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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语 | 想起一个青年

 西西的岛 202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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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记性很差,尤其在年纪渐长之后,会发现一些要做的事情、放置的物品转身就忘了。

由此督促自己养成一些习惯,比如物品用过之后放回原处。

在固定的位置,回想起来就不那么困难。

至于要做的事情,记在便条纸或是手机备忘录,成为提醒。

但人的记性有时又太好。

对一句话耿耿于怀,不断反刍。

疑惑、愤怒、焦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恨不得马上跑到那个人面前质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同等的记忆力,准确来说,是Ta是否故意说了那句话,故意让我耿耿于怀。

当然,Ta一般不会承认,Ta会为自己辩解,这无疑令我更加气愤。

文明社会,大多数人不会争执更不会撕打。

心里默默骂一句“你有病吧”有之。

低声下气、息事宁人地解释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有之。

糊里糊涂地了结。

分辨中大都气血上涌,情绪激愤,能够平静公允,就事论事,实在不易。

对于较真之人的理想解决问题状态大概是收敛气焰心平气和,双方坦诚,不谄媚不和稀泥。

如果双方都是认同“理不辨不清”,也许“不打不成交”,成为莫逆。

这实在幸之又幸。

跑题了。

说回记性太好这回事。

有段时间,我在小诊所输液。

电视常常打在央视三套,歌舞喧哗。我沉默地坐着,刷手机,或者低头发呆。

和大夫聊天,彼此说些身世,片片段段。

她已七十岁上下,身体健朗,神采奕奕。

时间一长,从她言谈间逐渐透露出一些放不下的情结、愤恨。

最亲的人带来最大抚慰,也造成最深伤痕。

“让你爸爸给我看看病!”公公喊着她的名字。

“医院又不是他开的!”她不愿听公公不客气的腔调。

“我想吃中药了!”公公仿佛听不出儿媳的不悦,继续说。

“吃死你谁管?!”她坚决地封住了路。

十几天,她反复说起这段发生在婚后不久的对话。

几十年过去,记忆不仅没有褪色,反而在一次次讲述越发生动。

像是在昨天,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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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说起回忆时,到底在说些什么?到底想表达什么?

语言背后,有难以言说的渴望,愤怒,疑惑,遗憾,或是怀念。

听的人会懂吗?

如果说记忆是个渔夫,它打捞的成果一部分取决于自己,一部分是上天的恩赐——

对记忆而言,它呈现着心灵的需要。

前尘往事,如今已无法更改。

一再品咂着的,是一些未得到。

是对爱的渴望吗?

还是应有的尊重?

或者,是没有来得及说的思念?

耿耿于怀的记忆是一尾游鱼,认识它即是医治和满足。

于是便能够放手。

任它欢然游进时间长河。

它可能会再回来,但不会如过去那般沉重了。

还有一类回忆,它原本就是清新淡然的。

像春天里打上枝头的一片绿叶。

你看到过它最好的样子。

宫崎骏电影《魔女宅急便》

我想起一个青年。

那年我十岁上下,他,大概二十出头吧,大学在读。

面容已完全模糊,大约中等个头,身形健硕,平头。

他陪伴父母来看望爷爷奶奶。

老人们在屋子里聊天,他出来和小孩玩。

说着笑着,教小孩跳起舞来。距离很快消失。

他自然而放松,生气勃勃,带着大世界的宽阔和光亮,没有丝毫的傲慢和对小孩的鄙夷,是自然而然地带动和亲近。

也许有一瞬间,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大人吧。

希望身上真挚的东西一直地保留下来。

后来再也没有想起他。

青春萌动时喜欢的男孩子,彼此大都看外表多于心灵,没有一个像他的类型。

是无心也是运气,认识的男孩,没有一个长长久久地交往下去。

反而是朋友,零零落落留下的,可以偶尔交换内心的困惑忧愁。

前几日亲人见面,各自打捞着记忆的碎片,交换点点滴滴的线索。

脑海深处一个亮晶晶的漂浮物。

想起多年以前的短暂相识。

那是外面的世界向我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我走进了这个世界。

而要成为怎样的大人,这些年并没有正式地决定过。

亦步亦趋,随波逐流,走到了今天的自己。

也曾那样地闪过光吗?

还在闪着光吗?

我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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