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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乡土美文:味儿

 醉翁2578 2021-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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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了当下的你

味  儿
作者:了了
   从家里带回来一根母亲今年新腌的咸黄瓜,洗净上面的盐和酱,在案板上剁碎,电磁炉开到最大的火,放入一勺荤油、加入葱花、蒜末、姜片、干辣椒段爆锅,放入切碎的咸黄瓜,加调料,翻炒出锅。煮了一小把挂面,拌上做好的卤儿,舌尖一下被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镇住,呲溜呲溜,大口大口的,面条好像都未在口腔停留,囫囵就进了肚子。秋天的阳光打进小厨房暖暖的,楼下“卖白菜”“卖大葱”的贩卖声时不时传进来,面对空空的碗,思绪不断延长,记忆中的味儿一点一点的浮出来。

   首先想起来的是小时候每年四五月,奶奶开始孵小鸡,在老房子的炕上,用板子夹了一个长方形的槽,赶集买回来一块四方的塑料袋子装上温水,上面摆满鸡蛋。过一段时间,奶奶会在黑天,用手电一个一个的照,那些长不成鸡雏的蛋会被挑出来,放在灶火里,烧给我吃。脑海里浮现的是这样一个画面,春天的一个午后,和爸爸从地里回来,他将水管放在拖拉机的水箱上抽着水,我奔跑在那个果园里,从灶火里自己扒拉出那个烧好的毛蛋,只留下大大的蛋黄,然后快乐的跑回来,在井的旁边有一块葱地,小葱刚开始绿油油,揪下几个葱叶,一口毛蛋黄,一口小葱叶。剩最后一口舍不得吃,爬到拖拉机的水箱上,对着水箱口说话、唱歌,里面的回声越来越小,快满的时候告诉爸爸关掉抽水的井,趁爸爸移动管子的时候最后一口蛋黄塞到嘴里。那个味道好像定格在了小时候那几年的春天,之后再也没有遇到,今年夏天在院子里吃烧烤,大哥买了一箱子毛蛋,烧好后带着毛,味道不是那个味道,连美感都和记忆中差了许多。

  接着跳出来的是冬瓜片炒粉。那时候园子里种的冬瓜像小西瓜,但颜色要比西瓜浅,纹路也是不一样,不像现在超市卖的那种又长又大。秋收时,又忙又累,大伯、老叔和我们家都在爷爷奶奶那吃饭。那时候经济条件还不算很好,改善伙食就是奶奶烙的春饼和冬瓜片炒粉。奶奶把面板放在炕边上,揪好剂子抹上油,三个摞在一起,用那个最大的擀面杖,擀成大大的饼,那种烧柴火的大铁锅只能放下一张,快熟的时候翻面奶奶会重重的摔下去,啪嗒,三层都分开一个缝又不破损就烙好了。一盆饼烙好后,就着锅底的油奶奶会炒冬瓜片和粉条,记忆里没有了炒的过程,只记得冬瓜丝滑,有一种特有的清香,粉条上挂着淡黄色的油珠。那个味道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幽居,有一次路过超市,买了一段切好的大冬瓜,回来炒成片,寡淡无味。我不死心,前年冬天,邻居送了两个小冬瓜,就是小时候吃的那种,我央求父亲给我炒一次粉条,也许是父亲也忘了当年冬瓜片的做法,豆油放的有点多,做好后飘着一层油,勉强吃几口,剩的大半碗都倒进了鸡食槽子里,我突然明白那个味道很难再重逢了,不只是做法,也许还有失去的味蕾。

