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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祭祖习俗:从非遗文化中看到这盛世繁华

 王清茗 2021-08-22

 随 我 行 走 山 西      许 你 万 里 荣 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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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大量海外游子感怀故土深情而踏上归途,寻找传说中的心灵家园。恰如一首歌中唱到:虽不曾听见黄河壮,澎湃汹涌在梦里。

亲不亲故乡人。在一场持续到如今、波澜壮阔的寻根热潮间,无论是游子还是乡亲们忽然发现,彼此缺乏必要的交流方式或者说一种庄重的仪式来表达情感,能让每一位游子继承到先祖的无上荣光,感受黄钟大吕般的情怀激荡。而这个选择,必须高于所有的信仰、宗教以及个人偏爱喜好,穿越政治态度和意识形态而又有着共同的文化积淀和自信。

无疑,祭祖是不二选择。


崇尚英雄,义无反顾的天子国门

无论是大槐树祭祖仪式上或者是大槐树景区内的移民实景剧,还是景区移民实物展以及三代古槐的沧桑古朴,都弥散着朴素的英雄主义色彩。

一个民族之所以能昌盛发展,是因为这个民族拥有傲骨,一种面对突入其来的灾难或者环境突变所孕育出的高贵灵魂和精神力量。中国人眼中,英雄可以是流血千里的帝王将相,也可以是失败的将军,山西解州的关羽便是其中之一。

对关羽的崇拜,源于关羽的忠勇和仁义,更源于他的失意和传说故事中最后统一三国乱局失败的残缺之美以及兄弟失散南燕北飞的思念。这种崇拜思想中,天然地便具有继承和发扬的意义,把遗憾留给后人弥补和完善。

大槐树移民同样面临骨肉分离、兄弟失散的必然。以明朝的交通条件,回乡团聚本身就是一种奢望。因此移民先祖在离开家乡的那刻起,整个移民队伍中就充满着悲怆而豪气的英雄主义。否则,无法面对前方未知的困难和险恶的自然环境,而且每一个人都知道,改天换地,一切都要自己的双手。

大槐树祭祖仪式所代表的移民历史背景,是中国明朝历史的一个剖面。公元1279年3月19日,即大宋志元十六年二月初六,陆秀夫以东海之波希望涤荡蒙古高原疾驰而来的漫漫黄沙的最后努力失败,在崖山背负少帝赵昺蹈海自尽,这个与文天祥同榜进士出身的文人,给后世留下了“气节”二字。

这位在流亡途中每日垂泪的丞相,应该知道身后中原大地,蒙古铁骑到处血流漂杵,万里腥膻。战乱、瘟疫,天灾、人祸,在元朝统治的八十九年间,中原人口锐减七千万,千里无鸡鸣十室九空。因此当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登基后,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移民,迁徙富庶之地的人口来改变荒凉。


凭借表里山河,在吕梁和太行山的包裹中,汾河流域的山西保持着相对的和平与宁静。或许是山西战略位置的重要,使元朝统治者没有在三晋大地大开杀戒。四百零三万的人口总数让洪武皇帝下定决心从山西移民十八省。

后世对明朝坚硬风骨有着较多的赞美之辞,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类。但是史学家忽略了大槐树移民对明朝整体国民意志的塑造。大槐树移民敢于与天地斗争、竭力拓荒的奋斗历程,有效激发了整个民族自强不息、发愤图强的意志。

然而,这需要勇气。由于山西的富庶已经成为大明北方的根基所在。为了稳定山西,朱元璋一口气在山西分封三个藩王,其中封朱棡为晋王,坐镇太原,为九大攘夷塞王之一;封朱桂为代王,居大同,与元朝残部直接对峙。

晋王,是中国历史最为神秘和幸运的封号。从三国司马家族开始,几近九成封为晋王的人都做了皇帝。深谙历史的朱元璋将爱子封为晋王,又准许代王在大同修建代表黄泉象征的九龙壁,可见真实立皇储的想法是从山西开始的。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朱元璋有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为天下苍生计,不得已社稷基础和一方利益。

