一钩弯月
仍在一壶苍穹里，看
往事和今事，对影成仨
云中月
夜行的人，在一段黯淡里颠簸
一些搁浅的旧事从云层里出来
朝辽阔旷野靠近
推着肉身行走的蜗牛
把肉身化成虚线，向一条河流潜伏
远处，有忽明忽暗的灯
草丛里，继续有磷火闪动
不担心那些投胎转世的鬼魂
只担心，前方那些看不见的活着的人
与月对坐的人
坐下去。月光打开
瘦骨嶙峋的影子里
有深秋草木咳嗽
风，在身边散开，又聚拢
反反复复。一枚挣扎的落叶
笑得比月光惨白
老去的虫声，未老的方言
被一双手攥住。草木无语
一些事物，仍旧破土而出
比如清脆的萝卜，淡淡的桂香
过程，无人问津
脊背上沾满的露珠
是眼泪与天空的对望
白月光
给我地址和名姓，再给我
一片久别重逢的月光
我的小姐姐
我要穿过岁月的斗门
在辽阔月光下，看你
把内心深处的慈悲，搬到纸上
词句温婉，字里方好
墨香沾衣的人间
正在你纸质的心肠里，取暖
月色照临的窗台，趴着风声
你在窗内，一如既往的爱生活爱尘世
一如既往的在诗意里抵达，栖息
我仿佛那个出走多年又回来的人
倚着你的背影，在月光中
想家，想携手相扶的洁净
月光不认识我。我弯腰
拾一片红叶，写下身份与名姓
放在窗台，然后转身
我什么都没有带走
只有一身月光，就像你的心肠
温软的没有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