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后宫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帝制历史中，皇帝的后宫历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道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在这么多佳丽之中，无论哪朝哪代，皇后历来都是其中最高掌权者。 虽然在中原王朝的历史沿革中，皇后普遍只有一人，被废或者去世后再行册立，但在游牧封建王朝的历史中： ——哈屯（ha tun，意指皇后，瓦剌蒙古与突厥称之为可敦）却可以有多个。 蒙古族之母，成吉思汗嫡妻孛（bei）儿帖哈屯 而在所有的封建王朝中，后宫的格局也不尽相同，有大户人家与官员勋贵以及邻国的政治联姻，也有许许多多寒门出生的小家碧玉。 不过，在元太祖的后宫中，却有一位皇后罕见地出身于青萍之末的女奴。 身为一届女奴，她究竟是缘何成为帝国的皇后的呢？ 现在就让我们从那段历史中寻找答案。 2.阔亦田大战公元1202年，宋嘉泰二年，金泰和二年，在金朝长城边墙阿兰塞附近的阔亦田之野，一场名为阔亦田之战的大战正一触即发。 与蒙古-克烈部联军作战的，是当时草原西边强国北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bu yi lu hei han），早在1201年，由于元太祖与其义父克烈部王汗吞并了大部塔塔儿人，势力又强大了起来，遂引起了以他曾经的安达（蒙古语，意为结拜兄弟）札木合为首的草原各部的警惕。 札木合（取自《成吉思汗》剧，本人似无画像传世） 于是，经过札木合的斡旋，十余个部落始集结于他的帐下，共同尊奉他为古尔汗（意为众汗之汗），并对元太祖与王汗宣战。 可是战争决胜的因素却从来不止人多一个，由于元太祖和王汗抢占了制高点阿兰塞，札木合联军的仰攻均未奏效，趁着他们士气衰竭，蒙古与克烈部的联军一鼓作气冲下山来，势如破竹的阵势径直撕开了北乃蛮部的人海。 元太祖 札木合率军远远的跟在后面，眼见蒙古联军个个以一当十，北乃蛮部与其余各部很快皆溃不成军，事态已无法收拾，哪肯应战，径直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而元太祖这边，战端一开，很快便是各自为战，整个草原仿佛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刀枪剑戟的碰撞声与嚎啕声，如同人间炼狱。 正当他率军冲进与札木合狼狈为奸，原来也是蒙古一部，与自己还是叔伯关系的泰赤乌部营垒中时。 泰赤乌部当时的首领塔里忽台（ta li hu tai，取自《成吉思汗》剧，本人似无画像传世） 一个拼尽全力的女性嘶吼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铁木真救我！” 3.再见合答安是夜，夜空中繁星点缀，汇聚成了一条顽长的银河。 中军大帐门外，元太祖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警戒，今夜除非有可汗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入。 中军大帐内，元太祖搀扶着那位呼喊着朝他求救的女人走了进来，这次他并没有携带孛儿帖随军出征，大帐内空无一人。 元太祖 那个女人名叫合答安，是个四十岁，早已嫁过人的半老徐娘，可她的丈夫却在这场战争中被乱兵所杀。 元太祖搀扶着她在床沿坐下，望着她鹅蛋脸颊上那双略带着些彷徨与羞赧的杏眸，眼中满是感激与深情：“合答安，你还记不记得二十三年前，塔里忽台把我抓到泰赤乌部，要砍我的头祭旗，是你们父女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救了我的事？” “我怎么会忘呢。”合答安点了点头，目光悠远起来，曾经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不远处的炉火映着她有些高原红的脸庞，又被两条垂在胸前的大辫子笼着，似乎含羞的模样风韵犹存，让元太祖不觉看痴了双眼。 合答安（取自《成吉思汗》剧，本人似无画像传世） “正因为有了你们，我铁木真才有了今日。我大恩未报，今天一见面，我的手下却错杀了你的丈夫，合答安，我实在对不起你啊。”少顷，他才回过神来，又想到错杀了他丈夫的事，心中闪过一阵愧疚。 合答安听到这话，想到他现在汗王的身份，心中一阵惶恐，赶忙跪了下来：“可汗，别这么说，臣妾担当不起。” 而她温柔的声音就如同一颗火星溜进了他宛如干柴的心里，把她扶回床上后，元太祖的话更加诚恳：“不，你担当的起；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将来更会成为我的皇后！合答安，答应我，好么？” 合答安皇后像 昔日，他的父亲也速该（ye su gai）不过是一个部落酋长，就有两个妻子，如今他已是可汗，当然有权拥有更多。 也速该 合答安望着他幽幽深邃的目光，逐渐看痴了双眼，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飞升起来，飞出了这个蒙古包，随着夜空中的银河流淌，回到了二十三年前那个傍晚。 4.羊毛堆里的诺言二十三年前，泰赤乌部的营地里。 “铁木真跑啦！”一阵吼叫声传遍了整个营地，让原本寂寥的营地顿时炸开了锅。 许多士兵骑上马背，开始在方圆数百里的营地里来回巡查，搜捕，寻找那个刚被俘虏来还没一天就跑了的少年。 （注：因为也速该被塔塔儿人毒死，也速该的部众也全被居心叵测，一直是也速该继位称汗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的塔里忽台裹挟着离开了元太祖铁木真母子，此次塔里忽台掠夺铁木真一家是想斩草除根，但是在铁木真的安排下，他除了铁木真一个也没抓住） 《蒙古历史长卷》中描绘的部众离铁木真母子而去的场面 此次搜捕，一个名叫锁儿罕失剌（suo er han shi la，名字比较绕口，下文简称老兵）的老兵也参与了，他们家世世代代是给泰赤乌部捅马乳的奴隶，不过他的心里却如同明镜，知道塔里忽台乘人之危的阴险。 日暮时分，当他结束搜捕正准备回家，走到一处水塘时，他突然发现水塘里似乎正卧着一个戴着枷锁镣铐的人。 待他仔细看时，那人突然睁开双眼，哗啦一声从水塘里站了起来——正是他们苦苦寻找了一天的元太祖铁木真。 元太祖雕像 老兵被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了看身后，见四下无人，便急忙对铁木真说道：“你赶紧趁着黑夜逃命去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说罢，便若无其事策马离开了。 铁木真看了看老兵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这身沉重的刑具——如果不把它打开肯定跑不远，得找人把它打开才行。 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他摸进了一个帐篷。 帐篷里有两男一女，俱是年少，两个少年一个叫沉白，一个叫赤老温，而那位水灵的少女，便是合答安。 赤老温（取自《成吉思汗》剧） 铁木真说明来意后，赤老温与沉白心生怜悯，赶紧将铁木真的枷锁砍开，又招待他吃了饭。 就在吃饭时，老兵回到了家，刚一进门，见铁木真在，旋即大惊失色，赤老温和沉白见状，赶紧上前劝住了父亲。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老兵赶忙出门一看，回来时脸色已经煞白：“坏了，搜查的士兵来了。” 锁儿罕失剌（左一，取自《成吉思汗》剧，本人似无画像传世） “不慌。”一直在一旁做家务，观察着这一切的妹妹合答安开了口，随即上前抓起铁木真的手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门外有一辆装满羊毛的车，得先委屈一下你在里面待一会了。” 就在她将铁木真塞进羊毛车里时，千钧一发之际，搜查的士兵已经进了家门。
位于可汗山上的元太祖，元世祖雕像 老兵一家紧张地望着他们到处搜捕的模样，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终于，士兵走向了那辆羊毛车。 “你干什么？”合答安稳住心神，勇敢向前一步挡在了士兵面前：“酷暑如此，这里面怎么会藏人呢！” “给老子滚开。”士兵并不为其所动，抡圆了一巴掌抽在了合答安娇嫩的脸庞上，旋即抽出刀来在羊毛堆里翻了又翻，见确实没人才嘟囔道：“确实没有，走。”说罢，还恶狠狠地蹬了老兵一家一眼。 蒙古士兵 确认士兵都走了后，铁木真才从羊毛堆边缘坐起身来，跟着老兵一家进了屋。 趁着老兵带着两个儿子帮自己准备逃跑用的物资和马匹时，铁木真坐在了合答安身边，摸了摸合答安已经肿起来的脸庞，看着合答安睫毛上的涟涟泪水，这个已经长到青春期的少年头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滋味。 “还疼么？” “不疼，我们做奴隶的，被打习惯了。”说着，合答安挤出了一抹宽慰的微笑。 望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铁木真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熊熊烈火与豪情壮志。 ——假以时日，如果老天眷顾让他成为全蒙古的皇帝的话，他一定要在蒙古草原上彻底打碎奴隶制社会，让所有蒙古人都迈向新时代，成为有自己的文字与传统习俗的成熟的民族！ 他一把将合答安搂进怀里，闭上眼睛，鼻头一酸，哽咽道：“如果老天眷顾，不儿罕山护佑，我能成为那颜（贵族或是大官人）或是可汗，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你等着我！”
不儿罕（han）山（蒙古族圣山，目前被称作肯特山，位于蒙古国境内） 望着他目光如炬的坚定眼神，合答安也被他的坚定感染了，颤抖着声音道：“好，我等你，我一定等着你。” 离开时，合答安亲自走到门口为铁木真践行，从那时候起，她的心里除了铁木真这个名字，便什么也装不下了…… 5.后记终于，时光荏苒，来到了大蒙古国建国的1206年，在这场蒙古草原上史无前例的登基大典上，元太祖总共赦封了曾经跟着他征战南北的九十五员战将为千户，沉白与赤老温还有那位老兵也在此列。 赤老温作为长子代父领军，并成为四杰之一；而老兵还加赐一个爵位，称答剌罕（da la han），意为自由自在的人，其特权为宴饮乐节如宗王仪（饮酒时允许“喝盏”）；允许自己的宿卫佩带箭筒；围猎时猎获的野物归自己独有；出征时抢掠的财物归自己独有；九次犯罪不罚；免除赋税；自由出入宫禁，选择牧地。 由元太祖创立的蒙古最高权力象征，蒙古族规格最高的神器：九斿（you）白纛（dao） 老兵死后这一爵衔由赤老温及其后裔继承。 同时，其家族世袭怯薛中的豁（huo）尔赤（箭筒士，属于元太祖贴身护卫）。 而合答安也有了自己的最终归宿，她被赦封为——元太祖第四后宫（蒙古语叫斡（wo）儿朵）皇后。 诚然，元太祖知恩图报的品格是高贵的，不过封建统治者那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制度却是古代中国压在人民身上的一座大山，是必须被推倒的暴政…… 笔名：惊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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