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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犯·苔梅 作者 王沂孙 古婵娟，苍鬟素靥，盈盈瞰流水。断魂十里，叹绀缕飘零，难系离思。故山岁晚谁堪寄。琅玕聊自倚。谩记我、绿蓑冲雪，孤舟寒浪里。 三花两蕊破蒙茸，依依似有恨，明珠轻委。云卧稳，蓝衣正、护春憔悴。罗浮梦、半蟾挂晓，幺凤冷、山中人乍起。又唤取、玉奴归去，余香空翠被。 注释 花犯，周邦彦创制的词牌，又名《绣鸾凤花犯》。“犯”，意为“犯调”，是将不同的乐调声律合成一曲，使音乐更为丰富。 苔梅，枝干上长有苔藓之梅。据周密《乾淳起居注》云：“苔梅有二种：宜兴张公洞者，苔藓甚厚，花极香；一种出越土，苔如绿丝，长尺余。” 婵娟，美好。 苍鬟素靥，形容苔丝如发鬟般飘垂，花朵如美女的笑靥。《梅谱》云：“苔梅有苔须垂于枝间，或长数寸，风至飘飘，殊为可玩。”“素”字，极写梅花的冰姿雪容。靥者，脸上的酒窝儿，这里喻梅花。 瞰流水，字面意思是看流水。再一想，流水倒映梅姿。是梅看流水，流水看梅？另，流水在古诗词的语码中，有时光飞逝的意思，这里是看沧桑，看宋朝的灭亡前后变化。“流水”与前面的“古”字相对，映照。 绀缕，深青色的丝缕，此以指梅树上的苔丝。绀，读gan,第四声。《说文》：“绀，帛深青扬赤色。” 故山，指故乡的山。 岁晚，指一年将尽时。 琅玕，有多种意思，一个指似珠玉的宝石，如曹植诗：“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一个指传说和神话中的仙树，其实似珠。《山海经·海内西经》：“服常树，其上有三头人，伺琅玕树。”郭璞注：“琅玕子似珠。” 刘基《江上曲》之四：“琅玕不是人间树，何处朝阳有凤凰。”一个是指美食。 陈子昂《晦日宴高氏林亭序》：“列珍羞於绮席，珠翠琅玕；奏丝管於芳园，秦筝赵瑟。”一个是比优美文辞。韩愈诗：“排云叫阊阖，披腹呈琅玕。”一个是指竹子，这首词里就是指竹子。梅尧臣《和公仪龙图新居栽竹》之二：“闻种琅玕向新第，翠光秋影上屏来。” 三花两蕊，即梅干上破苔丝而出的小梅，三两言明数量稀少。 蒙茸，蓬松，杂乱的样子，这里指梅树上的苔。 依依，隐约、仿佛。 云卧，卧在云上，言其高洁，不沾尘俗污垢。李白说孟浩然：“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蓝衣，此以指梅树苔衣。 罗浮梦，用了《龙城录》里的故事，隋开皇中赵师雄游罗浮山，日暮于松林酒肆旁见一美人，淡妆素服、芳香袭人，因与共饮。师雄醉寝，醒来乃在梅花树下，上面有个翠鸟鸣叫。后则以罗浮梦喻梅花， 亦作“罗浮魂”。 半蟾，犹半月，古人说月亮里有蟾蜍，以蟾代月。 挂晓，月悬晓空，天将明。 幺凤，鸟名。羽毛五色，形状如传说中凤凰而体形较小，故称幺凤。因其常于桐花开时来集桐树上，又名桐花凤。 苏轼 《异鹊》诗：“家有五亩园，幺凤集桐花。”也借指美女。 玉奴，南朝齐东昏侯妃潘氏，小字玉儿，齐亡后，义不受辱，被缢后，洁美如生。此指梅花。 试翻译如下 这是古时的美丽的树，苍苔细长如发，花朵白似美女的笑靥，优雅地看着流水。让人失神的梅花漫延那么长（十里，虚指），可叹它绀碧的苔须瓢落，难以系住离别的思念。一年将尽，故乡山中还有谁可让我给寄去一枝梅花。暂且倚着青竹，徒然地想起我曾披绿蓑衣冒着雪，乘一叶孤舟冲雪寻梅。 两三朵花冲破杂乱的苔藓，仿佛含着恨意，恨自个像明珠一样却轻易弃于这尘土。稳卧于云端，苔如如衣正维护着春天，春天却憔悴了。像罗浮梦醒一样，山中人猛一起来，看到半个月亮挂在晨空，幺凤寒鸣，（这一句倒装了语序）上天又呼唤玉奴香魂归去，只有那余香空自缭绕着被了翠色的枝头。 赏析 这首词应是写于宋亡之后，作者写梅花以抒情怀，紧扣着逝去来写，写出梅花也是国家、自身在逝去这个过程中的幽苦。 第一句“古婵娟，苍鬟素靥，盈盈瞰流水”，一个“古”字含着逝去，再与后面的“流水”意象叠加，伤逝情感就洇然而生。第二句“断魂十里，叹绀缕飘零，难系离思”，极形象地用苔丝的飘零来比喻无助也无效的挽留。“故山岁晚谁堪寄”，再感叹将逝去之后的悲苦。“谩记我、绿蓑冲雪，孤舟寒浪里”，用一个“谩”字给过去冲雪寻梅的美好回忆加上了怅惘的意味。 下片又回到梅花上，说梅花有情也有恨，虽然是高士卧云中，又有苔衣相护，但挡不住春去花与人皆憔悴。山中人，是王沂孙自比，归隐于山中，却常在梦中见梅花，可醒来后，月残凤冷花已谢，但心里还在想着梅花，仿佛绿枝之上还有余香。 全词没有提亡国之痛，只是写梅花，但句句皆是情语，那种亡国之痛隐隐如针芒刺着肌肤、刺着心灵最柔嫩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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