   小时候经常吃的还有青鱼和鸡骨棒,农村小卖店能买到的两种肉类。青鱼要放好多的酱,重重的颜料味掩盖掉它的腥味,用烧柴的大铁锅大火炖着,汤汁快干的时候不在添柴,靠余温收尽最后的汤,起锅时青鱼下方刚要结锅巴味道最好。鱼籽硬硬的,喜欢咬上去那种有点咯吱咯吱的感觉。鱼刺比较完整,小孩吃也不会害怕卡到嗓子,吃不完下一顿弄成鱼酱,一点一点挑着细小的肉,很有乐趣。春种秋收有人帮工,也会买很便宜的鸡骨棒,我总觉得它就是鸡爪上面那个带脆骨的一块,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懂鸡爪那么贵,为什么它那么便宜。两袋鸡骨棒加半盆的土豆块炖在一起,香味能从烟囱能飘到院子里,吃饭的时候浇上一勺汤,加上一块鸡骨棒,脆骨和皮一起进到嘴里,吐出一小块骨头,很是美味。

   让我直淌口水的还有过年杀猪,熬猪油时候的味道。熬猪油是个技术活,四姨是左邻右舍经常请去帮忙的高手。肥肉、肠油、少量的五花肉切大块白花花的堆满大锅,锅里要少放一点水,防止高温粘糊,柴火要根据熬的过程更换玉米秸秆和木头。锅热以后,母亲和四姨会经常翻动,白花花的肥肉开始焦黄一点点渗出油,慢慢的肉在油里翻滚,再熬一会,母亲拿着舀子把油舀进之前刷好的坛子,这样几次之后,剩的油越来越少,我在锅沿旁边拿着筷子挑着,滚烫的油渣搅动着舌头,那个特殊的味道渗进每一个细胞。㸆到一丝油没有,母亲会把它们装进小坛子,偶尔给我解一下馋,剁碎了和酸菜拌馅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饭店里也有类似的菜,叫做㸆三样,形似而魂差的太多,后来觉得有可能家里的油渣制作过程中未加入任何调料,是一种纯粹的味道,饭店加入的调料干扰了味蕾的享受,还有饭店的制作快速,少了那一个漫长“熬”的过程。

  还能想到的是,上中学的一天早上,父亲给我用猪油炒的蛋炒饭,只用一点葱花作配料;还有一个秋天从学校回来,父母在扒苞米,锅里炖的白菜和土豆,那天我一定是太饿了,那个最家常的味道在胃里留了十几年;还有上大学的时候,只有暑假能回来,错过樱桃成熟,有一年老爸摘了一大袋子放在冰箱里冻着,那是还不知道冻樱桃加了冰糖可以做罐头,回来时只吃几颗真是太酸了,今天回忆起来却是格外的甜,那么小的樱桃,他是怎么一颗一颗摘下来的;还有十几岁的冬天,天黑的早,火炕上无聊,母亲会打着手电去村里的小卖店买橘子和苹果,苹果被我藏在柜子里,每次打开门,在小孩子的心里那就是香味扑鼻;还能让我想到的是家在异地嫁过来的朋友,怀孕时最馋家乡山上的一种芽菜,顺丰快递到的时候,泡沫箱子周围放着冰块,菜上挂着水珠,真美。

   记忆中的味道还有很多很多,豆包、酸菜、高粱米饭、土豆泥、炖大鹅、刚刚红的西红柿、不放油的单饼……有一期圆桌派,梁文道问《舌尖上的中国》的导演陈晓卿,吃过最好吃的饭是在哪里,陈晓卿眼含柔情回答了两个字“家里”。饥饿是最大的食欲,爱与情调是最好的调料,家里有最难忘的味儿。我时常感谢父母,这么多年,无论我和姐姐什么时候回去或者离开,从来没让我们空着肚子,锅盖下温着的一碗饭、半碗菜、一两个鸡蛋,一直滋养着我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吃饱再说。陈晓卿后来说,他很怕别人把《舌尖上的中国》看成是一个单纯的美食节目。有一天又看这个节目,主题词是器,章丘的铁锅,一家几口人。在一锤一印起落中,在老人儿子的有些微红的双眼中,我想一日三餐在食物的味儿之外,还包含着我们的一点情怀和活下去的人生哲学。

(以上照片均来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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