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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陈宏志的短篇小说《离婚协议》

 黄石新东西 2021-08-28

离婚协议

林芬,今年四十出头,看上去,虽不敢说珠老叶黄,也算是芳颜大减。多年的身心折腾,让她未老先衰。她的男人,曾经为他捐肾献血的男人,竟用一纸协议给打发了,她痛不欲生,不堪回首。  
林芳和舒渭是大学同学,四年中南财经大学的休戚生涯,将他们如胶似漆地粘贴在一起,情感的交流为日后奠定了婚姻的基础。  
毕业分配在即,一天早晨,舒渭来到林芳的宿舍,正巧,同寝的另两位同学都出去了,舒渭一进门便笑着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可要巧夺林芳了。”  
说着,将灿烂的目光撒在林芳的身上。林芳有点不自在了,便叉口问道:  
“早晨吃饭了吗?”  
舒渭接着挑逗道:“我正是来吃饭的。”  
“宿舍里哪来的饭吃。”林芳说着走近舒渭,舒渭伸出双手捧着林芳微微泛红的脸蛋,甜甜地说:  
“秀色可餐呀,当我一看到你,全都饱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  
林芳的脸红得像三月的桃花,点着舒渭的鼻子说:“你贫嘴,你坏,说真的,你今天前来,有何贵干?”舒渭松开了手,经林芳这一问,将来意提起。  
林芳让舒渭坐在床沿上,自己坐在舒渭的对面,脉脉含情地看着舒渭。  
舒渭收起了嘻笑的脸色,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态,一面接受着林芳的眼神,一面心有疑虑地说:  
“你是城里人,我出生在农村,毕业分配不知何去何从,今天前来,听听你的高见。这关系到我们今后的前途和命运,婚姻和家庭。”  
“你这才是入题话,你听着,不管分配如何,无论东西南北,咱俩都不分开,你在哪里,我的意向就在哪里,你尽可放心。”  
舒渭很是激动,紧紧的握着林芳那如玉般的小手……  
舒渭,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亲是老实的农民,他手下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上有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奶奶,全家的生活全由父亲和母亲支撑着。母亲,当时是远近有名的能人,除帮着父亲做承包土地上的活计外,还外出打工,赚点零花钱,他和他弟妹的学费,很大部分是他母亲积攒的。舒渭多想跳出农门,改变家庭面貌。他从小就懂事,既发奋读书,又要帮着父母在田间干活,然而学业成绩,每每都是名列前茅,初中,高中,都是因为成绩优秀而考上快班。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大学,于是,和林芳同校同班了。  
大学分配,原则上是回原籍,林芳和舒渭虽来自同一个省份,但所属不同地区,相距足有数百里之遥,如果回原籍,确实也是一个难题。由于爱的趋动力,林芳打算回家找父亲林默龙帮忙,女儿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林芳虽是姐弟二人,但父爱总是向着女儿倾斜的。找父亲去!  
那天,是学校例假,林芳怕时间不够用,又向系领导请了两天事假,便风尘仆仆回到家中。  
林芳出生于A市,从小过着城市生活,父亲是A市财政局副局长,很有社交水平,与周边同行同级领导甚有厚交。当初,他让女儿报考财经大学,就是想让女儿接自己的班,留在自己身边,女儿的四年大学即将毕业,他不能不考虑,见女儿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作父亲的料想,女儿不仅仅是回家探亲,或许有别的事。  
林芳回家,正好见到了父亲。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见女儿回家,甚是高兴,忙跟女儿打招呼,林芳亲昵地走近父亲,乖巧地向父亲问安,亲热地陪坐在父亲身边。  
“爸爸,我很想你的,一切都好吧!”林芳偎依在父亲的怀里,斜仰着脸看着父亲,父亲那慈祥的脸上,岁月隐隐地画上了几道皱纹。他满意地笑了,笑出了本就隐藏着的皱纹。“爸爸,您老了,脸上有皱纹了,是我和弟弟劳你操心了吧,我们会好好孝您的。”  
看着父亲高兴,想说,又不敢说,怕给父亲败兴,伤了父亲的心,父亲看准了女儿的心事,启发女儿把回来的意图明确。  
“小芳,快分配了吧,有何打算?”  
