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江南,雪不似北方的壮阔,却已能在心中积下薄薄一层。我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去握住清晨的最后一缕光。阳光从指间挤过,投下淡淡的金色。光照在湖上,漾起跃动的光晕,像极了夜空中明亮的星子,向我指明家的方向。母亲打电话来,叫我回家吃饭。我裹了裹衣服,向教室外踏去。雪已积了厚厚一层。望向远处,山只剩下淡白的轮廓了,淡白的雪还在下。寒风阵阵,在我的脸上狠抽,烙下深红色的血痕。人群向前攘去,却都面色泛青,目色无神。正前方有人在很大声的讲着什么,可是没有人在听。回到家,我瘫软的卧在沙发上,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我问母亲:“饭好了吗?”透过两层印花的玻璃,我们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的眼中,我仍是那个玉兰树下的少年。忽然她的手顿住了,像一块生了锈的钟表。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什么。不久她出来了,她恳切地说:“家里的盐不够了,我们出去吃吧。”母亲把手从口袋里挪出来,紧紧地攥着,小心翼翼地张开,偷偷地摁在碗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彼此静默地吃饭。但有些东西却变了。我总不愿意与她谈,可是这次,怕的却是张口落泪。她草草地吃完,缓缓用右手把左手塞回口袋,然后像往常一样静静地注视我。我总是畏惧那殷切地目光。我怕让别人失望,更怕让她失望。但直到这次我才明白,这便是慈母的目光——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你。我望着母亲的手。这双曾纤细动人,不曾打过我的手,这双曾牵着我走过春秋的手,现在却饱经风霜、布满伤痕了。我才明白,母亲千万次殷切地注目,却被我的沉默中伤,但她却仍旧锲而不舍。可我却一再恶语相加。那些带着尖刺的言语像盘曲的虬枝,恶狠狠地抽在她早已不再年轻的身体上,一次次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但她却依旧想牵着我,再目送我远去。这难道是所有母亲冰冷的宿命和孤独的守望吗?我伸出手紧紧地攥住她,并排走向灯火辉煌的归家路上。淡白的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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