顾全大局,时代风云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成为了主流,百万山西人告别家乡向着前途未卜的地方出发,呼号于途却头也不回。真英雄,埋骨何须桑梓处。

这一幕,即便今天,也将感天动地。


敬畏祖先,神与物游的现实展示

祖先崇拜是华人融入精神世界的至臻印记。在中国人眼中,对鬼神是敬而远之的,对人的敬畏崇拜却是从上古传说中华文明战天斗地的英雄史诗就开始了。从诺亚方舟开始,包括西方世界广为流传各种救世神话,均存在神祗关键作用。唯独中国传说中,无论大禹治水还是愚公移山,包括精卫填海到羿射九日,均为人力与自然的对抗。

在残酷的自然灾害面前,中国先祖并没有选择退缩,也没有祈求神灵的卫护,而是以“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大无畏精神改观山河面貌,建设家园美景。坚韧不拔、自强不息成为民族精神最原始、最恒定的定位,后世子孙们将唐尧虞舜等先人们的精神沿袭下来,成为民族精神的清澈源泉。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从此以后,家国一体。来自《论语·颜渊》篇的这句话成为后世中国人做人标准和行为准则。在孔子思想中,并没有鬼神的概念,也没有上天相助的祈求,一切的成就都源于自身的修为和发愤图强,因为孔子发现了天地万物间最为关键的因素,这便是对人的尊重,改造世界人的主观意念、因素的真实存在。

二千年前,当时人们对自然还如蒙童对待外界的无知时,孔子便发出了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告诫世人改造精神世界的不二法门便是充分调动人的主观因素修身克己,一切美好都是自己努力所得,与所谓神灵无关。中国人的信仰与一切虚无主义经院哲学彻底分道扬镳,而选择敬畏天地,敬畏苍生,敬畏先祖为代表,对人的崇拜和对信仰的无限追求。


为了这个纯真目标,无数华夏子孙宁可舍身取义也在所不惜。六百年前,大槐树移民先祖们背负振兴时代的目标,向着荒蛮挺进。世间再悲哀或者再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这场人类历史上最悲壮的迁徙。无论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或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等经典名句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那是百万人前仆后继义无反顾的开拓,把奋斗的篇章书写在了神州大地广袤的土地上。明朝后期,淮阳、西北的崛起,或者说以微商行商、书院林立的锦绣江南便是大槐树移民先祖依靠勤劳迅速恢复移民目的地生机的最好注解。

迁徙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但朱元璋移民与中国历史上历次移民如东晋末年衣冠南渡所不同之处在于不再屈从于战乱和生存压力,而是主动地改造自己生存的环境,几乎是上古大禹治水神话的翻版。

文化决定了文明的走向,这便是中华民族之所以五千年来生生不息的关键所在。因此当海外游子经受不同文化教育的背景下,漂洋过海回到几回回梦中故乡的时刻,向他们的先祖表达由衷的敬意。回到故土,他们需要在先祖真实生活过的地方,用虔诚去感恩,五体投地地向先祖们表达敬意之情,感谢他们缔造和传承着不屈不挠战天斗地的奋斗性格和勤劳朴实的良善人格,让炎黄子孙立于天地间,傲然万物,又谦卑地尊崇万物。以家而言,父母便是天地;于世界而言,天地便是父母。

因为他们无论身在何处,还是洋装在身,哪怕在民族积贫积弱的时代中面对列强带血的刺刀,都保持民族独立的完整和自尊,有着无比高贵的精神自信和源源不竭的奋斗动能。

新时代背景下,大槐树祭祖习俗无疑成为华人世界最重要的精神寄托。移民后裔们不仅要看先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还要在这片土地上感知先祖的精神意志,用无比庄重的仪式告慰先祖,更要让后人感知一种精神。

何以告慰先祖,昭示后人?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敬畏凡人,民德归厚的盛世宣言

盛世来临,繁华继续。冥冥中,先祖们正微笑着俯首人间。

这并非是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而是每一位炎黄子孙的精神守望和价值取向,因为先祖们生于斯长于斯而为之奋斗终身。先祖们可以是赵钱孙李张王李赵每一家族最为具体的个体,也可以是群像的集合。