“爸爸,我服从分配,您可能不会干预吧!”林芳是想摆脱父亲的钳制,所以,给父亲提前发个信息。  
“只要回到爸爸的身边,爸爸决不干预。”  
“要我回到爸爸的身边,还说不干预,您是在用绳子将女儿套住,生怕我走远了。”说着,将小嘴撅起老高,装做生气的样子。  
“爸爸听你的,不生气好吗?”林默龙想调整女儿的情绪,免得让女儿一回来就生气。  
“爸爸,说真的,我想到B市去,那里有我用武之地,我的好同学也是B市人,我想在一起有个关照,您帮我活动一下吧,别人都说您有内动力,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要您一出马,就没有办不成功的事。”  
林默龙装做不遂心的样子说:“刚才叫我不要干预,现在反倒叫我帮起忙来,不干,我不干。”  
林芳看出爸爸说的是故意挑逗的话,于是,又将身子偎依着林默龙,一半是撒娇,一半是乞求。林默龙在家中受不了女儿的磨蹭,便答应了女儿的要求,计划着手操作了。  
林芳满意地回到学校,她将情况说与舒渭,舒渭甚为欢喜,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林默龙是一个有眼光的人,他对B市很熟悉,曾经几次申请前往B市去工作,但组织上没有批。他喜欢这个城市,当女儿提出要求申请到B市,他表面上不同意,其实,内心求之不得。因此,他在女儿面前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既然答应了,他就有能力办成功这件事。果真,不到半个月,他就为女儿办妥了。林默龙的老朋友,B市财政局局长,答应收纳中南财经大学的这两位高才生。  
大学毕业生分配,原则上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学生也可以提出定向申请。林芳按自己的既定方案,提出到舒渭的家乡B市,系领导批准了林芬的要求。  
林芳和舒渭,前往B市财政局,向组织交纳了分配通知书,组织上安排他们,十天后前来报到。他俩离开财政局,结伴乘车前往枫林镇的舒家庄。  
从B市出来,道路宽广平坦,客车从笔直的林荫带内穿行。靠近窗边的林芬,好奇地望着窗外:一棵接一棵的白杨树向后平移,林带外,碧野蓝天,青山白云。在这优美的画图中点缀着黄墙红瓦,轻烟白雾的村落,这一切,好似神话世界,住惯了城廓的林芳,大开眼界,痴痴地望着车窗外,一切都让她着迷,神往。  
车子渐渐慢下来,左摇右晃的,前面的路面窄了,道弯也多了,一片又一片的枫林在眼前铺开。山高了,路陡了,车在颠簸中行驶,林芳晕而欲吐,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受不了了,以前的雅兴全都抵消,她斜靠在舒渭的怀里,口中喃喃细语:“这是什么路,太刺激了,还有多远……”  
车子在百无聊赖中停了下来,舒渭扶着林芳下车,在路边一条石凳上坐下,林芳慢慢清醒着自己的头脑,问舒渭:“这是什么地方,离你家还有多远?”“这是枫林镇,离我家还有一段路,全是山路,得租小车方可进庄。”  
此处是枫林镇汽车站,大车小车客车货车,都停在车站的广场上,车站离街道不远。枫林镇有四条街,纵横成井字形。他俩在石凳上坐了片刻,舒渭作向导,沿着街道走了一圈,林芳因晕车无心观赏,只觉得一一切都是陌生的,疲惫无法打开她的好奇心。  
上午十一点,舒渭租了一辆三码车,先将行李送上车,接着扶林芳上车,车内两条硬座凳,林芳很不习惯,也只好勉勉强强地坐着,车在不停地颠簸,摇晃,林芳歪在舒渭的肩膀上,咬牙忍着,时而发出呻吟,时而欲吐欲止。前面没有路了,一座大山,像巨大的屏风。林芳隐隐害怕,到了山前,车子向左一转,豁然开朗,露出一大片村庄,林芳无精打采地念了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就是桃花源吗?累死我了。”  
车子进入了舒家庄,在村东头停下,舒渭先将林芳扶下车,寻一席草坪坐下,接着从车上搬下行李,那车又载着几个客人返回枫林镇。  
