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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轶事(小说连载)

 新用户62676dui 2021-08-18

      她没有想好该不该给婆婆去倒尿盆。

      不一会工夫,婆婆进来了。黄绸子没有站起来,她眼睛直射过去,等待着婆婆的奚落。可是婆婆笑吟吟地径直走向她,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上,好像不让她站起来似的。她说,媳妇,娘给你做了乌鸡红枣粥,补补身子。黄绸子明白了,婆婆看见她的身子破了,流血了,她的身子姓苏了,所以婆婆要给她补身子。黄绸子顺势也就谢了婆婆的好意,满脸羞赧地接过翠儿递上来的碗。

     成亲的第一个月,苏少爷的身体时好时坏。他脸色腊黄地要么靠在娘的胳膊上,要么靠在媳妇的胳膊上,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玉茭棒子。婆婆苏夫人和媳妇黄绸子各怀心事,可各怀心事的人很容易往近了走,因为都想摸透对方的心事。不知道是谁先靠近谁的,或许是同时的,起先两个女人垂着眼睛坐在热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后来,两个女人抬起眼睛看着对方,说河套的局势,家里的生意,说生意的困难和前景。那时日本人占领了包头,傅作义在百灵庙打了胜仗。日本人早晚会进河套的,从古到今长着嘴的人都惦记着河套这块肥肉。

      为了笼住儿媳妇,苏夫人决定苏家的生意让黄绸子打理一部分。

胡油灯下,婆婆媳妇做针线。两件软缎夹袄做好了,媳妇把手里的衣裳往婆婆身上比划,婆婆把手里的衣裳往媳妇身上比划,她们能互相嗅到对方的气息,摸到对方的温度。原来她们都为对方做了衣裳。新媳妇先试穿了新衣服,她背过身子脱衣服,浑圆的肩头上闪着缎子般的光芒。婆婆在媳妇的敦促下,也半遮半掩地脱掉衣服。她没有背过身子去,她面对着自己的儿媳妇,胸前兀地跳出一对雪白的乳房。黄绸子看到,这对乳房稍有点下垂,下面有两条柔软的弧线,像一对月牙儿。乳头暗红,深秋的海棠,会说话似的。婆婆边穿衣服边说,老了老了,秋后的葫芦里边空了。可黄绸子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女人身体浮着暗香啊。

     穿了新衣裳的两个女人,或者是得到了对方关爱的两个女人,脸红扑扑的,转头看了炕上正打呼噜流口水的少爷,不由得同时伤感起来。

看到儿媳妇眼里有了泪花,苏夫人不由得动了真情。她把媳妇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说,儿子是我的手心,媳妇是我的手背,你如花似玉的一个闺女,到了我们家委屈你了。

      这话说的,还让人说啥呢?黄绸子又摇头又点头,泪如雨下。

苏夫人说,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也没必要说虚话。本来呢,苏家一直是想定黄家的大小姐的,大小姐脑子灵光,会做生意能算帐,能支撑苏家的门面。结果大小姐把身子弄脏了。为了给黄家留点面子,就转向了二小姐。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儿子苏金在和你定婚以后突然得了羊羔风(癫痫)。苏家上下万般痛心啊,就一棵独苗,你说我们咋办呢?如果给黄家透露了这个底,恐怕亲事就得泡汤,那儿子苏金可能连个小家女也娶不上了。如果不给黄家通报这个情况,以后儿子的病捂不住了,隆兴长的人还不得说苏家没有诚信,以次充好,这可是商家的大忌呀。万般无奈之下,是我做了主,我想,新媳妇娶进门来一冲喜,事情就会有转机。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儿子是盼媳妇心切才得了这个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媳妇娶进门儿子的病自然就好了。准备婚礼的日子里,儿子果然精神烁然,比好人都好,我们全家小心翼翼地欢喜着。可是就在入洞房的时候,少爷的身子像门扇似的摆动了,天哪----

     这番话算上推心置腹了。黄绸子也就抹了眼泪安慰婆婆,说,您别难过了,这是我的命。我下点辛苦侍候他,少爷会好起来的。

婆婆从腕上退下一只翡翠镯子,放在媳妇手里说,这是我的婆婆传给我的。苏家做了上百年的生意,都是女人当家。我老了也累了,以后你没事就到柜台上去,把往来的帐目理一理。做生意像务育娃娃一样,慢慢就知道章法了。

      过了几天,婆婆把一摞子帐本放在她跟前说,这是去年一年的明细。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再小的顾客都推不得,虱子虮子都得当成肉,所以啊,一年下来,帐目凌乱得很。过去都是我来查帐,现在我眼花了,脑子也糊了,往后啊你多操心。我给占山掌柜说了,教你打打算盘,合合帐,等你把我手上的这摊拿下了,苏家上下的人都会叫你苏夫人了。

      黄绸子在娘家的时候,对苏家的事略有耳闻,也是奶妈嚼舌头的,不知道靠不靠边儿。说是苏家的帐房掌柜带着苏老爷逛窑子,她买通姑娘通霄缠着苏老爷,而他却钻了苏夫人的被窝。后来苏老爷抽上了大烟,根本管不着身前身后事了,占山掌柜实际上便成了苏家的东家了。听到苏夫人提到占山掌柜,她抬起头看婆婆的表情。这个名字从苏夫人嘴里说出来,像舌头上的一涡蜜,甜得只想咂巴嘴。黄绸子瞄了一眼婆婆的前胸。她看到婆婆的胸脯起伏了一下,像一声叹息。

      媳妇笑着摇摇头说,娘,这院子哪能有两个苏夫人,我还是少奶奶的好。咱家的生意这么大,你得手把手教我,媳妇笨拙哪。

看来这话说得婆婆很受用,她笑眯眯地喝茶,媳妇坐在她对面漫不经心地翻帐本。一盏茶的工夫,黄绸子就把一年的明细算了一遍。发现了两个地方有破绽,一个是少爷得病后的那段日子,西山咀的一笔货款,另一个是他们成亲前狼山的一笔货款,两下加起来,少入库二百多两银子。

      黄绸子抬头看婆婆,说,这些帐娘都查过了吧?我见娘都盖了印的。

苏夫人对接了她的目光,笑吟吟地说,娘看过了,就要封帐了。娘想让你熟悉一下刘掌柜理帐的规矩。刘掌柜在我们苏家做了十几年了,按说是信得过的了。可再信得过他也是姓刘。娘最信得过的还是儿子和儿媳妇,我们都姓苏。

     黄绸子说,娘的意思我明白。以后我多向占山掌柜请教了。等苏金的病好了,就把生意交给苏金打理,咱娘俩享清福。(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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