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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心曌》（三） 5 这一年的元旦节很快就到了。这是全中国人的节日，也是我和兰芯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我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每一天我都辦着指头算着，我们早已约定，到了这一天，我们就去乡公所把结婚手续办了。 巧合的是，我的第三篇小说《三间瓦房》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了，算是对我们元旦办结婚证的祝贺吧。 兰芯说办结婚证可以，但我必须得写个保证，保证永远爱她。 我笑笑，心想，兰芯肯定是因我过去耍过女朋友而心存芥蒂，我说：“我们一路走过来，你还不信任我吗？” “不行!一定要写！”兰芯虎着脸坚定地说。 “好，我写。”我说：“但我要你知道，写与不写，我都会爱你，这是我的心愿，永远的心愿！” 兰芯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笑盈盈地放在我面前：“那就快写吧。” 我打开笔记本，拧开钢笔，翻到空白的一页，毫不犹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我保证，与兰芯生死契阔，携手谐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写好后，我反复看了看，再念了一次，然后把笔记本递给了兰芯，接着兰芯也在下面写下了自已的保证。 做好了这件事，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幸福又向我迈进了一步。 我们面对面地站着， 兰芯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抱住兰芯的腰，我们亲吻了起来。时而轻轻，时而热烈，我们清楚地感受到了彼此的信息，静静地收获着爱情，收获着幸福！ 这是千年的等待，在万千人流里，我们选择了对方。 这是心与心的碰撞，这是心与心的蒂结，这也是岁月的见证！ 元旦节那天，老天都为我们开启了阳光天道，天出奇地给力，竟然升出了久违的太阳，在阳光下，每一个人都被它感染着，精神特別的好。鸟儿也在我们头顶盘旋着，一个鹞子翻身，攸地一下又冲向了云天。 这天， 我们穿戴整齐，出了门向乡公所走去。 兰芯穿了件鹅黄色的太空服走在前面，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特别显眼，这件衣服，大小也很合适，雍容而不失窈窕。我为当初决定给兰芯买下这件衣服感到自豪，我的眼光很不错。 “这件衣服很好看。”我说。 “是吗？”她满心欢喜地说，“要不是今天，我还不定穿上呢，这是你给我买的第一件礼物。” 听了兰芯的话，我心里特别地高兴，这算什么，等将来有钱了，我还会给你买更多的礼物，哪怕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尽一切可能让你得到。 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在路上，穿过集市的时候，我们的学生不停地向我们问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幸福装在我们心中满满荡荡的。 穿过集市，然后向右拐，爬上十级左右的石阶，就到了乡公所。我们找到民政办，民政办很简陋，只一桌一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位四十多五十岁的中年人，听说我们是学校的老师，也不为难我们，先是叫我们坐下，验过身份证明后，他问：“你们是自由恋爱吗？” 我想，不是自由恋爱，还能是被谁绑着？但我还是立刻答道：“是。” 听了我们的对话，兰芯只在那儿腼腆笑着。 接着他又问：“你们能做到相互幇助，不离不弃吗？” “好，例行问话结束。恭喜你们！我立即就给你们签发结婚证明。” 大红色的结婚证明上贴着我们的照片，充满了喜气。“能，能！”我和兰芯肯定地答道。照片上的兰心微抿着嘴，两个酒窝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双眼大睁着，明亮而深邃。我们拿好结婚证明，把它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从乡公所出来，我们又到附近的餐馆里订了餐，这么重大的日子那是一定要庆祝的。 到了晚上，我们邀朋呼友在先前订好餐的餐馆里大吃大喝起来。 我和兰芯端起酒怀，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发布我们的重大喜讯，我大声说道，“各位告位，安静安静，今天是我和兰芯登记的大好日子，感谢大家的光临，为我们祝福吧！” “耶―― ”一瞬间，大家象炸开了锅，齐齐地尖叫起来，纷纷从座位站起跟我们碰杯庆贺。 这第一位是何操，他一站起来，大家哄地就笑了。 我知道大家为何发笑。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他的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说：“老何，首先，我要请你原谅！其次我要告诉你，兰芯可是我们的校花，没想到一出校门就被你抢走了，要是以后对她不好，我们可是不答应的。来干一杯！” “一定的。”我说，“干！一切都在酒中。” 接着是尧哥，尧哥跟兰芯住一个村，既是乡亲，又是领导，他郑重地说：“兰芯是我的妹子，我真心希望她幸福！祝贺你们！” 最后是英妮两个，还有何姐。因为英妮与她男朋友跟我都在初中部，临到英妮他们，说话就特别随便，我说：“你们也要加油哦，八年抗战，日本鬼子都打跑了……”没等我说完，兰芯就在背后戮了我一下，我立刻打住了话头。