“叔叔阿姨,请给我家带个口信,叫我弟弟来帮搬行李。”那些叔叔阿姨见是阿渭回来,忙上前打招呼,:“是阿渭呀,咱村的大学生回来了。”“这个女伢是谁,朋友吗?”舒渭大方地说:“是我的同学,城里人,想来农村见识见识。”  
叔叔,阿姨都回去了,不到一口茶工夫,两个弟弟和妹妹都来了,见面一阵亲热,两个弟弟拿行李,妹妹扶着林芳,往家中走去。  
舒渭家在村西侧,沿着溪边小路,直达家门,这是新家,是他读大二那年建的,一栋二层青砖瓦房,外表看去,气派。室内粉刷也十分明亮,可就是空空的,一些简陋家具稀疏地点缀着空间。  
快十二点了,舒渭的父亲从庄稼地里回家,一见舒渭,还带着女同学回来,十分高兴,忙放下手中的农具,张罗着招待小客人。  
“阿伯好!”林芳甜甜地道了声问候,眼光亲切地落在舒大伯的脸上:渗着汗水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皱纹,黝黑的脸堂漾出满满的热情,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父亲安排着弟妹做饭,舒渭陪着林芳在房间休息。“伯母呢,怎么没看你妈?”“她呀,忙着呢,在枫林镇打工,傍晚才能回家。”林芳对这个忙碌的家庭由衷的敬佩。  
“丰盛”的中歺很快就上桌了,林芳坐上了嘉宾位,十来个碟摆满一桌,这些都是农家纯天然食肴,舒渭的父亲带头往林芳碗里夹菜,那些鱼呀肉的,在碗里如一座小山:“大伯,我,我用不完,吃不下那多……”林芳看着大家如此盛情,高兴,感激。农家柴火饭,香,甜,林芳吃的有滋有味。中歺,在融融的氛围中幸福地度过。  
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弟弟妹妹们,一下午就将楼上灰尘满面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林芳和妹妹住一间,舒渭和那些书们住一间,一切停当,大家方停下休息。  
“大弟,即老二,今年高二,他在学校快班就读,每次考试,成绩总是数一数二;妹妹是老三,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学习十分刻苦,总是跟两个哥哥攀比,生怕有星星点点的落后,今年初三,是枫林镇高中锁定的特招生;小弟是初一,虽有点调皮,但每次考试,总得捞一、两份奖状回家。我们这些孩子,很少让父母操心……”舒渭数着家珍,一一介绍给林芳,林芳笑着夸道:“还不是你这位高才生的哥哥在影响着他们。”舒渭也笑了,在女人面前,他笑得特甜。  
舒渭的母亲回来了,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借着太阳的余辉,林芳热情的注视着阿姨:阿姨身材偏高,大约有一米六五左右,不胖不瘦,得体大方,舒渭的脸型极像他母亲,她一进门,笑语便洋溢于室内。  
“阿渭回来啦,听说还带回了一位女同学,人家是城里人,要好好招待,千万别怠慢了贵客。”  
舒母用美丽而大方的眼神看着林芳,这眼神在传递着一位长辈对晚辈的爱抚,林芳热情的接受阿姨眼里送出的爱,笑着对阿姨说:  
“阿姨,您辛苦了,这晚才回来,快坐下休息,我去倒杯热茶!”说完,林芳走进了厨房,很快捧出了腾着热气的香茶,阿姨喝着热茶,心里甜甜的,暗自为阿渭高兴。  
林芳踏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觉得很美,她从心底爱上了这块地方。十个工作日很快就过去了,舒渭和林芳来到B市财政局,找到了人事科长,科长从档案柜内拿出两份调令,交给林芳和舒渭,说了声:“到调令指定单位报到去,报到后就上班。”  
林芳安排在局机关稽查科,舒渭安排在枫林镇财政所。舒渭很大的不快,拿着调令怔了一会,又怕林芳看出心里的不快,马上挂上笑容,对林芳说:  
“有了工作,就有饭吃了,这可是个金饭碗啊!”  
