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肖娟之约 收到肖娟的信是在某个深夜,由于临时断电,网吧里空无一人。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把电灯的开关拉起来又放下,我知道,这是一种徒劳,这个鬼地方,只要是在晚上断电,断然没有在午夜回来的道理。在电灯刺目的光线中醒来,看看表,凌晨一点,起身,打开电脑,拨号,上网。不得不说,那时对于文字的欣赏和渴望,似乎有一种持久而神圣的热情,榕树下清新唯美的文字就成了首选。在欣赏这些平民文字的时候,似乎更与心灵贴近,总是在不经意间能找到自己的影子。登陆自己的空间,打开弹出的消息盒子,肖娟数日前发给我的信件静静地躺在那里。“你好,没有你的消息似乎已经数月了,或者,这就是网络吧。充满惊喜的邂逅不是终点,杳无音信的结局才是暄闹过后的真实。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认真地写了这封信,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能记起'人在天涯’邂逅的惊喜和曾有过最美的约定。”我一直不知道肖娟在浩如烟海的网络里怎么找到了我,现在总算明白,和她频繁联系的那些日子里,给她看过我发在榕树下的随笔,她说很欣赏我的文字。一直因为网络问题,不能在榕树下发表文字,只记得有次打开页面改了下资料,就让玩游戏的人瞪大了眼睛,那次特意把申请的QQ号加在了上面,肖娟就是通过那个号码找到的我,并且某天深夜和我有了不多的几句问候。那夜一个人坐在平时人满为患的网吧里,竟然激动地不知所措,在榕树下欣赏精彩的文字,早上临下网前,才想起打开QQ。就是说,如果按照平时上网先登陆QQ的程序,凌晨一点我打开电脑时,她一定会在电脑屏幕的另一端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出现,但那夜,急于浏览文字的我在最后要关闭电脑时才想起登录QQ。晚上,临下QQ前,给肖娟发信息,正午十二点,在“天下黄河第一桥”的字碑前,不见不散。可是现在才猛然想起来,从来都不曾问过她长什么样,是短发齐耳,还是长发飘荡,个子高低,身材胖瘦……所以,如同地下党接头的暗号,我说我穿了一件灰白色的短袖,戴个黑框眼镜,背着一个灰色的包。说她已经在金城,明天中午十二点,她穿牛仔,扎着马尾,手里会拿一瓶康师傅绿茶,会斜靠在“天下黄河第一桥”的第一根桥柱前,等着我出现。网吧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房子里烟雾缭绕,有好些玩网游的人头挨着昨夜吃过方便面的纸桶睡着了。电脑屏幕上自动设置的厮杀却一直没有间断,我看到不时有武士把刀举起来,朝前方狠劲劈下来,亮起一束眩目的白光,紧接着倒下一批怪兽。揉着发胀的脑袋,我打开关着的铁门,一缕晨光照在白虎山顶,乡下特有的泥土清香扑鼻而来。出去时,旁边饭店的门还关着,索性拿了包去财经大校园里坐早班车。每天六点半,就有第一班车从财经大的滩歌校区出发,直接到市区的本部。因是学校通勤车,坐的都是老师和学生,那时候除了衣服皱巴巴脏兮兮外,基本上还可以混入学生中间,还算年轻的脸上再戴上一副眼镜,售票员也就不会特意让我出示学生证。钻进空荡荡的车厢时,司机在前面收拾东西,售票员拿着抹布擦窗玻璃。车很快在财经大本部校园里停下来,钻出车,虽然是在清晨,但城市闷热的气息却迎面而来。双脚踏在金城盘旋路的街道上时,才发现这次刻意的见面不像是真的。清晨的大街上喧哗繁杂,来来往往的车流,行色匆匆表情各异的人群。我沿着天水路一直向北,心情复杂地混在这些人流中间,看看表,不到八点,离正午尚早,越来越怀疑此行的目的和真实。向北,到读者大道再折向西,金城这个狭长的城市,因为有了黄河,有了这条中华母亲河的穿城而过,便多了一份诗意,如北方粗犷的汉子有了几份柔情。不记得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任何一个城市都是有温度的。我想金城更不例外,它带着丝绸之路上扬起的烟尘,历经了中华千年文明的洗礼,又沐浴着现代工业文明的阳光雨露,就这样步履蹒跚地从这个古老民族的昨天一路走来。站在清晨的黄河岸边,耳边似乎还有几千年的驼铃,还有昭君出塞时的朔风凛冽。时光是一条河,站在岁月的河岸边,我们都在不经意间慢慢变老,而黄河还在奔腾,浑浊的河水从不停息,如同我们默然流逝的光阴。行走在凉风习习的黄河岸边,有人在摆弄着羊皮筏子,两岸的高楼正以青草拔节的速度生长。站在奔流不息的黄河岸边,想起海子,想起他那首写给金城的诗;这是文字的力量,穿透1985年的那个夏天,我看见海子坐在金城的黄河岸边……如果没有这条河,那么金城,充其量也就是好多石头砖瓦堆砌而成的一个冰冷的城市。正因为有了黄河,有了黄河四十公里风情线,只要一钻进这条林木蔽日的风情线,其它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可以静静地坐上一天,什么也不干,也不会乏味,四十公里的长卷,是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贩夫走卒,应有尽有。可以坐在岸边,看小孩在浅水边嬉戏,时光回溯到童年,光着屁股无忧无虑,也可以坐在某个亭子的一角,看老人们悠闲地拉着二胡,粗犷地吼几句秦腔。水面上有快艇轻盈地掠过,有穿了救生衣的年轻人站在上面,双手握成喇叭状对着岸边呼喊。头顶的太阳渐渐毒辣,中山桥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开始有三三两两脖子上挎着相机的人围过来,手里自然是那种流行的有着铁桥有着白塔山的双镜头照片。想起最初出现在我视野里的金城,就是同村一人坐在黄河岸边的双头照片。几个女人站在马路边,拿着短袖衫叫喊着要免费送给路人。凭我的直觉,一定是骗局,但一直到后来,也没搞明白他们行骗的手法。十二点差十分,我站在黄河桥头边,我相信,那一刻,我像一个赌徒,有着牌底揭开前的忐忑和孤注一掷的狂妄。那个在屏幕那边轻轻敲打着文字的女孩,那个在网络中不期而遇的女孩,这一次的约定,到底会改变我怎样的人生,不得而知。但我确信有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想到金城,就会想到中山桥,就会想到桥边这个近乎虚无的约定。直到多年后,我还能想起那天正午的时光,她倚在桥头扬起头喝水的样子和她转动着脑袋左顾右盼的神情。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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