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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支三国志:琅勃拉邦,时光温润地流淌

 亮子行星 2021-09-02

印支三国志:琅勃拉邦,时光温润地流淌

As Time Slowly Gose By in Luang Prabang

 Leon君 

列国游略 | 1.20-1.23, 2018

  阴天的湄公河,没有阳光的特效加持,显得有些凄清,尤其是在一个大雾蒙住对岸山峦的早晨。

河面很平静,静得看不出流向,偶尔会驶过一条长长的带篷的汽船,划出一道浅浅的白色波痕,等船从视野中消失,湄公河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坐在临河的露天咖啡馆里,端起一杯老挝咖啡,搁在栏杆上,想拍一张大光圈的近景。

对面小鱼同学,忽然拿起一根烟,问我:“介意吗?”我轻摇了下头,她便把香烟含在嘴里,眯着眼,点燃,开始惬意地吞吐着烟气。烟圈在我眼前缓缓地弥散开来,好似飘来一朵云。

小鱼大概是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到的最洒脱的背包客女孩之一。个子不大,齐肩的黑直发,戴着细边框的眼镜,手臂上纹着身,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完全听不出来她是一个广东人。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多半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不就是李志之类的民谣歌手的死忠粉。

说来有缘,我们是前一天晚上在琅勃拉邦的青旅认识的。实话讲,在老挝住青旅的中国人真得很少,即使是老挝最著名的旅游城市——琅勃拉邦(Luang Prabang),来自中国的游客也不多见。

这一点确实让我颇感意外,也让我心中窃喜,一座没有被中国人占领的东南亚文旅小镇,就像遗落在沙滩上的雪白贝壳,朴实无华,却散发着迷人的原始气质。

小鱼见到我和骏哥,想必也是一样的想法。她从老挝中北部的万荣过来,一路上遇到的尽是日韩和欧洲的国际友人,除了她在万荣捡到的另一个中国女生小壑姐,我们应该是她第二次结识的中国背包客吧。

她说想早起去看琅勃拉邦街头的清晨布施,正好也合我们之意,于是欣然共往

◆  ◆  ◆

天还没擦亮,我们就出发了,黎明前的琅勃拉邦,空气微凉,街道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显得格外静谧。

朦胧的路灯下,一家家老挝人已早早起床,掇一个小板凳,整齐地坐在路肩,膝前摆着刚做好的、冒着热气的糯米饭,这就是准备布施给僧侣们的斋饭,老挝人一天的生活就在这氤氲的糯米香气中开始了。

作为一个笃信小乘佛教的国家,老挝人的宗教礼法和日常生活早已融为一体。

听闻老挝的寺庙是不生火的,所以那些为俗世的人们日夜祈福的僧侣,与布施食物的信徒之间,达成了这般默契,才有了延续千年的布施传统,也成为老挝人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如今琅勃拉邦街头的布施,尽管多了一帮扛着长枪短炮、白光凶猛闪烁的围观游客,但特别难得的是,当地的民众仍保留着原汁原味的宗教习俗。


他们每天破晓时分都会守候在路边,等到六点,长街的视线尽头,便准时会出现一列列身着橘色袈裟的僧人,他们不紧不慢地鱼贯而过,赤足托钵,沿街受取信众的布施。

布施者则安然地坐在矮凳上,虔诚地将糯米饭或者水果放入每一个路过的僧人的钵盂里,直到最后一个僧人走过,他们才起身返回。 

看到次序井然的橘色身影悉数步入寺庙的大门,我放下相机,呆立了许久。

我曾经被大昭寺前匍匐跪地的藏民所深深震撼,而这次,并没有齐刷刷的双手摩擦地板与重重磕头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自然,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在老挝,布施与接纳,没有优越也没有卑微,打动人心的是温润如春水般的信仰。

◆  ◆  ◆

我们追随僧侣们的步伐走进寺庙,引入眼帘的佛殿群落非常气派,极具小乘佛教建筑的风格。

高大的主殿装饰得非常精美,屋顶是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的坡面瓦檐,两端伸出细长的绿色尖角,屋脊中央立起金光灿灿的塔刹,直指天空。

主殿黑色的外墙和梁柱上涂满了复杂的金线壁画,侧面朱红底色的山墙用反光的琉璃片镶嵌出壮观的生命之树图案,让清晨还没睡醒的游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这座惊艳到我的寺庙就是当地最负盛名的香通寺(Wat Xieng Thong),原是王室私家庙宇,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浓缩了老挝佛教艺术的精华。

这里的每一间寺庙都像是一件精心设计的艺术品,而在此出家的僧侣们,天天穿行于金碧辉煌的殿堂之间,洒扫尘除,斋戒诵经,即使日子过得颇为清苦,但面对绿树红花掩映下的雕梁画栋,想必再寂寥的香烛也会变得明媚起来吧。

除了香通寺,琅勃拉邦路边还有很多寺庙,有些主要街道的一侧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一般的寺庙都是随便进出的,不收门票,好像街心公园一样。