英妮两个也聪明，连连说：“向你们学习，祝贺――来――喝一杯。” 这一晚，大家都很高兴，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是有点醉了，是兰芯搀扶着我一路往回走去的。那几个人走出餐馆后，就跟我们分手了，本来邀他们一同回去的，几个人却嘻嘻哈哈，阴阳怪气说：“不干，我们才不当电灯泡给你们照路呢。” 但是，当我们前脚刚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后脚跟着也回来了，由英妮挑头，英妮提着一个大口袋，走到兰芯面前说：“事情有点突然，先前没有准备，我们几个合送你们一套床上三件套，恭喜恭喜哈！” 我和兰芯都非常感动，这年月，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兰芯高兴得大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的好意！” 接着，几个在一起又疯了一阵，才又各自散去。 幸福就这么降临了我，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仿佛就是注定的一样，我不敢相信似的狠劲掐了自己，很疼，它们都是真的！ 但我很清楚，我告诫自己，这一切才刚开始，我的誓言尚在哪里墨迹未干，未来还有很多的坎坷需要去趟平，很多湍急的河流需要去过。 6 这是1986年的7月下旬，又是一个暑假到来了 。 这是一个叫人不安的暑假，也是一个叫人特别充实而又充满幸福的暑假。这份幸福就像阳光一样刺破那份不安，一直照到我心底。 在这个暑假里，不幸的我被安排到另一个学校去工作了。一想起它，就有一种无以言说的痛楚折磨着我。 很早我就有预感，从那次校长对我的课评开始，我就知道事情没有完，它就像个毒瘤，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可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地快，会是这个报应。我几乎能感到那些卑劣之人在角落里哂笑的表情。接到通知的那天，我是又恨又悔又羞又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我特担心兰芯不能接受。 然而，不曾想到，兰芯却出奇地平静，她说：“没得啥，一点小波折，重要的是能够改过从新，人一辈子不能都是平平坦坦的，只有有了压力，才会有动力，上帝给你关上了这扇门，另一扇门同时也就给你打开了。” 听了兰芯的话，我感到一直以来，我认为象天塌下来一样的事，到了兰芯这里，一下就变得那么简单了。我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舒缓了过来，就像久旱的大地遇上了甘霖，久别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霎时，我竟然泪流满面，是感激，是委曲，是愧疚，是希望，全都奔涌而出…… “其实，你被调动的事，尧哥早就告诉我了，只是你还不知道。” 兰芯抱着我的头平静地说，“我已向学校打了报告，我决定跟你一起去。” 我愕然，从兰芯怀里挣出来，睁大双眼说，“不行，即使是我离开了，我还可以经常来看你，那边条件太差了。” “不用再说了，已经决定了的事。条件差算不了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喝水也是甜的。我已想好了，我们暑假里，就把喜事办了。” 望着兰芯，我的泪水流得更欢了。我一把抱住她，紧紧地，生怕我一放开，她就飞掉了。 这是上天赐于我的，有了兰芯，我还怕什么呢？我不怕暴风雨，不怕黑的夜！ 于是，我和兰芯开始有序地筹办起婚礼的事，那些曾经的痛，就到爪哇国去吧。 我们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两个人，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好在我的二哥还比较好些，我就写了信，告诉他，我要结婚了，希望他从山里给我打张床，用车送回来。二哥很快回了信，说是没有问题，于是就慢慢地等着。两边的父母日子过得也艰难，我们也不能要什么，后来知道了，母亲用家里的木板给我们做了一张四方的小餐桌，兰芯的爸妈也送了两床白花花的棉絮。然后，我们又合计着把两个人结余的钱凑起来，去集市里买了架载重自行车。这样我和兰芯高兴得不得了，连着好久都觉得自已像十分富有似的。 由于目前的处境，我和兰芯决定也不请客，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就在家里煮点好吃的，请一些亲戚参加了就行了。 到了我们结婚的那天，来参加我们婚庆的人，有兰芯的父亲，我的母亲，姑爷和孃，还有一个表弟和－个表妹，二哥带上给我们做的床也回来了。来的人虽然不多，都是内亲，一个个看见我们都是笑眯眯的，非常亲切。 我和兰芯都正式的打扮了一番。我上镇子里理了头发，上身穿了件涤凉短袖衫，是白色的，下身穿一条黑色的绦纶裤子。兰芯笑我说，“真是黑白分明，不过配上白色的上衣，就象十几岁的人，人也显得更白了。” 兰芯仍然是结的马尾辫，穿了条浅兰色的连衣裙，这是我特意买来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收到我的结婚礼物，兰芯当时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兰芯穿上它，就像出水的莲花，宁静而雅致，特別的美。想起电影里刘三姐的对唱，我一边比划，一边唱道： “我好有一比哪，你是那天上的织女啦……”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的表弟表妹在外面放了一千响的鞭炮，然后才回来跟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席间，先是我的母亲，兰芯的父母向我们表示了祝福，然后才是其他人。