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当是图书馆的样子。 ——博尔赫斯 天堂是一群幸运儿簇拥着上帝的地方 ——罗·赫里克 天堂是每个人的欲望。——摩尔 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古往今来,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博尔赫斯认为天堂应当是图书馆的样子,静穆而富有蕴含;摩尔则认为天堂与欲望是相互勾连的,天堂与人的欲望一致;哲人尼采则干脆喊出了“上帝已死”的言论,宣告着天堂的不复存在。可无论说天堂是《圣经》中所描绘的那般美好的地界,亦或是他人口中的那种种设想,都无法被大多数人所认同与接受,换言之,即便所有人都认同于一种说法,但那又能怎样呢?人在死去之后所经历的事情并不能反馈给仍存在于世的人,因此世人永远无法准确得知死去之后所进入的天堂的样子。我们虽然无法真实看到天堂里的场景,但我们都可以通过人类特有的想象力去设想它所可能的存在,尽管个人的生命与学识极为有限,单人的想象成果却可以叠加,从而达到无穷无尽的结果。有部分天体物理学的专家指出,太阳在未来的日子里会逐渐膨胀,紧接着会吞噬整个地球,人类极有可能会因此灭绝。可是,即便人类会因之而从世间消失,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却也总是有智慧的存在,那么有关天堂的一切设想也总能够存在于世间;就如同音乐创作一般,虽然音符之间可能的排布种类可以千变万化,但根据尼采“永劫回归”的哲学理论来看:事物的总量不变,时间却可以无限扩展,那么随着时间的不断延长,总有一天,人们可以创作出全部可能存在的音乐旋律,即便可能只是存在于某一生命体脑中一瞬的灵感罢了。事态倘若真的到达了这个地步,是否“音乐创作”便已到达了枯朽的状态?同理,仍旧活着的人们虽然不能够真实地感受到天堂,但倘若人们将天堂所有可能存在的模样均假设出来,那么真实的天堂就必定会是其中的一种。按照这样的说法,天堂对人内心的诱惑力极其的神秘感便会很大程度上消失殆尽,换言之,天堂也就随着想象力的穷尽而枯朽了。这是不是说明,事物会随着它的呈现而不断枯朽呢?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有一位朋友让我想起了这些,他的名字叫做,前些天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除了与之关系较近的直系亲属之外,出席他葬礼的人并不多,这倒不是因为认识他的人很少——恰恰相反,在那一片的地界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并对他充满嫉妒。他自小便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连他的父母都如此承认。他的智力超乎常人,以至于在很小的年纪里便享受了少有人能够享受到的教育资源,而这一切也同时锻炼了他的逻辑与思维,这使得他可以在一件事情发生之前便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为之做出相应的准备而处之泰然。这实在是令人羡慕的特征,只可惜后来都被他浪费掉了,因为在他人看来他利用他的能力去做了丝毫没有用处的事情,至少当时我是这么看的。的确,他后来所做的事令许多他原来的朋友逐步远离了他,关于这点我会在后面有所提及。总之无论如何,我对他独特的智慧表示尊敬。我是在两三年前认识他的,那时候的他拥有很多让人羡慕并苦苦追求的特征,那时候的他年轻有力,也受过很好的教育并对生活充满信心。所有人都认为他可以度过美好的一生,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至少在他死去之前,我认为他并不快乐。事情是这样的,埃富斯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不断填充并刷新他的认知,而好学的他也不断地泡在当地的图书馆里查阅书籍与史料,以期望获得更多的知识。他对于新鲜事物的痴迷重读已经无可复加,什么事情他总是希望将其的本质与真相彻底地解决出来。这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优点,但实际上对于他而言并非如此,他过于执着,以至于他曾经花了数天的时间走遍了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后来被人了解到当时的他只是为了得知市中绿化面积的具体数字。他总是这样,或许是长期在学校求学的缘故,也对于所有想到的问题都要刨根问底地寻出答案,无论是多么困难的问题。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后来他的精神面貌与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消退,以前的他热衷于出门,而后来的他却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他从不与别人交谈。他突然间变得如此冷漠,令几乎所有与之亲近的人感到不适,最终渐渐疏远了他,这也正是很少人出席其葬礼的原因。他无论在思考些什么,向来是不与其他人讲的,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任何人都无法准确地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有时会对我袒露心扉,这或许是我的幸运。我之所以出席了他的葬礼,其中有一个原因便是,我知道他在死去之前正在思考什么。我曾在那段时间与他进行过简短的交流。那天,他的母亲急匆匆地找到我,向我说起埃富斯的事情来,“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每天都不怎么说话,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坐在床上发呆,真是要把我急死了。”他母亲见到我直接这样说道:“我今天早上去找他说话,问他在发愁些什么,可他什么也不说,最后到我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叫我把你叫去。你可一定要帮我劝劝他,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啊!”我对于此事也非常的好奇,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位高水平的人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于是,我便同意了他母亲的请求。他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我。我喝了几口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们变这样一直沉默了下去,末了,到是他先开了口。他问我:“你是坐汽车来的吧?”我说是的,又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回答道:“我不知道你确切是怎么来的,但我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并且很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我来这里,是想讨论什么问题吗?还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他坐了下去,面对面地看着我,双手叉在一起,问我:“你觉得世界是否真的像《佛经》里所说的那样,是万物皆有可能的?”“那么——”他接着问道:“你是否认为在人死去之后的事情也符合这个概论?”“我认为是这样的。”埃富斯开始了他讲演般的推测:“人活在世上,总有欢喜与悲伤,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可是所有事情的发生却没有任何固定的形式,懒惰贫穷的人有可能中到大奖,而勤劳勇敢的人也会被人污蔑而导致破产,这些都是我们所知道的;而人在死去之后所进入的天堂里,是否也会如此呢?我认为是这样的。在天堂中依旧充斥着各种不确定性,杀猪的或许摇身一变,成为富豪;商业家也有沦落街头的可能。因此天堂是什么这件事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了吧。”“那么。”他接着说:“既然天堂的存在有诸多可能,可为何我们现在不去做出假设呢?当我们将天堂所有可能存在的样子均假设出来之后,我们便可以对死后的人生做好准备,随即做到万无一失了。”我感到十分惊讶,便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呢?我们死去之后的事,你怎么能推测出来呢?你这样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啊!”他并没有因我的话而动摇,他依旧是一副平常的表情。她不紧不慢的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真实感受过死亡过后世界的样子,这样,天堂的一切就是一个迷,可一个谜也总有他固定不变的迷底,既然有谜底,也就是说总有一种设想是完全正确的。那么,我便要用脑力把天堂所有可能存在的情形全部设想出来,那么我便可以提前获得所有事情的处理方法。当然,这很难,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问他:“你怎么能够设想出来所有的可能呢?这又不是选择题,你是不可能把所有的情形全部设想出来的。”“不。”他说:“我现在已经将一半的可能性全部设想出来了。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但它总是有正确且唯一的答案的,既然如此,它就可以被我所提前知道,这同我们今日的见面是一样的,这看似偶然,实则是一场必然,我早在三年之前便已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现在果然发生了。”“是的,即便是天上的一颗彗星,也是命中注定必然会发生的。”我仿佛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只能令担忧他的老母亲继续为之而担忧了。大概一个月之后,我得到了埃富斯死去的消息。他是在一个夜晚平静地死去的,死之前没有任何的预兆。我听说,他在死去之前曾经兴奋地离开家而到处地奔走相告,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常态,随即便死去了。我试着询问别的信息,得知其在死去之前曾写过一张纸条,这是人们在搜索遗物在书桌上找到的,上面的字便是他的墓志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