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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那个“小年”》

 522小窝 2021-08-18

那个“小年”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年夜饭和家人欢聚一起,其乐融融。推杯换盏喝的是北大荒酒,它是纯粮食酒,60度,醇厚的香味,深刻的浓度,是当年农场战友们经常喝的酒。就着绵延不断怀旧的话,几盅北大荒酒仰脖下肚,不由得百感交集,一下子便不可救药地跌进了当年战天斗地的广阔天地,眼前又浮现出在农村过“小年”的场景……

我们是1973年5月下乡到哈市政农场的,期间经历的酸甜苦辣至今仍记忆犹新。第一年,经过春、夏、秋的辛苦劳作,我们品尝了劳动的艰辛和农作物丰收的喜悦,粮食接近自给自足。冬季,寒冷的日子我们变冬闲为冬忙,冰天雪地欣起农田基本建设高潮。但腊八过后临近过年,书记王茂容、场长矫成祥考虑大家辛苦一年了,安排每天收工早一些,让我们这些小青年休息时间多一些。记得当时一回宿舍,一铺火炕烧得烫屁股,一炉柈子和苞米杆子燃起熊熊的火苗,先要把过年的气氛点燃得火热。

转眼是二十三“小年”,即使不富裕的日子,领导考虑一年很少见到荤腥儿,果断的杀了一口猪,炖上一锅杀猪菜,作为全场知青提前的年夜饭。同时,还要剁上一堆肉馅,怎么也得让大家在小年的下午吃上一顿纯肉馅的饺子。应该说,那天是我们在市政农场最热闹最开心的日子。

只是这饺子必须是知青自己动手包。想想也是,我们近二百号知青,指望着食堂那四个人从二十三还不得包到大年初一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那时的口号。于是,分班组去食堂领肉馅和面粉,后来也就乱了套,香仨臭俩的,自愿结伴凑几个人,就去领馅和面。那情景,很有些浩浩荡荡般的壮观,因为食堂里没有那么多家伙什儿,大家只好用洗脸盆打面和馅,人们在食堂鱼贯出入,在知青宿舍和食堂之间连接成迤逦的队伍,脚印如花盛开在雪地上,再加上有人起哄凑热闹,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敲打着脸盆,跟放鞭炮似的,真的是好不热闹。

一直到把馅和面领光。后去的人,只好领鸡蛋和酸菜,包素馅的饺子了,或者索性等我们包好了饺子跑过来吃现成的,美名叫做“均贫富”。

包饺子不难,一般人都会,不会现学,也不难,即使包不出漂亮的花来,起码可以包成囫囵个儿。最让大家兴奋的是,男知青邀请到女知青加入到自己包饺子的队伍里来。大家在语文课本里都学过鲁迅的《故乡》,知道“豆腐西施”,便将来男知青宿舍里包饺子的漂亮的女知青叫做“饺子西施”。在大家的嬉笑之中,“饺子西施”很是受用地坦然接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一起,饺子包得有滋有味。在这样包饺子中眉来眼去最后成为一对的,还真的不乏其人。

最让大家头疼的是,没有包饺子的擀面杖和面板。不过这难不倒我们。大家各显神通,当成擀面杖的,有人跑到挺远的林子里砍下树干,用镰刀把树皮削光;有人用断了的铁锹棒,大多数人用的是啤酒瓶子;几乎目光一致的是,大家都心有灵犀地掀开炕席,在炕沿上铺张报纸,权且就当成了案板。知青宿舍很大,一铺炕睡十好几个人,一溜儿铺板长长的被大家分割成好多个案板,擀皮的,递皮的,包馅的,蹲在炕上的,站在地上的,人头攒动,人影交错,都集中在炕沿上,炕沿从来没有显示出那样的威力,一下子激动得面粉飞舞,那饺子包出了千军万马般的阵势。

饺子在大家嗷嗷的叫声中包好了,个头儿大小不一,爷爷孙子都有;面相丑的俊的参差不齐;但下到洗脸盆里,饺子都如同灰姑娘突然之间发生了蜕变,一个个的像一尾尾小银鱼游动着,煞是好看。脸盆下是碎木柈子烧红的炉火,脸盆里是滚沸翻腾的水花,伴随着大家的大呼小叫,热闹非常,让好多人不顾饺子煮熟一半成了片汤,照样吃得开心。

当然,大年夜里不能光吃饺子。在农场知青的年夜饭里,主角除了饺子,必须还得有酒。那时候的酒是双主角,一是北大荒60度的烧酒,一是哈尔滨冰啤,一瓶瓶昂首挺立,各站一排,对峙着立在窗台上,在马灯下威风凛凛地闪着摇曳不定的幽光。那真算得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滚热的烧酒和透心凉的冰啤交叉作业,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是以后日子里再没有过的经验。得特意说一说冰啤,是结了冰碴甚至是冻成冰坨的啤酒,喝一口,那真是透心的凉。照当地老乡的话说,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年轻时吃凉不管酸,喝得痛快,如今让冰啤落下胃病的不在少数。

那一年的“小年”下午,农场的伙食管理员王树生,知道这天大伙的酒肯定得喝高了,便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跑到城边,想为大家采购点儿吃的,哪怕买点儿水果罐头也好呀,好让大家有点儿解酒的东西,却只买到半麻袋冻酸梨。那种冻酸梨,硬邦邦,圆鼓鼓,黑乎乎的,跟铅球一样,放进凉水里拔出一身冰碴后,才能吃,吃得能酸倒牙根儿。但那玩意儿真的很解酒,那一年的大年夜里,很多人都喝醉了,都得靠它润嗓子和胃口。喝醉了之后,开始唱歌。开始,是一个人唱,接着是大家合唱,震天动地,回荡在年夜的夜空中,一首接一首,全是老歌。唱到最后,有人哭了。谁都知道,大家都想家了。

想想,虽然是四十四年前的事情了,遥远岁月里的一段往事,却在每一次大家的聚会中,一次次地重现,近得触手可摸,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把一首打油诗送给昔日并肩战斗、结下深情厚意的兄弟姐妹,以此纪念我们那遥远的“小年”和青春岁月,纪念即将到来的哈市政农场下乡四十五周年,并作为此文的结尾:

青春最爱走天涯,腊月小年偏想家。乱炖一锅杀猪菜,闲铺满炕剪窗花。冰啤饮罢风吹雪,水饺煮飞酒作茶。真挚友谊谁能忘,此生难了一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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