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返程时经过一段人流车流如织的桥洞和窄道。 遇见独自骑单车上学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模样,遇到这种复杂的路况,略微有些慌乱。 豹子爸就在他旁边跑着,帮他隔开疾驰而过的电单车,鼓励他稳住车把继续骑,称赞他独立勇敢。 我跟在他们后面跑,忽然被身后的电单车鸣笛催促,就向右边一闪。后面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看到前面骑单车的小男孩,立刻慢下来,还大声说:“不要急,慢慢来!多好啊,一家三口!” 来不及解释说并不是一家三口,前路已经豁然开朗。小男孩向左边骑行,电单车放心加了速,我们微微笑着转向右边,回家去。 去办理港澳居民居住证。 遇见年轻的办事员,白白净净的男生,说话少而慢。 “签名。这里。”“寄,快。自取,慢。”他动作并不慢,态度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没精神,惜字如金。我越看他越觉得好笑——活脱脱就是《疯狂动物城》里面那只树懒嘛! 豹子爸有点儿急,探头去问:“能不能留下她,我先走?怕车被抄牌……” “抄!谁?”树懒像被子弹击中一般抬起头,双眼射出锐利的光芒,急人民所急地当机立断:“画圈处签名你先走她留下就行了!”他手起掌落“咔嚓”盖下名章就把表格推出来。我偷偷笑,心想:兄弟你是受过什么伤害啊,怎么反应这么大? 豹子爸一边签名一边暗笑,他笑另一件事:“这是你的名字?”他指指表格上的章——“某星瑶”。树懒说:“是啊,怎么啦?”“girlish,”豹子爸低声说,然后赶快逃走了。 “他说我啥?”树懒问我。“我不说。”“哼,肯定说我名字像女孩呗!”一看就知道这种遭遇不是第一回。我忍住笑说:“其实你不像女孩,倒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 “树懒!”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下去,哀怨地说:“唉,我好累啊……”“兄弟,现在才九点,你刚上班。你这状态,打算怎样熬过漫长的一天啊?”老教师上身了。“昨天熬夜了……早上起晚了……好饿啊……”他说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我的学生? 去医院给老爸办理异地医保所需的文件。 经过一个五月,南山医院急诊室咱已经熟门熟路啦。这次去是下午,可是和晚上、夜里与早晨一样,急诊室还是那么忙,还是有那么多呻吟和血迹。 这里明明是一个分秒必争的所在,却又像是隔绝了外界的时间,无论现实生活中是几点,在急诊室里,永远是“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秒针永远在急迫而严厉地发出催促的声响。 接待我们的医生手脚不停,只用半只耳朵听诉求,就把我们撵出去等:“半小时以后再来!现在腾不出手!你们自己应该有这个!再找!” 我们就乖乖出去等,并且打电话让妹妹再找。实在找不到,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踅进抢救室看看去。 医生一抬眼皮,大声叹口气就招呼我们:“来吧来吧现在给你们打!”一屁股坐在电脑前面开始查,一边打印一边唠叨:“你看你看电脑都说'再次打印’,我就说你们手里应该有……” 我从台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被头发遮住一半的眉毛,她双眼皮的夹角显出疲倦的痕迹,看着她噼噼啪啪盖章,风风火火又分毫不差就像那个早晨她旋风般检查并开具处方救治我的爸爸……我诚恳地说:“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对不起没有找到,给您添麻烦啦!” 她把单据递出来给我,口气变成嘱咐:“这次可别弄丢啦。” 我接过单据,说:“医生,谢谢您!还有,谢谢您那天早上救了我的爸爸!我记得您的眼睛。” 她正要移开的眼睛先是吃惊地定了一下,紧接着就亮晶晶地笑起来,整个人仿佛自疲倦中添了一抹鲜亮,从忙碌中有了片刻回味似的。 那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女医生,她很有经验,所以承担更多。她救治过很多人,也一定被很多人感谢过,可我还是想当面地、清晰地告诉她我的感激。 我需要表达,而她也需要知道。一个身负本领治病救人的人,一个那么疲倦的人,需要一再被他人确认自己的价值。 每一天我遇见很多人。 年轻的时候曾认定“不和不喜欢的人说话”是一种风骨;现在我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姿态”——中性的姿态:说不上坏,也谈不上有多好。 现在我更放松地与这个世界沟通,更珍惜每一种遇见。 现在我轻易喜欢,不随便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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