他举着调令,在空中摆了两摆,回手交给了林芬,林芳不动声色的将两份调令装进包里。  
舒渭陪林芳找到了稽查科,科长十分热情的接纳了她,对她的工作作了具体的安排,随后,又将宿舍钥匙交给了她,一切妥当后,随舒渭回家。  
一路上,舒渭闷闷不乐,直到回家,也没说上几句话,心里想着:一个大学本科高材生,连一个市财政局就进不去,不公……  
舒渭和林芳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上班了,一开始,他们的表现都不错,时间长了,舒渭总觉得缺滋少味,在小单位屈了才,时而向林芳透露不满情绪,林芳少不了规劝他,甚至提出换位,但组织原则不允许,日子就那样不顺心地过着。一年后,他俩喜结连理,这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但也未曾调起他的兴趣,依旧是那样苦涩,好在林芳的工作称心如意,稍得一点慰藉。  
一天傍晚,他俩坐在床头,舒渭搂着林芳的腰,很亲热地对她说:“亲爱的,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跟我参考参考。”林芳用手指按了一下舒渭的鼻子,温柔地说:“夫妻间说话还酸溜溜的,有想法尽管说,我会支持你的。”  
“咱结婚了,围着家庭过日子,但就我的现状,我想改变一下,我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读研,才能改变现状。然而,我读研去了,家庭的重负都落在你肩上,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有的读大学,有的读高中,都需要大量的钱去花,大家庭本来就困难,我这一走,那就更困难了,所以,我得跟你商量。”舒渭说完,闷了一下,搂在林芳腰间的手也松开了,他在等待着林芳的反应。  
林芳顿了一下,笑着说:“那是好事呀,有追求才是有志男儿,暂时困难,熬过后,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你去考吧,考上了,就放心读研去,家中的事务,我顶着。”  
这一夜,舒渭十分开心,是他参加工作后的首次开怀,他温馨地抱着林芳睡去,做了一夜的好梦。  
高才生就高才生,舒渭考研如探囊取物,一考就中,他,顺利地读研去了。  
舒渭读研,一读就是三年。三年来,舒渭没有分文收入,全凭林芳负担,另外,几个弟妹读书的钱,也时而由她兼贴,几年来,她没有买一件像样的衣服,省吃俭用,一分一分的积累,由于营养的缺乏,身体也渐渐消瘦。  
娘家是不敢回去的,怕父母的怜惜,心疼。第二年的春节回家,父亲悉知情况,从存折里取出三万元现金交给林芳,林芳不收,父亲心疼地说:“芳呀,你的困难我知道了,爸能看着不管吗?你一律不要,就算我借给你的。”林芳只好收下,解除了燃眉之急。  
在舒渭读研期间,林芳为舒家产下了一位千金,这是喜事,也是难事,无形中又增添了林芳的负担,苦了如牛负重的林芳。  
舒渭读研三年,林芳苦熬三年,舒渭取得好成绩,林芳渗透三年汗水,学籍档案内的“特优”字样,隐含着舒渭和林芳的辛劳。舒渭在林芳面前,激情地发誓:“我,舒渭,今生今世,永爱林芳。”  
凭着一纸文凭,省人事厅对他的工作作了重新安排,被安排到C市财政局。C市与B市有百里之遥,舒渭既高兴,又为难。  
“芳,咱成了牛郎织女了,怎么办,事情为什么总是不尽人意?”  
“阿渭,你读研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好工作吗,如今如愿了,反又儿女情长了,不必吧,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咱来日方长啊!”  
