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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之后，断断续续下了一周左右的雨，终于见到阳光，明晃晃的，连云朵也变得轻盈白亮了，蓬松松的浮在远天。夏日的溽熟炎燥告一段落，窗台上几盆铜钱草已有了枯意，从细弱的茎到小小的圆叶片，泛着黄，似乎预告着最鼎盛的时光的过去。 从夏到秋，节气上有一个徐徐渐进的过程。从四季更替来看，霸道的冬到三月常不肯离去，春显得格外腼腆秀气，碎步轻移，小心翼翼开着花，禁不住疾风骤雨的摧残，夏呢，过于性急，常常不由分说挤占了春末的大段时光，唯有秋，像一轴清隽的长卷，不着浓墨重彩，自有一番风情。 夏日，我极少去公园，树木过于浓密，没有了矜持，急吼吼地生长着，夏天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绿皮火车，草木们你挨我挤地处于车厢里。那些密匝匝的树枝、灌木、花卉，不知有没有纷乱拥塞的感觉？ 秋天就不同了，植物们开始做减法，开始断舍离，删繁就简比我们彻底得多。晴秋之日，落在地上的叶片色彩缤纷，彼时它们在枝头，离得远，看到的只是集体演出的合唱阵势，袅袅娜娜地落下来就不同了，可以任意拾起一片，看它们细如绣线的脉络，尤喜一种红色的类似心状的叶片，百度后才知道是乌桕的叶片，不禁讶然，原先看“乌桕”二字，以为是严肃板正的模 样，隐于某个山林某座古镇，没想到身边就有，抬眼望，枝干清疏朗阔，参差错落，颇有儒雅的气质。 秋天，我还喜欢栾树和银杏。栾树颇有童心，举着粉色、红艳的铃铛在清秋的风里，晃过来荡过去。银杏呢，千万片叶子，像是密谋后的行动，某一个秋天的早晨，整条道路旁的银杏霎时间金黄一片，灿如金片，交响乐般恢宏激荡，似乎只有银杏，敢于这么盛大奢华地展现自己。如果不是秋天，树木都高擎着绿叶子，在秋天这个巨大的舞台上，它们迥异的美惊艳了众生。 如果让我选一个字形容秋，那便是“薄”，薄阴的天，薄凉的风，薄清的露滴，还有衰软的枯草和落叶薄薄地贴服于地表，薄如轻纱的雾气，情意缱绻地笼罩万物。秋天的草木，不像在夏日里肆意、铺张甚至狂放，万物有灵，懂得节制，将自然赋予它们的鲜妍、丰腴、浓重又悉数还于自然，严谨地遵循着季候的规律。 蝉声渐稀，夜间多了草虫的鸣声，蟋蟀多么富于智慧，古人说它们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入我床下，天渐寒，蟋蟀也入屋取暖么？于屋内的人们，可以体味灯下草虫鸣的意趣，是多么美好的事。 在楼下的树影中，伫立良久，这些小家伙们兴致昂扬，叫声绵绵不绝，细密清亮，喓喓、啾啾、嘤嘤、瞿瞿、唧唧……罗列了一连串的拟声词，似乎都不能形容此时耳畔的虫鸣，再说，此时窗下的声音可能不是蟋蟀，抑或是纺织娘、蛐蛐儿，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虫鸣是天籁，是自然之声，此时，不用像白日置身于车鸣人喧，任凭清越的虫鸣充盈于耳。 月光幽幽，虫鸣阵阵，邀约一只《诗经》里的蟋蟀来我床下，让我枕着虫鸣入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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