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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图的海 —谨以此文献给同我一样对大海保有向往的孩子 少年亚图坐在甲板上，望着面前的大海。阳光洒泄于海面之上，被波纹裁剪成细碎的浮光。那是晨曦给予这个世界的，最美好的礼物。 宁静而美好的图景。 亚图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大海的冷酷一直蛰伏于平静的表象之下。它会在你爱上它的外表之后再给你猝不及防的凶猛一击。 父亲宽厚的手掌仿佛还在头上轻抚，温和带笑地说：“亚图，你要相信，大海是温柔的。”可是如今，这个人正孤单地躺在冰冷的海底，无异于对那句话最刻薄的讽刺。 手边传来温热，亚图睁开双眼，将乌托举起。逆着光，乌托因凌空而略显不安地摇着尾巴。纯净得像面前大海一样的蓝宝石似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亚图，安宁温和。想起了什么，亚图将它放回甲板上，执意不肯再去看它的眼睛。 少年带着他的黑猫和母亲唯一的祝愿踏上了独自一人的旅途。 “大海总会将你爱的人带来。”上船前，病重的母亲这样说。羸弱的身躯让他担忧是否来得及等他带回“不落的日光”——老人巴塞尔口中可以治愈一切病痛的东西。 十五天了，他的小船沿着航线在这片海域上行驶了整整十五天了。可是羊皮卷纸上记录的名为亚斯利安的小岛依旧没有出现。 海面上逐渐刮起了东南风，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亚图试着收起船帆，在海面上，骤起的大风并不总会带来好东西的，而且显然对于这艘缺乏历练的小木船来说是不太妙的。 乌托也意识到了什么，担心地唤了两声。亚图看着天空，擦了擦头上的汗，“真抱歉，乌托。今天晚上可能只能让你吃鱼罐头了。” 天空密集的乌云让人觉得压抑无比。 船身摇晃，亚图看到海中的什么溅起了水花。那个东西再次腾空，带起连串的水珠。哦，是那只海豚。亚图记得大约是出海的第三日，这只海豚就跟着自己的船。 亚图听见桅杆发出的不可忽略的“吱呀”声。让人心惊胆战。雨滴还是洒下来了，雨势迅猛，打在亚图的脸上有种冰凉的灼痛。 电闪雷鸣。伴随着船身剧烈的颠簸，生生将亚图甩了出去，海水将他浸没，他拼命挣扎，却在上下浮沉中呛了许多水。渐渐沉下去之前，雅图看见了乌托清澈的蓝色的大眼睛，似包含了所有的宽容。 “亚图，你要相信，大海是温柔的。” 然而自己是否也要像父亲那样，成为海底的一具冰冷枯骨？ 水下十米左右，海面上再大的风波也无法撼动这水面下的平静。亚图听不见任何声音，却又总感觉有人在呼唤他。呼出闷在胸中的最后一口空气，亚图的意识停在了一个温柔的触碰上。 亚图醒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在喂他的猫，是在岸沿的巨大礁石上。海豚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是它救了你哦。”少女微笑着说。 亚图是想要靠近抚摸它的。可是海浪用力的拍向所在的礁石，拼尽生命地化为破碎，折射出星点光辉。想起在水下的窒息感，亚图不禁退缩了。 “生于大海的孩子不应该惧怕它的。”女孩说着，“那么，要下去看看吗？”为着什么而闪着光芒的眸子似凝进无数磨碎的星辰。 于是，不能拒绝的吧。 冰凉的海水接触到身体的刹那，便开始疯狂地汲取着他的体温，声音被黑暗带走，极致的寂静带来了慌乱。 不过，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陌生的少女拉着他，用一种孤注一掷的姿态，给予他无上的勇气，所以哪怕是走向死亡的结局也不会太过难过。 不过，去往的不是地狱。 脚下传来柔和的感觉，一种虚幻又踏实的感觉——细密的沙子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渐被磨碎揉搓成细腻的存在。 亚图抬头，看到了穿透层层水波，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活着的，死去的，完整的，破碎的都将被它平等照耀。一种极致的幸福将他包围，直到，热泪盈眶 。 回过神时，他已回到岸边。少女正注视着他。 “我要去亚斯利安，寻找'不落的日光’。”亚图说。 “你愁眉不展，是牵挂着什么的样子。”少女望向无边的海面，“她一定在渴盼大海将你带回。” 亚图突然意识到，这场漫长而没有终点的漂泊是毫无意义的。比起传说中尚不可知其是否存在的奇迹，自己的陪伴或许才能带给因受父亲的死亡的打击而病重的母亲更大的宽慰。乌托轻扯他的衣角。 “大海总会将你爱的人带来。”母亲是这样说的。 海风轻拂，抚退了浪潮，湿漉的海滩上有东西闪闪发光。亚图将它拾起，是颗圆润的卵石，晶莹剔透。 “谢谢你，我想，我得回去了。”亚图向少女告别。 少女微笑，将他拾起的卵石制成简易的挂坠，作为离别的礼物。 亚图又一次踏上了他的小木船，不过这次，将是归途。 羊皮卷纸好像在风浪中弄丢了，不过，回家的路途，无论谁都不会记错。 船侧传来海豚的叫声，那只陪伴并救了他的海豚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两只互相追逐嬉戏。亚图欣然一笑，抛给他们刚刚钓上的小鱼。乌托不满地叫嚷了两声。 深蓝色的幕布上点缀着颗颗繁星，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明天会是美好晴朗的一天。 回到家中，亚图却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代他暂时照顾母亲的巴塞尔告诉他，母亲去世在一个狂风大作的雨夜。唯一的心愿是离世后可以归于大海。 亚图有些失落，却没有想象之中被打击地万劫不复的悲伤。或许是因为他在内心知道，这样才是最适合母亲的归宿。 巴塞尔用他黝黑的布满磨伤的大手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像是父亲生前那样。他说：“亚图，这是成长。” 亚图一个人躺在沙滩上，感受着海水通过潮汐作用将他一点一点包裹的过程。浅处的海水不知因为他的体温还是某些未解的理由好像温热了起来，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慢慢感到胸口处的灼热，发现是少女赠他离别的挂坠。正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热度，让他想起为他制作挂坠的少女。 “'不落的日光’吗？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 “喵呜~”乌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叫着，海水袭来，他匆忙躲避，却依旧被打湿了小部分绒毛，它不满地舔舐，又时不时的叫唤了两声。 亚图终于注意到不知何时到来的少女。 “唔——你落了这个。” 是他以为在海难中丢失的羊皮卷纸。 他艰难地开口，“我的母亲，在海岸边等待着我归来的人，她永远也看不到我回来的样子了。”他伸出手，挂坠躺在他的掌心。 少女将那枚挂坠重新系在了他的脖子上，望向海面，“不，她看得到的。” 亚图顺着她的目光，远处，两只海豚互相追逐嬉戏，时而腾跃空中带起连串的水花。 亚图回头，乌托那纯净得像大海似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他，安宁温和，似包含了无限温柔。 “大海是温柔的。”亚图说。 “大海总是温柔地对待它的每一个孩子。”少女回答，“那么，请以后带上我一起踏上旅途吧。我叫温格。” 眼睛中，光芒闪烁，似匿有无数星辰。 依旧无法拒绝呢。 “大海会将你爱的人带来。”母亲是这样说的。以后，不会是独自一人了吧。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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