林芳的一席话,舒渭听进去了,他听进去的是琼浆玉液。  
舒渭远离了家乡,家中的大小事务,依旧落在林芳的肩上。大弟,大学虽然毕业,但二弟和妹子,还在读读大学,还需要一大笔智力投资。母亲虽然有能耐,但她渐渐老了,父亲近年体力不支,这么一个大家庭,单靠舒渭的工资是不够用的,她的工资又成了泉源,林芳为了倾注对舒渭的爱,她毫无保留的让泉水涌出,去滋润着整个家庭。  
又一个三年过去了,弟妹的学业都已结束,他们都有较好的安排,大弟成了家,生活十分幸福。家中又做起了一栋楼房,其乐融融。左邻右舍,十分羡慕,都说读书的好,都能成人上之人。  
一天,林芳接到舒渭单位的电话,说他近来身体有恙,请她前去看望,林芳接到电话如晴天霹雳,六神无主,火急火燎的要到C市去,她向单位请了假,又将情况告之父母,父母双亲决定同去。  
林芳将女儿交待给妹妹,心情忐忑的同父母一起,前往C市。  
来到C市,找到单位领导,领导热情的将他们带至医院,林芳她们见舒渭躺在病床上,心中着慌。林芳趋步上前,见舒渭面部消瘦,脸色灰暗,便急急小声问他,父母上前,摸着儿子的手不断流泪。舒渭见亲人们都来了,強打精神,脸上泛起了一圈红晕,他说:“爸,妈,阿芳,你们都来啦,我的身体不争气,让你们受惊了,我没什么病,住几天医院就会好的。”说话中,见他时而咬着牙,知道他在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单位领导站在旁边接着说:  
“舒渭是个好同志,工作有能力,又十分卖力,他总是不分昼夜的工作,我们劝都劝不动,每项指标都是出色完成,最近,他常说腰间剧痛,我们劝他上医院,他总说:小毛病,喝点开水就会好的,所以,将身体拖至今日。初步检查,是肾脏的毛病。”  
林芳眼中含着泪,让父母陪着舒渭,自己便和单位领导一起去找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拿出舒渭的病历,十分严肃地劝他俩说:“你们一个是单位领导,一个是病人的家属,我将实情告诉你们,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舒渭的病情比较严重,他右肾不十分健康,左肾肾功能严重损坏,有三分之二处已经坏死,只有将左肾切除,再换上健康的肾,右肾进行调养,方能拯救他的生命。目前,肾源是个问题,院方无法寻找能配对的肾源,现在请你们来,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林芳心急如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单位领导十分稳重地说:“医生同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医院费心了,我将这情况带回单位,进行认真研究,发动同志们捐肾,当然,这是一项很难的工作,我们将会尽力的。”  
林芳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怕为难医院和单位领导,直接对医生说:“关于捐肾的事,还是在家人中考虑吧,第一,我们应该容易配对,其二,我们都是一家人,用谁的肾,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医生作了最后决定:“我们院方作最后的努力,尽量寻找肾源,能买到更好,如果在短时间内无法办妥,那就要考虑你们家人的了,时间定在一周,因病人不能再拖延了。”  
在这一周内,院方作两项工作,一是寻找肾源,二是对病者的家属进行检查。  
第五天,结果出来了。家属三人,肾的各项指标相同,能够移植。然而,父母亲年龄过大,活力不如林芳,林芳属最佳人选。可院方所觅肾源无有着落。七天过去了,院方作出了最后决定。  
第八天,院方通知林芳和她的父母,在医院办公室宣布决定:“家属三人配对都成功,最佳人选是林芳,请作好思想准备,同意就签字。”林芳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为自己的丈夫捐一个肾,救他一条命,心安理得。  
十分顽强的母亲,看到林芳的所作所为,眼里含着热泪,深情地说:“伢呵,咱家有你,是阿渭的福呀,你救了他的命,咱全家都领你的情。”说着,便抱着林芳痛哭。  
当天晚上,舒渭的父亲来到病床前,把林芳捐肾的事说与儿子,本在痛苦中的舒渭,身子一阵炽热:是妻子的爱分解了自己身上的痛苦,是妻子精神温暖着冰冻了的心。舒渭有了再生的活力,他感激林芳,也在为林芳的身体担忧,他含着热泪对父亲说:“爸,要多多调养好林芳的身体,千万不要让她的身体垮下去,她是咱家的支柱啊!”  
