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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蚊症(中篇小说连载)

 新用户62676dui 2021-08-18

没有。那时候似锦最喜欢参加学院每年一度的运动会,她一直保持着学校百米短跑的冠军记录。起跑枪一响,她就弹跳出去,她知道在终点,蓝山拉着彩色的终点线,他的眼神急切而自豪。接近终点时,她飞起来了,心飞起来了,她挺起胸膛去撞线——她看到蓝山下意识地张开了臂膀。她闭上眼睛,感受一只雏雁落进鸟窠的温暖和踏实。那一年的春天和所有的春天一样乍暖还寒,蓝山在教室里看到,除了似锦她宿舍里的七个人都在,于是他去宿舍楼,敲开似锦宿舍的门。他很神秘地从夹克衫里掏出一样东西,倒进杯子,开水冲了,用勺子搅动,之后放在似锦的鼻子底下,说,什么味道?似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心里紧张,傻巴拉几地说,中药。哈哈哈,他们前仰后合地笑。笑够了,蓝山把所谓的中药一勺一勺喂进似锦的嘴里。眼看着见底儿了,似锦想,喝完了最后一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就在这时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平安安回来了。平安安在似锦的上铺,是班里的代培生。入学前就在市税务局工作两年了,据说她很有来头,父母都在市委工作。她长得不好看,因此很矜持。她有男朋友,周末骑着自行车来接她。

咖啡哪去了呢?明明刚煮了一杯咖啡,哪去了呢?

如果那个叫老坎儿的文学刊物编辑没有走到似锦的眼前,她就会以飞翔的姿势落进蓝山的生活。那她的日子不是现在的样子,绝对不是。

那时的大学生为什么那么崇拜文学呢?文学真的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吗?文学真的担当着一个民族的命运吗?那时候老坎儿是一个文学刊物的诗歌编辑,他修改编发一些与庙堂抗衡的江湖诗歌,甚至把人或动物的器官嵌进诗句。有什么不可以呢?文学就是人学,人难道没有器官吗?那是一场在学校食堂举行的文学联谊会,老坎儿朗诵“高贵是高贵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似锦是理科生不知道北岛,以为是老坎儿写的。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当时财经学院的校园美女张似锦和笔名老坎儿的诗歌编辑,把两下里的优质资源整合成郎才女貌的人生至高境界,登峰造极。似锦忘记了她的同学蓝山,忘记了中药似的咖啡。在学校的一段林荫路上,蓝山冲着张似锦走过来了,似锦木头似地站着,等待着被指责。蓝山走到她跟前,没心没肺地说,永昌路的酿皮子好吃,你知道不知道?张似锦不知所措,憋出一眶子眼泪。

毕业前,蓝山给了她一个很有面子的成语作为留言,也给自己找了台阶,没入虎穴,得不到虎子纯属正常。一俟毕业,似锦和老坎儿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就入了洞房。房子是现成的,随即有了孩子,她们快速卷进日子里心无旁顾。孩子上小学后,同学们聚了一次会,才知道,三十岁的蓝山还没有成家。班里没有成家的,还有似锦一个宿舍的女同学平安安。他俩的工作单位都在市税务局,两个人随时会提局长,就是哪一个是正的哪一个是副手的问题。于是同学们眨眉弄眼地说,如果平安安不比蓝山大几岁的话,凑和一起过算了,同窗四年总比外人强。一个局长一个副局长,岳父还是副市长,半个兰州是他家的了。又过了三年,传来了蓝山提市税务局局长的消息,同时他也做了父亲,孩子的母亲是平安安。这下平安安修成正果了。听说,蓝山特别孝顺岳父母,陪老人去医院看病,都是他背着上楼。能对岳父母这么好,对老婆那就不用说了,好成什么样,有很大的想象空间。真是慢工出细活啊。

咖啡到底放哪儿了?

向春,小说作家。在《当代》《十月》等刊物发表作品二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长篇小说选刊》选载。著有长篇小说《妖娆》、《河套平原》、巜青稞青稞》等五部,小说集《时间漏洞》、《向春的小说》、《西口外》、《被切除》等。获16届小说月报百花奖,多次获敦煌文艺奖、黄河文学奖、《作品》金小说奖等奖项。鲁迅文学院第二期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协会员,居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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