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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文/岚秋

 522小窝 2021-08-18


二月的江南,雪不似北方的壮阔,却已能在心中积下薄薄一层。
我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去握住清晨的最后一缕光。阳光从指间挤过,投下淡淡的金色。光照在湖上,漾起跃动的光晕,像极了夜空中明亮的星子,向我指明家的方向。
许久的未归,冷漠的问候,我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
母亲打电话来,叫我回家吃饭。我裹了裹衣服,向教室外踏去。
雪已积了厚厚一层。望向远处,山只剩下淡白的轮廓了,淡白的雪还在下。
我急急地向家奔去。
寒风阵阵,在我的脸上狠抽,烙下深红色的血痕。人群向前攘去,却都面色泛青,目色无神。正前方有人在很大声的讲着什么,可是没有人在听。
回到家,我瘫软的卧在沙发上,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我问母亲:“饭好了吗?”
母亲说:“再等等吧。”
透过两层印花的玻璃,我们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的眼中,我仍是那个玉兰树下的少年。
但在我的眼中,她确是略显苍老,不比当年。
忽然她的手顿住了,像一块生了锈的钟表。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什么。
不久她出来了,她恳切地说:“家里的盐不够了,我们出去吃吧。”
“那就出去吃吧。”我也很无奈的说道。
母亲走在我前面,左手深深地插在浅浅的口袋里。
我望着她的背影在夕阳下逐渐缩小,说不出话。
她伸出右手向后探,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回头说,“你别傻站着,快来。”
这一次,是该我来追她夕阳下渐渐拉长的背影了。
饭桌上我望着她,窗外已是白雪茫茫。
雪下得很深,很沉,砸在玻璃上,碎成花瓣。
母亲把手从口袋里挪出来,紧紧地攥着,小心翼翼地张开,偷偷地摁在碗上。
即使她再小心,我也看见了。她左手上深深地刀痕。
我们像往常一样彼此静默地吃饭。但有些东西却变了。我总不愿意与她谈,可是这次,怕的却是张口落泪。
她草草地吃完,缓缓用右手把左手塞回口袋,然后像往常一样静静地注视我。
我总是畏惧那殷切地目光。我怕让别人失望,更怕让她失望。但直到这次我才明白,这便是慈母的目光——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你。
我望着母亲的手。这双曾纤细动人,不曾打过我的手,这双曾牵着我走过春秋的手,现在却饱经风霜、布满伤痕了。我才明白,母亲千万次殷切地注目,却被我的沉默中伤,但她却仍旧锲而不舍。可我却一再恶语相加。那些带着尖刺的言语像盘曲的虬枝,恶狠狠地抽在她早已不再年轻的身体上,一次次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但她却依旧想牵着我,再目送我远去。这难道是所有母亲冰冷的宿命和孤独的守望吗?
雪下得很轻,像三月春风般和煦。
我跟在母亲身后出来,站在她的左边。
她习惯性的伸出左手,又怯怯颤颤地缩回去。
我伸出手紧紧地攥住她,并排走向灯火辉煌的归家路上。淡白的雪还在下。
一朵雪花轻轻地落在她深深地伤口里。
她是否感觉到了温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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