从山西移民,不仅仅因为山西的富庶,还因为山西在元朝统治期间还保留着中原文化的精髓。除去暴力和贪婪,为了保住既得利益,元朝统治者硬生生割裂了中原文化,汉人地位低下,更有“十儒九丐”之说,读书人不如娼妓。

但在山西,依然有元好问、郝经这样的大儒维护着汉文化的体面。元好问面对支离破碎的江山,以一介书生的意气去游说忽必烈,希望他儒士治国。结果可想而知,元朝除了野蛮和屠戮,其他一无所知。面对这样的境地,元好问无可奈何。儒士生命尚且堪忧,又何来优雅之说。郝经更是以“故国包全晋,吾家压太行”的勇气,在山西等地讲学传道,一口气培养出七位状元,成为儒家文化在元朝暗无天日的统治下仅存的硕果。

在山西,文化的韧性得到了有效的展现,礼仪、文字、服饰甚至语言都保持着唐宋以来的模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山西人循规蹈矩的认真过着每一天。但这里并非是世外桃源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长久。与蒙古高原直接对峙,直面中国历史上长达三千年前的彪悍民族,这里的民众随时会拿起刀枪誓死保卫家园。

这是责无旁贷的责任。金沙滩、雁门关、雀鼠谷、中条山,霜刀刺去倭奴冷,赤胆归来社稷红。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历史铸造,才使山西人对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有了深深的依恋。从现在发展的角度看,山西很多地方属于苦寒之地,并不适宜人类生存。但就在十年九旱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并创造辉煌,这便是文化的力量。朱元璋也是为此下定决心从山西移民的:““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犹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摇其根,要在安养生息之而已”。

选择洪洞作为移民始发地,是偶然,也是必然。

洪洞自古就有“礼仪之邦、神圣之都”的美誉,其中羊獬历山联姻民俗历经五千年传承期间从未中断,传说创造婚姻的女娲陵寝又在当地,传统社会意识中繁衍生息子嗣传承的美好追求与慎终追远的祭祀思维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相辅相成,为大槐树祭祖习俗仪式的形成提供了民众基础和文化支撑。

其次便是地理位置。洪洞依太岳,拥霍泉,而前方则是广袤的汾渭平原,太行和吕梁像山西伸出的两只有力臂膀拥抱着中原大地。站在洪洞大地,豁然开朗的视野会让人有“念天地之悠悠”的豪情。而游子回归,向北而叹,那便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今的洪洞已经突破了地域和地理位置的概念,成为华人情感依附和归属,心理上沉沉的地标,大槐树景区也成为全国最大的民间祭祖之地。“天下故乡,华人老家”,由陌生到熟悉的祭祖习俗为现代人的寻根增加了厚重的仪式感,这种仪式,宛如壮士出征的歃血盟誓,又如英雄凯旋的锣鼓喧天。

在恢弘的大槐树景区祭祖广场上,一颦一笑,一步一履,无不流露着骄傲和自豪:无论风云如何激荡,后世子孙从不敢,也从未有辱没先祖名声。

需要指出的是,在大槐树祭祖仪式上,祭祀人已经由帝王将相变为每一位劳动者,突破了年龄、性别、职业和地位的界限,只要是炎黄子孙,只要为家乡做出贡献者,均可参与。

家乡可以微观、具体到某处地标,也可以是神州大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总和。几年前,山西为了推广旅游,以地理大发现来表明山西景色秀美壮观。但是在地理大发现之外,以洪洞大槐树祭祖仪式为代表的寻根祭祖游却横空出世,成为山西人文大发现的经典之作。

大槐树祭祖仪式的生命力和向心力一举改观了山西旅游格局,甚至影响整个中国入境游模式,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理性回归的重要标志。也因此,大槐树景区成为中国最大的民祀地,而洪洞,由地理标志成功升级为心理地标。

民德归厚,由家而国,自然天地永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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