就算是著名景点的香通寺,早晨也是可以免费入内的,稍晚一些的话,门口会有工作人员摆摊售票了,票价也不贵,2万老挝基普(约合人民币十几块钱)。

香通寺临湄公河而建,从寺院的北门出来,就可以看到宽阔的河水,岸边杂乱地泊着几艘汽船,对岸是密林覆盖的山峦,一片墨绿色中偶有零星的橘黄屋檐显现。

我们一路悠闲地欣赏晨雾迷离的沿河风光,无意中找到了一家河岸咖啡馆,点了当地著名的老挝咖啡,然后坐下来。

说真的,我不太能接受老挝咖啡的味道,不加牛奶的话,基本上就是一杯急支糖浆。不过倒是丝毫不影响我懒散地倚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吹着风,享受温润的时光。


◆  ◆  ◆

琅勃拉邦是一个能让旅者放慢脚步,心甘情愿地把大把时间丢在咖啡馆里的地方。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 “消磨时间”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旅行体验。

在琅勃拉邦,时间似乎演化成一只行动迟缓的树懒,这里的人们走路的速度很慢,车开得慢,河水流淌得也慢,甚至感觉日落都比其他地方要慢一些。

想起昨日傍晚,我和骏哥爬上小镇的制高点——普西山顶,看到的那场盛大的湄公河日落。

整座城市都浸润在夕阳渲染的一片金黄水彩之中,河岸的群山显出层次分明的深蓝色,河面像撒上了荧光粉,熠熠生辉。

当我们把无人机升上天空的时候,屏幕里出现了更加恢宏的景象。

宽广而绵长的湄公河与蜿蜒的支流南康河,在琅勃拉邦交汇,将这座佛系小镇紧紧地揽入怀中,如同母亲臂弯里熟睡的孩童,沉静而安详。

◇ 空中摄影作品:琅勃拉邦普西山日落(10')

与我们一同见证湄公河日落的,还有挤满山头的其他外国游客。

在普西山顶,有一座佛塔,上部是金色的塔身,下部是水泥砌成的台阶,在层叠的台阶上,整整齐齐地坐满了人,仿佛真的是在观赏一场大型歌舞剧的观众。

夕阳慢慢地落,时光慢慢地流,我俩各开一罐老挝啤酒,慢慢地喝,慢慢地看。直到最后一抹光线从树梢和屋顶上淡去,夜幕四合,人群退散,才从普西山北面的小径慢慢走下来。

对于像我这样有点性急的人来说,琅勃拉邦的这种散漫,竟有意想不到的治愈效果。

现实生活的喧嚣与匆忙,到了山环水绕、寺庙林立的方外之地,好像被自然而然地遗忘掉了,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就慢条斯理地咀嚼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让时光在放空的脑海里温润地流淌。

◆  ◆  ◆

普西山脚下的街市,像只慵懒的家猫,白天清静悠闲,到晚上忽然就热闹起来,就连街对面的王宫博物馆大殿也很配合地亮起灯光。

这就是俗称“洋人街”的琅勃拉邦最有名气的大街Sisavangvong Road,从王宫博物馆往西的沿街全部是二三层的小洋楼,是典型的法国殖民风格建筑,古老又充满浪漫气息,尤其在夕阳落尽,晚霞漫天的时候,很有台湾垦丁大街的感觉。

洋人街除了有摆摊卖服饰、编织包、手工艺品的传统夜市,还有街边搬进法风建筑的各种民宿、商店、餐馆和酒吧,给原本清心寡欲的“寺庙之城”注入了一剂尘缘未了的风情。

这就难怪西方游客把琅勃拉邦视为东南亚最后的“世外桃源”,光是山清水秀和吃斋念佛,恐怕没办法长期留住他们的心。

而在留住年轻人的心的同时,拴住他们的胃貌似更为重要。

于是悠长的洋人街的某条岔路口,分出了一条狭窄的巷道,里面布满了五花八门的小吃摊,中间留下只够两人并排行走的过道,人们摩肩接踵地来回穿梭于美食夜市之中,犹如蜜蜂采蜜一般,在感兴趣的摊位前驻足流连,眼里闪着迫不及待的光。

面对这些搁在芭蕉叶上烤得半熟、金黄油亮的烤鸡翅、烤香肠、烤罗非鱼,我们也按捺不住四溢的食欲,开始放开手脚搜寻美味。

与坐在餐厅里优雅地吃西餐相比,大家无一例外地都更喜欢恣意所欲地点好大串的烤肉、鲜榨的果汁和老挝特色的椰子蛋糕,猫在夜市的一个角落,大快朵颐。

无比满足的晚餐过后,我们找了一间法国人开的酒吧 ICON KLUB,喝酒聊天。

酒吧不大,但布置得很有情调,背景音乐放着旋律俏皮的怀旧电影伴奏,不知不觉间把人带回上个世纪摩登复古的气氛之中。

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前,在周遭全是西方面孔的屋子里,我们愉快地讲着中文,端起鸡尾酒碰着杯。

大家相互交换自己在旅途中经历的非凡故事,有惊心动魄的,也有令人动容的,但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感谢命运让我们在琅勃拉邦相遇。


