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爱化妆的笨妈妈

又放假了，而我还没有回家，一方面是因为假期太短，最主要是没钱，来回折腾就2000多路费。自从上了大学也就一年见两次的频率，离家越来越久，越来越想家。感谢互联网，我每天都要和家人视频，哪怕在地铁上的那几分钟，能看看妈妈吃啥饭，唠唠嗑也是很幸福的事。今天下午，我的一个朋友去韩国了，要代购化妆品，我也帮了妈妈买了一套，抗皱的。我在微信跟妈妈说，“妈，我给你买了套化妆品，还不错”。我妈说“不要买了，我人老了，买了也浪费”。我说“抗皱的，你永远是我最美的妈妈”。这就是我的妈妈。

记忆勾起往事。印象里的妈妈从来是不爱化妆的那个，除了口红和粉，我没有找到其他化妆品。大概6岁以前，妈妈还会涂口红，后来就再也没化过了。妈妈从来不戴项链戒指，都藏起来了。看爸妈的结婚照，那会儿妈妈很瘦，长长的黑黑的麻花辫。小时候我是个很闹腾的人，爱往脸上涂东西，妈妈的口红让我发挥了最大价值，涂在嘴上是口红，涂在脸上是腮红，涂在额头上是红点。我也记得，妈妈从来不穿高跟鞋，大概是爸爸不高的原因吧，为了照顾爸爸的内心阴影。后来，才得知妈妈穿不惯高跟鞋，所以每次都买平底鞋。以前并不觉得高跟鞋和平底鞋的区别，直到我长大，我发现，高跟鞋真的很搭衣服，也很显气质，这是平底鞋比不了的。然而，我的妈妈不在意这个，我认为她不在意吧。

妈妈不是个文化人，也只有初中文化，她从不提学生时代，而是一心做她的家庭妇女，任劳任怨，买菜做饭洗锅做家务，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条。上学以来，我从来没有问过妈妈题，因为都是爸爸抢答了，爸爸自诩家中最聪明的。妈妈笑而不语，眼神里说着“是的，你爸爸聪明，我笨，不然我也不会考不上高中”。这是我关于妈妈的学习记忆。直到初三的时候，去姥姥家，无意中说起妈妈小时候，大姨告诉我，妈妈小时候学习很好，是语文课代表；她说，妈妈很懂事，为了让姥姥不那么辛苦，总是翘课去帮姥姥干农活；说我妈一直是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听后，我去问妈妈，妈妈还是笑着说，“是呀，那会我们语文老师很器重我，我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然后，妈妈再也没有提起她的同学们。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外面下雨了，我早晨赶着去上课，我是个很犟的丫头，我很生气的赶去学校了，没撑伞。上课上着，我看到窗户外有妈妈的影子，妈妈拿着一件衣服在外面等我，怕我淋雨感冒，那时我流下了眼泪，那会儿我也就7岁，却开始知道不该惹妈妈生气。妈妈从来没有管过我学习，一年级成绩不好，都是爸爸打我，爸爸不能接受我学习差；后来成绩慢慢好起来，爸爸特别疼爱我。我记得那个烈阳下，爸爸在院子里打我，我也记得那种很疼的感觉，有时候也想着“报仇”质问爸爸当初为何如此待我，爸爸告诉我，要是我当初不打你，你的成绩也不会好起来。我默不作声了。

好像那次烈阳下家法之后，我的学习再也没有让父母操心，每次都是班里的第一或第二。五年级的时候，我去了私立学校，得住校，两个礼拜回一次家；妈妈每隔一个礼拜就来看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那时候，交通工具只有摩托车，家里没有小汽车，冬天的时候很不方便，路上结冰，很滑。有个周末妈妈没去看我，我很失落；爸爸赶着大冷天还是来了，爸爸给我带了三包辣条和一袋沙琪玛还有麻糖、果丹皮。我知道，肯定妈妈不知道爸爸来，不然妈妈会给买更多的零食，爸爸是个粗糙的男人，不会像妈妈买的那么五花八门。原来，妈妈觉得路滑不让爸爸来看我，说正好锻炼下我的自立能力；爸爸还是放心不下，就偷偷来了。

小考的时候，学校统一组织。妈妈还是蹲在校门口外，给我买了一瓶饮料；她并不知道能不能碰面，毕竟学生们那么多，可是她还是等着，等了一上午，和其他的陌生的家长聊聊天，不知为什么，每次有考试，考场里学生在考试，考场外家长热情得聊天，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出了考场，我看到了妈妈，妈妈把饮料塞到我手里，就问了一句“渴了吧？”，然后学校组织我们统一回学校吃饭，午休，然后准备下午的考试。

小考成绩出来后，我是爸爸的朋友中的孩子们成绩最好的一个，爸爸特别开心，爸爸是个心气儿特高的人，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他的儿女。至于成绩是多少，他好像没那么看重，他看重排名，他只要No1.而我，那个时候的我，从来觉得学习是很简单的，第一名分分钟，他开心，我也开心。妈妈不同于爸爸，她是个很hold住的人，或许应该说，她有着“妇人之仁”，她总问我，学得累不？好好休息休息吧。生活的事情我跟妈妈说，学习上的事我跟爸爸交流，我的爸爸记性和智商特别高，虽然没有那张学历证来证明他的水平，他的实力我看得到。而妈妈总是相夫教子，她用行动感染教育我和弟弟，她很孝顺姥姥，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去姥姥家一趟，给年迈的姥姥姥爷做做家务，做顿饭吃；她总告诉我，要善良；她总叮嘱我看圣经，去教堂，怕我在这个世界迷失自己。