手术前,林芳没有与舒渭见面,怕两人精神上有波动。  
第十天,舒渭和林芳双双上了手术台,林芳侧着头望着舒渭,舒渭从林芳的眼里读出了:“坚强些,勇敢点”的表情。舒渭也深情地看着林芳,林芳也悟出了舒渭在感激她:放心吧,请多保重。一对恩爱夫妻,在手术台上写着人类的罗曼史,让人们读出了人间的纯情真爱。  
手术在紧张地进行着,单位领导和舒渭的父母,都在手术室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着,二老不停地抹着眼泪,他们是担心啊!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只见护士们进进出出,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有紧张地进行着,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夫平静地从手术室内走出,安慰似地说:“放心吧,手术都很成功。”说完,就走了。他们多累啊!需要休息了。  
单位领导将那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两位老人那苦涩的脸上,也展开了笑容。  
手术确实很成功,舒渭回枫林镇陪家人住了两个多月,重又拾起了儿时的回忆,即使是带着病体,但生活十分质朴,林芳的身体恢复更快,她陪伴在舒渭的身边,女儿也乐在其中。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人的天伦之乐,使两人的身体日臻复原。  
三个月很快过去,舒渭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上班那天,同志们热烈祝贺他的归来。这次上班,是林芳与他同来。林芳的前往,为单位的庆贺增添了一道风景线,祝贺的人们,一半是冲着林芳来的,特别是那些女同志,特来观赏这位伟大的妻子,她们都用佩服的眼光投向林芳。林芳在这种氛围中,已是很不自在了……  
“阿芳,你把你身上的肾捐给男人,当时你是咋想的,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  
林芳谦和地说:“舒渭就是我,我就是舒渭,肾在我身上和在他身上,都是一回事,我的情操没有什么高尚不高尚的,都是爱的使然。”她的话总是那样甜甜的,围观者无不动容。  
五天的假,一晃眼就结束,林芳又要急于赶回去上班,舒渭送她,恋恋不舍,如同新婚之别。车子开动了,舒渭立在那儿,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内的林芳,车子走远了,林芳的手还在窗外摆动。直到车子驰出舒渭的视野,他才返回单位,魂不守舍的继续着他的工作。  
事后的日子,他俩常以电波互递各自的平安。  
一晃,又五年过去了,不惑之年在向舒渭和林芳打手。舒渭凭着他的实力和工作热情,已提升为C市财政局副局长,林芳也不甘下风,她被B市财政局提升为稽查科科长。由于两者的工作繁忙,都疏于讯息的联通,有时忙得十天半月才打一次电话。然而,他俩好像都互有灵犀。  
女儿舒丹,初中快毕业,也许是基因遗传的因素,舒丹的学业成绩出类拔萃,林芳除繁忙的工作外,还要分心于阿丹。  
父亲年老体衰,岁月大多是在床上度过,有能耐的母亲也老了,再也不能外出打工,只好同父亲一道,同度光阴。  
弟弟妹妹都在外地工作,每年只在春节时才回家一次,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家,都在营造自己的生活,只有林芳,隔三差五的回舒家老屋,照看着两位年迈的老人。  
舒渭很久没有通信了,连春节也没有回家,林芳心里忐忑。  
忐忑归忐忑,林芳自认为同舒渭的感情是牢固的,不会让自己担心,只是在生活上,有点放心不下,她在担心他的身体。  
又过了两个月,林芳决定前往C市,因她对舒渭实在太牵挂了,她向单位请了三天假,又加上大礼拜,共有五天。周三那天,天刚亮,就背着行李上了车,人坐在车上,心早就飞往C市。  
二年前,从中南财经学院分来了一位女学生,局长将这位学生安排在舒副局长办公室。  
舒副局长办公室,人事有所调整,小张在副局长的栽培下,工作十分出色,由一般的科员,提升为审计科科长,办公室内就缺员了,这位学生的到来,正好填了这个缺。女大学生姓沈,名茜,阜阳人氏,在学校里生活了十六年,到参加工作,已有二十三岁了,能分到局直机关,是她的幸运,她很珍惜自己的这次机遇,想通过自己认真地工作,来取悦于领导。  
小张的升迁,是舒渭的一项政绩,新来的沈茜更让他悦目暖心,他本来就是一位不愿亲近女姓的领导,然而,如今已是功成名就,又加上夫妻长期两地分居,积蓄的欲火偶尔喷出火星,他的办公室,原来配备的是两位男科员,如今小张调走了,来了小沈。当和小沈终日打交道的时候,火种容易燃烧,烧得满脸红红的。  
舒渭在沈茜眼里心里,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领导,人品好,学问高,能力强,她把他作为人生的楷模,于是,十分尊重他,接近他。工作上,是她的领导,年龄上是大她十五岁的大哥,不到半年,他们的关系就十分融洽了。  
沈茜在舒渭的眼里,如花似玉,青春勃发,她的举止言谈,展示着新一代女性的美,对于一个为了事业而封闭异性欲情多年的舒渭来说,闸门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沈茜来到他的身边,让他的性格起了质的变化,林芳和女儿,都成了历史书籍,被封存在情感的仓库里。  
半年后,舒副局长带着沈茜外出考察,历时一个周,沈茜当然十分高兴。  
出发前,沈茜像只小喜鹊一样美丽可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如三月桃花;嘴上叽叽喳喳,不知是说话还是唱歌,让人感觉到有无穷的韵味。  
“尊敬的局长,你安排所带的东西都带上,什么报表,文件之类的;亲爱的大哥,牙膏牙刷,毛巾衣物也带上了。还有什么指示?”  