我们的婚姻就这样得到了家人的祝福，已经是圆满了。这顿饭，虽然是简单，没有大魚大肉，但是它充满了喜气，充满了欢笑，充满了温情，是一场别致的婚宴。它宣告了我们正式的结合，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吃过饭后，其他也没有什么事，我就问兰芯：“你想做什么？” 兰芯道：“你呢？ 我说：“我想带你去公社礼堂看场电影，算示庆祝，也跟过去告别。” 于是，我们一路上手拉着手，无比兴奋地跑向了座落在镇西头的电影院。 电影院里播放的是《待到满山红叶时》，影片内容讲述了两个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男主人翁在一次洪水暴发中，为了抢救资料被洪水吞没。爱情纯真，故事凄美。一场电影看完，兰芯哭得稀里哗啦的，整个成了个泪人。 她说：“这个电影，还是第一次看，男女主人翁的爱情实在太感人了。” 我说：“嗯，的确感人致深” 刚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我又说：“今中午也没吃饱，不如我们就在街上把饭吃了，然后散会儿步再回去。好不好？” “好咧。” 在街上，我们找了家比较好一点的餐馆，一人吃了碗炸酱面就对付了，兰芯说，我们成家了，要节约，这样最划算，吃得饱，还有滋有味。 那晚，月亮异常明亮，月光如水一样泻下来，溢满了整个山间。田边的青蛙特别伶俐，听见人的脚步声，扑通一下就跃进了田地里，冷不丁还会下你一跳呢。有时也有一些萤火虫在头顶上飞来飞去，与月亮比着它们的光辉。这样的夏夜，简直就是个大舞台，而我们就是这个舞台最佳的演员。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告诉兰芯说：“就像这样的夜，我们经常跟了大哥哥们的庇股后面，举着大火把，提只水桶到田里夹黄膳，通常，最小的黄鳝也有尺来长，金黄金黄的，它们静静地待在水下，你看准了，抬起夹子，猛地一下插下去，迅速把张开的夹子收紧了，一根黄鳝就到了手里，一个晚上下来，弄个一二十斤是丁点问题也没有。” “不怕蛇么？我们女孩子不做这些，但是，我哥他们干过。”兰芯说。 我说：“不怕，那时候，我们只觉得又刺激，又好玩，还不知疲倦，一直兴奋到第二天。” 等到了下夜，我们已明显感到水凉水凉的了，然后才相拥着朝回走去。 这就是我们正式成家的一天，简单而又快乐着。 结婚后的蜜月，我们心里美得冒泡泡，想着以后要居家过日子，跑到城里去玩了两天。 去螺湖公园的路上，我揽着兰心沿街边走去，街上的行人不断地向我们投来注目礼，兰心挣脱开我笑着说：“不怕别人笑，大街上。” 我说：“笑什么？我们本来是一对。”我跑上去又要拉她，结果没能如愿。 螺湖公园有很大的一个湖，湖的四周绿柳成荫，柳叶一直倒垂到湖面，中央有座映月桥，桥身有三个桥孔，横跨南北两岸，桥上游人最多，也是做生意的好地方，这里生意最火爆的要数照像摄影，桥头的两边都有好几家。 我和兰心刚到桥头，就有人围上来叫我们照像，我向兰心征求道：“我们照一个？” “对，照一个，留一个纪念！看样子你们就是一对。”不愧是做生意的，又是拉又是捧。 兰心笑笑：“我们上桥顶照去。” 生意人很高兴，立即招呼他的伙伴，拿上像机跟我们去了映月桥顶。 在桥顶上，我把着兰心，我们相视地笑着，身后是兰天白云，我想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景点，照出来的像绝对有底蕴。 “好，就是这样！”生意人举着像机叫着，我和兰心各提聚了精神，只听咔地一声，这一瞬间就被永恒地纪录了下来。 他们给了我们一个牌子，说：“拿着这个牌子，明天就可以领到照片了。” 照完像，我和兰心再租船在湖里划了一圈儿。 船浆在水里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溅起的水珠儿晶莹剔透，不用触摸你都能感受到水的清凉怡人。 我们从映月桥开始上的船，不久就到了人迹少至的地方，我把船靠岸边停着略作休息。 太阳的光从透明的船篷透下来，映在兰心的脸上，使她的脸显得特别白晰，从皮肤里透出的驼红色又是那么娇艳动人。 兰心看见我在盯着她，叱道：“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我邪邪地笑道：“不可以吗？我不仅要看，还要啃你啦！” 我从船上站起来，跑到兰心身边抱住她作势欲啃的样子，兰心故意大叫，身子一歪，我们俩倒在一起，船失去重心，斜斜地侧向一方，在水里荡漾起来，我索性仰躺在船板上，两眼望天，一手环抱住兰心的后臀，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和欢娱……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和兰芯交了船，然后又回到旅店。下午睡了一回午觉，再去衣市给兰心买了一条紫红色的丝质连衣裙。开始的时候兰心怎么也不肯要，拗不过我再三相劝，终于买了下来。一回到旅店，兰心就迫不及待地穿了起来，喜盈盈地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说：“好看吗？” “好看，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我抱住她狂热地亲了起来，在这异地他乡一种特别的感觉和新鲜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们紧紧地面对面地粘在一起…… 第二天，因觉城里也没什么趣，又可惜钱，我们就提前回去了。 这个暑假因为有了兰心，我就像在天堂一样，过着充实而快乐的日子 ，但是随着假日的结束，我的心慢慢地不安起来，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生出了许多惶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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