初中的时候开始流行大头贴，我并没有拍。有一个周末，我回家了，发现家中有个美女照片，仔细一看，是我漂亮的妈妈，但有点失真了。妈妈说，逛街的时候看到超市门口有拍大头贴的，就试了试。妈妈看着那张照片格外自豪，因为照片里的是她的五官陪着系统自带的魔鬼身材。我第一次听妈妈说，“我要死身材那么好就行了”。当时妈妈已经有小肚子了，她并不节食，每次吃饭管饱。原来，不爱表达的妈妈也是爱美的。

后来啊，妈妈对自己越来越不讲究。小肚子越来越大，脸上皱纹也很多，由于没有及时的眼部护理，双眼皮的她耷拉得很明显，我跟妈妈说“妈妈，你有皱纹了，白头发咋这么多？”。我妈轻描淡写来了一句“谁都会老。”每到过年的时候，妈妈都会染一次头发。跟妈妈去逛街的时候，我和她的眼光是不同的；妈妈喜欢花的，我喜欢素的，有时候两个人会因此闹别扭，妈妈总想让我穿她喜欢的衣服，可是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审美，我不喜欢。可是每到离开家，我就后悔了，妈妈无非是想多给我买件衣服，一年只回家两次，妈妈说，“我很少给你买衣服了。出门在外，自己看对什么就买。”但她还是要拉着我去逛街，因为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她很少逛街，要么是懒，要么是很难约人。我的妈妈是个很粗糙的女人。

可是，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妈妈只是嘴上不说，妈妈也爱美。去年暑假，我第一次听说了妈妈的初中同学，微信的出现使得天南地北的同学们都能在同学群里畅聊。妈妈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同学，总算把爸爸怼回去了。因为爸爸总打趣妈妈没有同学，妈妈不作回答。初中毕业后，她们再也没有见面，有的考了高中，然后再读大学，现在是公务员或老师，也算是有工作的人；我妈妈，没考上高中之后，就回家给父母干活了，然后到了年纪就结婚。我妈妈是典型的家庭妇女。和初中同学联系上，妈妈很开心，妈妈开始忍不住跟我分享她的上学时光，有些人名儿忘记了，有些还记得，记得的永远是有个性的那几个。妈妈是被记住的那个，我这才知道，学生时代的妈妈很漂亮，班上人缘超好，妈妈是小班长。她不是个没有故事的田同学。妈妈笑的合不拢嘴，那几天一直捧着手机，抢红包抢到停不下来。有时候没话可说就来个红包接力吧。

同学群里聊着聊着，大家就约着找时间聚聚，见个面。妈妈放下手机，不说话。妈妈跟我说，“你说妈妈该去不？”我说，“肯定去啊，这么多年不见了”。当时并没有看出妈妈的犹豫和内心活动。那天下午，妈妈问我忙不忙，说跟她逛街去，我说好呀。妈妈一路逛着，都没有合身的衣服，因为她太胖了，只能买加大码；而且妈妈这个年纪比较尴尬，好像只能买中老年衣服；太年轻花哨的她看不上。逛来逛去，总得买一件穿啊，还好最后买了一身。妈妈略开心。当晚我给妈妈敷了个面膜，妈妈还是接受了，要是按以往，她是绝不会答应的，觉得没必要，觉得没用；可是她竟然答应敷面膜了，她说了很多，说过去的事，说同学们的现状。原来妈妈的担心是正常的，同学们几乎都有工作，大家都在群里发照片，都是潇洒漂亮；妈妈觉得自己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而且没有工作。我跟爸爸讲了这个事，一向乐观的爸爸也不说话了，倒不是妈妈委屈，只是每次遇到和老同学见面，还是想保持最好的状态的。爸爸安顿妈妈说，“老伴儿，别怕。你是我最美丽的夫人”。聚会的那天，我给妈妈戴了白金项链，给妈妈涂了防晒霜；爸爸开车送妈妈去聚会地点。

其实，妈妈那个年代的人没有现在这么攀比，大家真的是老同学聚会见一面，还是很亲切的。她们的同学们，有的务农，有的是公务员，岑差不齐；大家并没有职业歧视，相反她们倒是很羡慕我妈妈，因为看到老爸的车送妈妈到门口，车也不便宜，所以觉得我妈妈嫁了个好人家。我妈嘴上不回答，心里肯定偷偷乐了下。她们同学聚会很热闹，也拍了照片留念，还做了一本影集。我和爸爸、弟弟迫不及待的看着那些照片，虽然妈妈身材不那么苗条，可我们都觉得妈妈最漂亮最端庄。

我跟妈妈说，平时多买点衣服，经常逛街去，这样万一聚会啊出门啊，有很多衣服；妈妈说，“我这个年纪了，有穿的就好了。主要是妈妈胖，衣服难买”。我不做声，胖从来都是借口，那些肥婆不也穿的美美的。我知道妈妈总觉得自己不工作，说我们上学要花钱，找工作也得花钱，花钱地方多，所以她从来对我们很大方，对自己很小气。爱美的她，开始不在乎外表，她笑着说，“人看外表，神看内心”。她说这么多，只是因为要省钱给我们。

可是，我一年回家两次，也就一年陪妈妈逛两次家。妈妈的身材有点走形，从网上很难买衣服，很难买到合适的码。我妈妈是个贤惠漂亮的女人。

现在微信发达了，妈妈对电子玩意很难上手，要教好几遍才学会，比如如何复制、黏贴，比如如何转账。有时候要给我们转生活费，她非要跑去银行转；我跟妈妈说，用微信转账就行，就像发红包那样，妈妈不相信这些电子玩意儿，她跑去银行柜台。年少的我总觉得妈妈是老顽固，老封建；可是现在我越来越理解妈妈了，看着笨拙的她，却觉得可爱。妈妈只是个小心谨慎的妇人，她的谨慎，她的朴素，她的无微不至为家庭操碎了心，她是我的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