“小丫头,我想到的,你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也想到了,你比我细心,比我周全,没什么可指示了,走,咱出发。”说完,像将军带着警卫员,一前一后,端坐着小轿车出发了。  
这次考察,七天五个点,跨越二省三市,工作忙,时间紧,白天基本上是满负荷的,晚上宿宾馆或旅社。  
第一天晚上,他们住的是宾馆,安排了两个房间,由于旅途的劳累,他俩收洗完,就早早各自睡去。那一夜,他俩各自做了不少美妙的梦。  
沈茜折腾了一夜,她想到了小张的发展过程,想到了舒局长的精明能干,也想到舒局的人品和激情,她想要背靠大树,来发展自己的前途,她想动大手脚了……  
第二天晚上,依旧住着这宾馆,晚餐,他俩痛痛快快的饮了几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舒局有些醉意了,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宴罢,沈茜歪歪斜斜地扶着舒局,来到舒局的房间,刚一送至床上,舒局便拉着沈茜的手,说了些醉话:“亲……亲爱的,不……不要走吗,喝了……美……美洒,就……就得……共……共度良……良宵……”  
沈茜也有此意,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她颤颤惊惊地跟局长脱下衣服,自己也宽衣解带。她,第一次见到男人,见到如此成熟的男人,她,有点害怕。似醉非醉的舒局,翻身压住了沈茜……此时,他好似在云里,雾里,躺在一团棉花里……  
第二天,双双醒来,对视一笑,不知是害羞还是得意,沈茜有意掩盖住床单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双双又没入了情海之中。  
他俩走完了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第三步,幸福的完成了这次考察工作。  
自那次考察工作后,沈茜与舒局已如胶似漆,在两年内,竟小产了几次,沈茜情火入魔,挟胁舒局与妻离婚,舒局进退维谷,最后还是被沈茜征服了,打算当一次陈世美……  
客车到了C市境内,很快就进了站,然而,林芳觉得客车驶得太慢,恨不得马上见到舒渭,林芳领着行李,径直往C市财政局走去,此时已是下午五点一刻,时值超过下班时间,依舒渭的敬业精神,此时的他,可能还没有下班,于是,她直往局长办公室。  
林芳站在门边,正打算敲门,忽听到里面传出男女的说话声,嘻戏声:“……不吗,你早就答应我与她离婚的,拖了这么久还不离,你想折磨死我呀,离吧,离吧!我会跟你生很多很多的儿子,让你亲个够,不这么偷偷摸摸的……”  
林芳听不下去了,她晕了,身子晃了两晃,栽了下去……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有响动,停了片刻,沈茜便从舒渭怀中钻出,蹑手蹑脚地来开门,门一开,便吓得惊叫起来:“女人,一个女人躺在门外……舒渭,快来……快来。”  
舒渭走到门边,即使光线暗淡,他一眼认出了林芳,忙对沈茜说:“是,是她,你,你快下班,我,我把她扶回家。”  
舒渭扶起林芳,在办公室坐了片刻,便背起行李,扶着林芳,往家中走去。  
到家了,林芳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脸色青得怕人,半晌才说:“舒渭,怪不得你一直不回家,原来,你金屋藏娇了,你有新欢,嫌我老了,丑了不是。你……你,良心让狗吃了,你对待住我吗?你,你忘恩负义……咱离婚吧,你不是要离婚吗?免得耽误了你的好事。”说完,一味地擦着眼泪。  
这天晚上,林芳想得很多:他,是舒渭吗?我怎么就不认识他了……自己太傻,太亏,自己在舒家默默奉献近十五年,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她越想,心理越不平衡,满腔只有仇恨,只有怒火……罢,罢,罢!分手就分手,各走各的路去。  
舒渭也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太对不住林芳,欠她的太多,总想找机会与她解释,但林芳毫不理睬。她只相信自己们眼睛,自己的耳朵,镜子破了,就甭谈吻合了。舒渭只好默不作声。  
