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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九百二十年前的今天,巨星陨落

 无犀之谈 2021-08-24

九百二十年前的今天,巨星陨落

西园雅集图(传)  北宋 李公麟

九百二十年前的今天,常州,中国历史上一颗不可或缺的文化巨星陨落。
那是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即公元1101年8月24日。
就在这一年的年初,向太后去世,蔡京正式进入徽宗朝的权力中心,二十六年后,女真人攻至汴京,围城,城破。
从熙宁二年(1069)启动的变法,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打打闹闹……半个多世纪下来,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好,没有赢家,只有这个富庶的王朝,在党争中日渐衰败。
北宋党争为中国历史带来了什么?

金明池争标图  南宋 佚名

从政治视角看,带来了民生凋敝。我们当然不能把亡国之祸单纯地归罪于变法,汴京之围前后,有太多偶然因素导致城破二帝遭辱,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从文化视角看,党争为中国带来了什么?

是的,带来了中国文化史上绝无仅有的巨星——苏东坡。
长话短说,如果没有党争,苏轼将是宋仁宗“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中的一位国之栋梁,在英宗、神宗朝,将不会遭受如此巨量的排挤与人格上的构陷,将有更大可能将他的政治主张与治国理想付诸实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国运之幸,文脉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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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党争,苏轼可能会有更长时间留在中央权力中心,陪伴在君王左右,就很难两次去了杭州,于是,杭州与西湖的历史能量密度将稀疏数倍;
如果没有党争,苏轼的仕途大概率将一路坦途,成一朝名相,但是你知道与唐诗同享古文化璀璨明珠的宋词是从何时登大雅之堂的吗?是从苏轼外放到了杭州,再到了密州,他以一己之力将这种被唐人称为“诗余”的小玩意带入了主流文化之中。
如果没有党争,苏轼怎么可能受到迫害进入御史台的大狱,当然也就不可能被贬谪到黄州,那么,我甚至不敢想像,中国历史上没有“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豪迈,没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缥缈,没有“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那苍而不枯、寒而不损的墨迹。

后赤壁赋图(传)   明 丁玉川

如果没有党争,苏轼人生足迹大概就在中原一带晃荡,几乎不可能去了烟瘴密布的岭南,荔枝这种水果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将仅停留在“妃子笑”的传说中。
如果没有党争,理政亲民的宰相苏轼将没有一丝可能被命运驱赶到海南这片孤悬海外的土地,那么,岛民受到儒家文化熏陶与滋润的时点将不知道向后延到何时。
如果没有党争,你我今天耳熟能详、随时应用的很多成语、典故、诗词歌赋,都将化为空气。
因为,正是熙宁变法所引发的党争,直接改变了苏轼的命运,将苏轼变成了苏东坡,将苏子瞻羽化成了坡仙。
一场党争,断送了苏轼的大好前程,哪怕这前程已经被中国历史上最仁慈的皇帝宋仁宗所看好,亦是徒然。
但是我说,这是宋降近千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最大幸运。
这个观点与元人编纂的《宋史》高度重合,《宋史·苏轼传》对于苏轼坎坷的一生有一句最地道的评价:

轼不得相,又岂非幸欤?

(苏轼没有当上宰相,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这里指的幸运,当然不是针对苏轼本人,而是站在大历史的视角上所解读的幸运。
《宋史·苏轼传》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或谓:“轼稍自韬戢,虽不获柄用,亦当免祸。”虽然,假令轼以是而易其所为,尚得为轼哉?

韬戢就是收敛,柄用就是掌权。
翻译过来,苏轼如果稍微收敛一点,就算不会成为宰相,但也能免除很多灾祸之苦。但是,如果苏轼真的做出了这样的改变,那么,他还是苏轼吗?
苏轼的一生,就是在以性格与命运做无谓与无畏抗争的一生,他岂能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将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岂能不明白在党争之中最舒服的自处方式?
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你知道,在苏轼留存下来的三千余诗词中,他最惯常的表情动词是什么吗?
不是怒、不是悲,不是哀,不是愁。

是笑。

不完全统计,苏轼诗词中,有344首中出现了“笑”字。甚至连他那个以“乐天”为字的偶像,在“笑”的文学表达频率上,亦达不到苏轼的境界。

苏轼留带图  明 崔子忠

白居易一生2700余首诗词文章,,有171首中出现了“笑”,仅逾半成罢了。他最有名的一笑,当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可那种笑,却绝非苏轼所想要表达的笑看人生的笑意。
苏轼的笑,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向往的一种表情,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着这种笑意,却不得。
苏轼的笑,是无时无刻的,是发自肺腑的,是笑苍生也笑自己的。
他可以“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还可以“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任何事物,在苏轼的眼中,都是含笑传情的,“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他喝过大酒,“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他远足赏游,任何花花草草都在笑着,“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
当然,苏轼一生中最豪横的一次笑,必须要留给那个羽化成仙的地方,他在舟中,不但自己笑,还要让古人也一起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最后的最后,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没有做过系统统计,但苏轼很可能是中国文人士大夫中,字、号、雅号、别称、绰号、传号、外号最多的一位神人。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从2021年1月1日到现在,我在《重新认识苏东坡》系列文章中,已经过去了近9个月,每日更新的文章算下来也有200余篇,却几乎没有提到过苏东坡,一直用苏轼其名。
因为,在来到黄州之前的这个苏子瞻,就是一个并不比其他优秀诗人优秀太多的优秀诗人,直到黄州之后,他才能变成苏东坡。


哦对了,插播一件事,今天,8月24日,是已故美国篮球巨星科比·布莱恩特的纪念日,说来真巧,之所以把这一天定为科比日,因为科比的职业生涯用过两个号码:8/24
8号是科比生涯上半场的号码,24号是下半场的号码。
在从8号换到24号的过程中,科比完成了自己职业生涯的蜕变,由一个轻狂莽撞的得分手,转而成为了一个伟大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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