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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眼睛 黄元太 大春上小学的时候，要经过一条河，河面较宽，只有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才能过去。他每次过河的时候，看着水面露出的石头踩上去，可踩着踩着就踩到水里去了，更可气的是，把母亲缝制的布鞋也弄湿了，他只好赤脚去上学。上体育课，老师让练习三级跳远，要求踩到一块木板才能起跳，可他每次为了踩那块木板，就是跳不远。回家问母亲，母亲说，大春啊，我的傻儿子，你只管往远处看啊，脚有脚眼睛，它知道该把脚往那儿放的，大春恍然大悟。从此，大春过河再也没有踩到水，上体育课练三级跳，每次都拿到前三名。让大春相信有脚眼睛的还有篾匠编苇席的时候。篾匠把劈过的篾片在头天晚上放水里充分浸泡，第二天铺在打麦场上，用石磙子来回碾压。让他印象深刻的是，篾匠站在石磙上，目视前方，并不看脚下，而且双手背后，两脚交替用力，驱动磙子向前或者向后，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他羡慕不已。他自己也站到磙子上，尝试着目视前方，用双脚驱动磙子，可好几次都从上面跌落下来。在虚心向篾匠讨教后，终于成功。从此，他为自己有脚眼睛而高兴，他认为自己的脚眼睛就像蜻蜓有复眼一样，脚眼睛就是他的复眼，他坚信会为他带来好运。给大春带来好运的是在一次职代会上。彼时大春已经是当地一家企业的会计员。在那次职代会上，总经理王明让职工代表为企业的发展提提意见或者建议。其他代表都拣好听的说，轮到大春了，有一件事在他心里憋了好久，正在拿不定主意，脚眼睛提示他说，我的眼睛里可容不下沙子。于是他就站起来，说，王总，财务出纳再让小覃干下去，企业就完了。他这一说不打紧，人们都把目光投向王明，同时都替大春捏一把汗。谁都知道，小覃是王明的小舅子。原来大春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一个月末的晚上，他去办公室加班，为的是统计原燃材料消耗，远远地看着办公室的灯亮着亮着就灭了，他知道是小覃在加班，刚下班回去。他心里想，小覃还挺敬业的啊。到办公室刚打开门，他迈进的一只脚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脚眼睛告诉他，这个纸团有点蹊跷。他打开灯，弯腰捡起来，把纸团缠开，他惊住了，满纸写的都是“王明”两个字。接下来，他留意小覃经手的几张票据，果不其然，小覃这小子在模仿王明的笔迹套取现金。会场出奇的静。不一会，王明说，关于大春同志提出的问题，下去核实后再定。人们都为大春捏了一把汗。一周后，大春被意外提拔为财务部副部长。鉴于小覃认识态度好，退回违法所得后到车间当巡检工。大春知道是脚眼睛在帮他，在他心里脚眼睛是佛一样的存在。他工作更加认真负责，每每遇到棘手的事，他都会抱抱佛脚，问计于脚眼睛。由于工作业绩突出，深得王明的认可。不久因一名公司领导到龄退休，他被破格提拔，分管财务、采购、保卫工作。大春认为这都是脚眼睛的功劳，他给自己立了规矩，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三思”则要靠脑袋，“后行”嘛，则要靠脚眼睛。小覃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由于赌博输了钱，晚班下班就打起废品仓库旧轴承的注意。小覃这次比较聪明，他在交旧领新单子上做了手脚后，以为没有人发现，就把几套旧轴承放在编织袋里，骑着摩托车准备混出门岗，谁知被巡逻人员发现后当场拦下，报大春处理。按规定偷盗公司财产是要做辞退处理的，但这个小覃是王明的小舅子，如果辞退的话，王明肯定认为自己不会事，以后班子之间也不好相处。再说，自己现在的位置还是王明给的，咱不能知恩不报啊。这么一想，他有了初步想法。回到家，他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还在想着小覃偷盗一事。他猛然就想到了脚眼睛，哎呀，何不问计于脚眼睛？他高兴极了，遂抱起左脚一看，眼睛是睁着的，再抱起右脚一看，眼睛是闭着的，他恍然大悟，那意思是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他心里顿时有了数，第二天一上班就下发处理通报，对小覃的处理结果是：罚款100元，另写出深刻检查在全公司公示。两天后，公司撤销原处理意见，按照规定，辞退小覃，解除劳动合同。一个月后，大春被撤销职务，到生产部做了一名统计员。大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就去找王明。王明说，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春了，我欣赏以前的那个大春。大春耷拉着脑袋走出总经理办公室，他看着自己的脚，猛然发现它们最近确实不安分，有点飘。回到家里，他照例躺在沙发上盯着脚看，有几个脚趾头竟然在扮鬼脸，脚眼睛里都是狡黠。呵，原来是你们在捉弄我啊！
黄元太，南阳市作协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河南文学杂志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小小说月刊》《山西文学》《渤海风》《中国建材报》《河南文学》等媒体。著有个人作品集《只问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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