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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垃圾桶里的喜与忧

 冬歌文苑 2021-08-16

垃圾桶里的喜与忧

无之||北京

百度百科对垃圾的定义是:“失去使用价值,无法利用的废弃物品。”

既已失去价值无法利用,天经地义一个字:“扔!”

何来什么喜与忧?

曾听过这样一则笑话,说一个美丽的少妇下楼扔垃圾,走到垃圾桶前突感不适昏倒在地。捡垃圾的大叔来收货,发现了少妇。他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少妇便向垃圾车走去,一边走,一边惜叹:“唉,这些城里人啊,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也扔了!”

笑话的夸张自不必说,可它讽刺的现象,揭示的道理,却能让人们在一笑过后产生强烈的共鸣。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随着生活水平日新月异,垃圾之于中国人,其“概念”不断延展,“品种”不断增多,“档次”不断升高。中国人“扔”得越来越果断,越来越迅速,越来越阔气,越来越触目惊心。

今晨下楼散步,顺便将家里的垃圾扔到指定地点。小区一隅那一排垃圾桶又满得盖不住了,大包小袋的垃圾散落得满地都是。

可回收桶一旁,两只张着口的袋子吸住了我的目光。

一只袋子里装着几双皮鞋,有男式三接头和女式船型高跟。俯身细看,这几双鞋虽崭新无损,但都是老款硬底硬皮,根本伺候不了国人越来越娇贵的双脚,只能自甘“堕落”,接受成为垃圾的命运。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双男式三接头皮鞋,眼前浮现出三十年多年前大学宿舍里的一幅场景。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正捧书举足躺在床上,上街购物的邻床同学兴甚而归,高声唤我起来看看他买的皮鞋。

这位同学来自农村,父亲早逝,母亲无业,靠给人家洗涮缝补衣裳,含辛茹苦地把五个孩子拉扯成人。尽管这几年家境不断改善,同学仍保持着俭朴的生活习惯,很少花钱给自己买东西。

那是一双当时流行的三接头皮鞋,硬底硬皮,走起来噔噔作响,用现在的话说,很是拉风!同学们几乎人手一双。

老同学三两下就把鞋穿上,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大声问我“怎么样?”一边低头紧紧盯着脚上的皮鞋,眼睛灼灼闪光,笑容欲止不能,幸福之情难以抑制。

我虽是工人家庭出身,却也从来不把一双皮鞋当作什么奢侈品,对同学如此兴奋一时难以理解。

同学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坦然地解释说:“不瞒你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穿皮鞋!”

“啊?!”我失声叫了出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三接头皮鞋,就会想起老同学平生第一次穿上皮鞋,幸福地在宿舍里来回踱步的情景。看着垃圾堆里的那双三接头皮鞋,我的心中一阵感慨,又一阵茫然。还好,老同学不在场。

看看回收桶旁的另一只袋子,里面是一堆老款手机,全都是当年风靡一时、价格不菲的“历史机型”,有摩托罗拉掌中宝、三星408翻盖手机、索爱P910、诺基亚E72、三星双卡双待、苹果P4S,等等。

我的双眼紧盯着摩托罗拉掌中宝,那曾是我的最爱,当时真是太喜欢它的外形了,看着别人接打电话时玩耍得翻盖“啪,啪”作响的样子,心里真叫羡慕嫉妒恨啊!这款手机当时售价5000多元,而我囊中羞涩,只能把它当作一个遥远,跂趾而望。如今,这个曾经让我仰视的奢侈品,变成了需要俯视才能发现的垃圾。

回家的路上,弟弟打来电话,说正收拾父母在家乡的老屋,问怎么处理那套先锋立式音响,我“大方”地说:“你们留下用吧!”

电话那头一阵默然,似乎很是为难。

“要么送人吧!”我善解人意地说。

“现在谁还用这种音响啊?!”弟弟犹豫片刻说。

“那就卖给收破烂的吧!”

“问过了,没人要!”

没人要?那可是日本原装啊!一个主机柜加两个大号落地音箱,摆在客厅好不气派!当年花费了6000多块而且只有在出国人员服务部才能买得到的高档音响,如今竟也变成了垃圾。

唉,既已变成垃圾,就让它接受那一个字的命运吧:“扔!”

想起改革开放初期,家族一位长辈被选定公派留学,出国预备期间,急需一部收录机辅助强化外语,却手头拮据无力购买。亲戚们你十块、我二十,凑了一百多块钱,帮他买了一个如今年轻人不知为何物的砖块式收录机。他如视珍宝,一直用了许多年。

买个百八十块钱的收录机都需要全家人凑钱的那个年代早已从“富起来”的中国人的记忆中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6000多块钱买来的日本原装音响变成垃圾的现实。

等候电梯时,恰遇邻居一家乔迁。正要恭贺,邻居却抢先抱怨起来。因新居置办了全新家具,他决定将当年花费十几万块钱买下的全套家具送人,问遍了朋友亲戚,无一人问津,只好“求助”搬家公司的工头,好说歹说,对方才“大度”地答应出100块钱收走。邻居一气之下,决定把全套家具都送给新居的装修工人。没想到,包工头看来看去,只选中了一张单人床。其余的家具,包工头答应帮忙“扔”到市政部门允许“扔”的地方。邻居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单人床?!”我的记忆一下子被这三个字唤醒了,瞬间想起与弟弟挤睡了3年的那张单人床。那个时期,我们一家四口住在只有里外两间的平房,父母住在狭小的里屋,我和弟弟睡在稍大一些的外屋“客厅”一张单人床上。当时我和弟弟已是上了高中和初中的“大小伙子”,一张单人床怎能容下。于是父亲用合页在床的外沿加装了一条木板,白天垂下,用床单遮住,晚上用两个木凳支起,便是一张加宽的单人床。那几年的每一个晚上,我和弟弟都在心中憧憬着,憧憬着有一天我们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邻居曾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公派留学生,他感慨万千地回忆说,留学那些年,他们时常在垃圾桶前捡回洋人“扔”的、完好堪用的冰箱、沙发等家具电器,或周末到跳蚤市场购买“物美价廉”的旧货。许多人将这些“洋货”不远万里运寄国内,要么自己家用,要么送给亲朋,令时人艳羡不已。

曾日月之几何,今天的中国已是睥睨世界的第二大经济体了,中国人也有了“扔”的资本,且“扔”的水平正大幅超越洋人。

有人戏说,要想了解一个人到底有多么富有,不能看他在用什么,而要看他在扔什么。我们中国人真的已经富有到可以与他人比一比扔什么的程度了吗?!

每天看到那一排排满得溢出来的垃圾桶,我都会不由得想,当一个人、一个家庭不再需要为一双皮鞋、一部手机、一架音响、一套家具而纠结、作难,因而开始鄙视那一双皮鞋、一部手机、一架音响、一套家具的时候,对于我们这个社会而言,到底是喜还是忧呢?

想了想,这个问题不必回答了,因为,那一排排垃圾桶已经给出了最真实、准确的答案。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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