第二天早晨,林芳趁着舒渭“酣睡”之时,便起了床,她走到写字台前,拧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上几个字:“咱们的缘分已了,你离婚,我同意,好自为之。”她梳洗了一番,抹着脸上浅浅的皱纹,揩干含在眼里的泪水,背起没有打开的行李包,痛苦地回到B市。  
林芳回到B市,并没有回到舒家庄,没有告诉舒家二老,她,独自吞咽这枚苦果。  
半个月过去了,林芳收到了舒渭的来信,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纸离婚协议书,舒渭的大名,已端端正正地写在上面。看着这一纸离婚协议书,她怒火中烧,恨不得撕成碎末,但她忍了,事已至此,何苦呢!于是,在协议书上,也写上自己的名字。  
离婚了,解脱了,一切都成了过去。她决定与女儿相依为命,过完自己的下半生,林芳释怀地笑了,她笑的是那么苦涩。  
不知是从哪条渠道透露,舒渭的父母知道了此事,二老互相搀扶着来到市财政局,找到了林芳,本是刚强的母亲,此时也流出了眼泪,她紧紧的握着林芳的手,愧疚地说:“伢呀,舒家对不住你了,你太亏了,畜生对你不公平,他身上还有你的肾呢,做人咋能这样,他是畜生,他是陈世美……”母亲喋喋不休地骂着,父亲也在一旁流眼泪。  
林芳反劝着父母:“双亲大人,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我会陪伴在二老身边的,放心吧!”  
两位老人走了,临走时说:“芳儿呀,你要常回家,把丹儿也带回家。”  
事后,林芳回家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  
舒渭和沈茜终于结婚,又是一页崭新的生活。  
一年后,沈茜升迁财务科科长,她十分满足。  
婚后的沈茜,变得十分贪婪,由于年龄和身体上的差距,舒渭有点应接不暇了,这样的生活又过了一年多。  
一天晚上,舒渭有点不适,便早早地上了床,沈茜也跟着上了床,她对舒渭说:“阿渭,身体不适呀,我来陪你,陪你说说话,让你开心开心。”  
“还是让我一个人安静地睡一会吧!”  
“你看,我已经上床了。”  
沈茜拉开了话匣,手不停地抚摸着阿渭的身子,“我的舒渭大哥,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如狼似虎的年龄,我看你也不咋样吗,你能表现一下,让我享受享受,那才叫幸福。”  
“茜,我的表现还差呀,为了你,我没停过一夜,就是铁打的也要受损。你要知道,最近,我的腰间时而作痛,是不是我肾部受损了,本来我的肾就不健康。今晚,就饶了我吧!”  
“我不,今晚仅此一次,明天是周六,上医院检查去。”说着,她已翻到舒渭的上面……  
第二天,沈茜陪着舒渭上了医院,在B超的照片上,左右肾有几处阴影,特别是左肾,即是移植的那颗肾,更为严重,疑是肾癌,接着又做了穿刺手术,最后确诊为肾癌晚期。  
瘫倒了,两人都瘫倒了,医院电话单位,单位值班员电话局长,局长亲自来到医院,安排好了住院事宜,值班员办理一切住院手续。  
舒渭醒过来,旁边坐着沈茜,他望着沈茜:沈茜眼中泪痕尤在,她,变得憔悴了,她的丰润,在她脸上退去,连眼神也被舒渭夺走。  
舒渭苦笑着,对沈茜,也是对自己,有气无力地说:“报应,这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啊,欠谁的,还得给谁,天意,天意呵!”  
说完,舒渭又一次昏迷了,是深度的昏迷。  


陈宏志,湖北大冶,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从事教育工作四十年,爱好文学、绘画、摄影,有诗词、散文、小说见诸于报刋杂志,现为湖北诗词学会、黄石诗词学会、大冶诗词学会、大冶作家协会会员,有短篇小说集即将付梓。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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