当时光的流速慢下来,匀出更多的时间,让人们“挥霍”,人们才会静下心来,从社交媒体中挣脱而出,真心实意地享受面对面交流的乐趣。

小壑姐无疑是我们这群人里,感悟最透彻的,她来到琅勃拉邦以后,便决定把假期剩下的几天,全部“浪费”在这座被尘世遗忘的小城。

◆  ◆  ◆

忘记那天晚上到底聊到几点,反正就着酒精的化学作用,大家都无所顾忌地敞开心扉,在酒杯的碰撞声中,谛听内心自由地跳动。不过谁也没有料到,这温润流淌过琅勃拉邦的时光里,居然也会翻腾起一两朵惊险跌宕的浪花。

事情发生在最后一天,我们去郊外游览光西瀑布(Kwang Si Waterfall)的路上。

话说光西瀑布是琅勃拉邦最受欢迎的自然景观,类似于黄果树瀑布,由好几个瀑布池组成的串联式集群,池水里还可以游泳。从市区到瀑布,大概有30公里的路程,我们四个决定两人一组租摩托车骑过去,沿途还可以看看老挝的乡村风光。

琅勃拉邦城区的街道修得笔直而平坦,所以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老挝的基建应该不错,又是去旅游景区的路,怎么着都能有中国乡村公路的水平吧。结果,摩托车一骑出城区,郊外的土路让我们大吃一惊。

路况虽然称不上崎岖,但路面坑洼不平,特别是进山之后每隔一段路就会突然冒出几个井盖大小的圆坑,就跟炮弹炸过似的。

我带小壑姐骑一辆白色的摩托,因为之前在台湾骑过很多次摩托,所以驾轻就熟,遇到紧急情况基本上能够化险为夷。

但骏哥和小鱼一起骑的红色摩托,就没那么走运了。在极力躲过几个大坑之后,还是没能逃过下坡路段上的一波连串“坑洞袭击”,摔倒在坑里,好在速度不算很快,我们“营救”及时,两人只是受了点轻伤。

过路骑摩托车的老挝民众,看到有人摔车,还主动停下来,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助,确定没什么大碍才走开,着实让我感受了一波淳朴的民风。

后面再次上路的时候,我们都骑得格外小心,但时间就花得长了一倍,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骑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想想,这路况还是包个突突车过来比较好,又快又安全,除非是摩托车车技特比好,爬坡过坎如履平地,比如那些骑着大哈雷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的欧美游客。

中午终于抵达光西瀑布,一进景区,我就有一种回到黔东南森林瀑布群的感觉,瀑布落差都不大,但连缀成片,每一处瀑布下面都有一湾清亮的钙化池,和九寨黄龙的湖水颇为相似,四周绿树丛荫,柔和的阳光穿过树叶透下来,把池水照得温润如玉。

在瀑布群最开阔的一处水池,池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把粗壮的枝桠伸向水池上方,一群亚洲游客正排着队攀到枝头照相。而水池里,放得开的欧美人,已经换好泳衣跳到一片碧蓝之中,许多白人姑娘直接穿着比基尼,在水里旁若无人地嬉戏漂游。

光西瀑布和黄果树瀑布最像的地方,就是到瀑布群的尽头,会有一个落差很大的主瀑布,仿佛整部大戏最后登场的主角,不过壮观程度远不及黄果树瀑布。

在水池边待到太阳西下,大家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天然的负离子大氧吧,不过对于骑摩托车的我们来说,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城区。

返程的路上,我注意到路边广袤的田野上有一棵特立独行的树,生长在一个沙壤的土坡上,树冠非常大,旁边没有其他的树木,后面是一个简易的足球场,当地的孩子们正在踢球赛。

落日橘色的光芒把树和土地映得通红,大家都抢着骑上摩托在夕阳下摆拍,斜照的余晖把人的剪影拉的好长。

小鱼同学娇小的身躯在反差强烈的夕阳逆光中,显得格外伟岸,好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女侠。

我想对于女侠的理解,骏哥一定比我更有体会。

因为回城的后半程,两人非常悲催地又摔了一跤,由于当时天已擦黑,路况更加复杂,这次摔跤的伤势变得有些严重,手脚都流了血,骏哥作为骑手摔得更重一些。而我们这一组,小壑姐完全不会骑车,所以没办法“分担伤害”,最后伤得也不轻的小鱼,毅然挺身而出,忍着强烈的疼痛,载上骏哥重新上路。

骏哥说,那一刻,小鱼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  ◆  ◆

晚上坐在披萨店,我问包扎好伤口的小鱼:“今天骑摩托车后不后悔?”

她放下手里的披萨饼,扶了下眼镜,很认真地跟我讲:“不后悔。”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摔两跤摔出了一个生死之交,真是值了。”说完,她笑着把披萨饼送进嘴里。

是的,她总是这么爽朗,从头至尾,我没有见过她掉下一滴眼泪,始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我们走出披萨店的时候,夜空中繁星点点,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我搀扶着他们两个“伤兵”蹒跚前进,暖黄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勾勒成一幅颇有意境的画。

深夜的琅勃拉邦,万籁俱寂,所有的事物都安静下来,唯有湄公河继续慢慢地流淌,伴着时光温润而无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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