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读记

杜甫五古《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读记

（小河西）

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

将老忧贫窭，筋力岂能及？征途乃侵星，得使诸病入。

鄙人寡道气，在困无独立。俶装逐徒旅，达曙凌险涩。

寒日出雾迟，清江转山急。仆夫行不进，驽马若维絷。

汀洲稍疏散，风景开怏悒。空慰所尚怀，终非曩游集。

衰颜偶一破，胜事难屡挹。茫然阮籍途，更洒杨朱泣。

此诗作于宝应元年（762）。冬十一月，杜甫先到射洪县，参观金华山观，瞻仰陈子昂故居，之后继续南行。杜甫下一站是通泉县。《元和郡县图志》卷33梓州：“通泉县，紧。西北至州一百四十里。…涪江水，经县东三里。”此诗作于南行途中。从射洪县到通泉县约八十里。通泉即今射洪县的洋溪镇。

将老忧贫窭，筋力岂能及？征途乃侵星，得使诸病入。

窭（jù）：穷得无法备礼；泛指贫穷。《说文》：“窭，无礼居也。”《尔雅》：“窭，贫也。”《北门》(诗经)：“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汉书-霍光传》：“又诸儒生多窭人子。”

筋力：体力。《礼记-曲礼上》：“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后汉书-独行传-刘茂》：“少孤，独侍母居。家贫，以筋力致养，孝行著于乡里。”《侍宴》（南朝宋-沈庆之）：“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冈。”

侵星：拂晓（星未落）。《上浔阳还都道中》（南朝宋-鲍照）：“侵星赴早路，毕景逐前俦。”（毕景：入暮。）《江下初秋寓泊》（唐-杜荀鹤）：“自别家来生白发，为侵星起谒朱门。”

大意：人老了还为贫困发愁，体力岂能行？征途上还要起早贪黑，终于得了诸多疾病。

鄙人寡道气，在困无独立。俶装逐徒旅，达曙凌险涩。

寒日出雾迟，清江转山急。仆夫行不进，驽马若维絷。

道气：超凡脱俗的气质。《天台山馆徐则法师碑》（陈-徐陵）：“法师萧然道气，卓矣仙才。”《过南邻朱山人水亭》（杜甫）：“看君多道气，从此数追随。”

俶（chù）装：整理行装。《宋书-谢灵运传》：“夕饮饯以俶装，旦出宿而言辞。”《宿武连县驿》（宋-陆游）：“野店风霜俶装早，县桥灯火下程迟。”

徒旅：旅客；同行的伙伴。《七里濑》（南朝-谢灵运）：“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铁堂峡》（唐-杜甫）：“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

达曙：达旦。《拟古》（东晋-陶潜）：“佳人美清夜，达曙酣且歌。”《山家闺怨》（南北朝-李爽）：“山中多早梅，荆扉达曙开。”

险涩：崎岖阻塞。《晋书-周馥传》：“河朔萧条，崤函险涩。”《别南海宾化侯》（南北朝-江总）：“崤函多险涩，星琯壮环周。”《立秋日》（宋-洪朋）：“道丧千载余，世路日险涩。”

仆夫：驾驭车马之人；泛指仆人。《出车》（诗经）：“召彼仆夫，谓之载矣。”毛传：“仆夫，御夫也。”《洛神赋》（魏-曹植）：“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

维絷（zhí）：系缚；羁绊。《白驹》（诗经）：“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迎大驾》（晋-潘尼）：“翔凤婴笼槛，骐骥见维絷。”

大意：鄙人没有超凡的气质，处在困境之中无法独立。整理行装踏上旅途，一大早攀登险绝跋涉崎岖。天寒雾浓太阳迟升，清江绕山弯多水急。仆夫已累得走不动，驽马好像也被绳子缚系。

汀洲稍疏散，风景开怏悒。空慰所尚怀，终非曩游集。

衰颜偶一破，胜事难屡挹。茫然阮籍途，更洒杨朱泣。

疏散：排遣；发散。《白沙渡》（杜甫）：“水清石礧礧，沙白滩漫漫。迥然洗愁辛，多病一疏散。”

怏悒（yàng-yì）：同“悒怏”、“郁怏”。郁郁不乐。《经杜工部坟》（唐-裴说）：“悒怏寒江上，谁人知此情。”《哭杜府君》（宋-陆游）：“匆匆遽别去，怅望空怏悒。”

所尚怀：所尚所怀。尚：喜欢。怀：想念。

曩（nǎng）：以往。《兰亭》（东晋-王羲之）：“远想千载外，何必谢曩昔。”《缑山西峰草堂作》（唐-岑参）：“曩闻道士语，偶见清净源。”

游集：聚集；聚集游玩；聚集求学。《贞节先生范史云碑》（汉-蔡邕）：“游集太学。”《南史-齐竟陵文宣王子良传》：“子良少有清尚，礼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倾意宾客，天下才学皆游集焉。”《隋书-郑译传》：“由是译少为太祖所亲，恒令与诸子游集。”《经李处士杜城别业》（唐-温庭筠）：“忆昔几游集，今来倍叹伤。”

挹（yì）：舀。《游仙》（东晋-庾阐）：“上采琼树华，下挹瑶泉井。”

阮籍途：典“阮籍途穷”。（略。）

杨朱泣：典“杨朱泣”。《淮南子-说林训》卷17：“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荆门西下》（唐-李商隐）：“洞庭湖阔蛟龙恶，却羡杨朱泣路岐。”《博山》（唐-温庭筠）：“见说杨朱无限泪，岂能空为路岐分。”

大意：到了水中小洲稍微放松，美丽的风景一扫心中抑郁。毕竟不是从前与朋友游山玩水，只能徒然使俺短暂地怀念和欢喜。衰老的容颜只是偶尔一破，美丽的景色毕竟难以经常遭遇。像阮籍一样前途茫然，更像杨子一样为路岐而哭泣。

这首诗首4句写贫病交加。天还没亮，俺便起身赶路。为啥起早呢？为一家人生活。人老了还要担忧一家人生活，体力已感不支。总是起早贪黑，还落得一身病。接着8句写旅途景事。俺没多少“道气”，俺承认不能“独立”，俺需要依人求助。俺不得不“俶装逐徒旅”（风尘仆仆），不得不“达曙凌险涩”（起早贪黑爬山涉水）。因为雾浓太阳出的很迟。因为山阻江水流的很急。写景。“迟”和“急”也是杜甫心情。杜甫很急。但仆夫已走不动，马也好像被“维絷”。天才刚亮，大家已很疲劳。末8句写旅途感受。好在到了“汀洲”，可以“稍疏散”。汀洲上的山水景色鸟语花香，使俺心情似乎好了些。但汀洲上景色虽美，但这毕竟不是跟李白高适在游山玩水，对自己也只有短暂的慰籍。世界上毕竟“胜事”难遇，“衰颜”也只能偶尔展开。想想前途，前途茫然。有点像阮籍已“途穷”，也有点像杨子遇路岐。（弄不明白，杜甫风尘仆仆起早贪黑爬山涉水具体是干啥？帮人写诗或写文，赚点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