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德昌和彭德怀彭德怀认识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叫段德昌，湖南南县人，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与后来和彭德怀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的林彪是同学。我们无从知道段德昌有没有向彭德怀谈起过他的这位军校同期同学。 当彭德怀所在部队于1927年7月加入北伐行列后，按照国民革命军从苏联红军那里取来的真经，第一师成立了政治部，共产党员段德昌被派来担任政治部的秘书长。在围攻武昌城的战斗中，彭德怀认识了段德昌。在彭德怀的回忆录中，他没有为我们提供两人相识的细节，只是含糊地说，相识后，段德昌常派人送一些当时出版的进步刊物来。也许正是通过这些进步刊物，彭德怀更加了解了革命的道理。  在攻下武昌以后，彭德怀奉命率部(彭此时是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营营长)前去玉泉山截击由宜昌经玉泉山向南阳逃窜的吴佩孚残部，段德昌一同前往。玉泉山之战役没有取得任何军事上的战果。因为吴佩孚残部早已通过该地，但在彭德怀的人生道路上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在玉泉山上的关帝庙里，彭德怀和段德昌进行了一次意味深长的谈话，其影响之大，以至于彭德怀后来还多次回忆起它，并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详细记录了这次谈话。他说：“到达玉泉山时，敌已先一天通过该地……部队就在该地布置宿营。我和段德昌在关云长塑像前，铺了稻草就宿，相谈甚深，使我得益不少。 段问我对关云长有何感想，我说：'关是封建统治者的工具，现在还被统治阶级利用作工具，没有意思。’段问：'你要怎样才有意思呢？’我说：'为工人农民服务才有意思。’段问：'你以为国民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答：'现在不是每天都在喊着打倒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上豪劣绅，实行一五减租吗？我认为应当实行耕者有其田，而不应当停留在二五减租。’段说：'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也不应当停留在耕者有其田，而应当变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公有制，由按劳分配发展为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制。共产党是按照这样的理想而斗争的。……共产党的任务，就是要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共产党员就是为这样的理想社会奋斗终身。”  这场交谈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也许段德昌只是从军队政治工作者的本色出发，来做一个刚刚从旧军队转变过来不久的人的思想工作。但他在有意无意间使共产主义思想在彭德怀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种种迹象表明，这场谈话加深了彭、段之间的相互信任。在以后的北伐过程中，彭德怀向段德昌提出了加入共产党组织的要求，但共产党为了顾全统一战线的大局，决定不在彭德怀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中发展党员，避免给国民党右派提供攻击共产党的理由，因为在整个国共合作期间，国民党右派们都在指责共产党利用国民党的组织外套谋取自己的私利，只注意发展共产党员，不去发展国民党员。 而事实上，国共合作建立后，很多共产党员忘我地为国民党工作，忘了自身的发展，以至于在中共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党的代表们不得不发出警告，必须加强党的自身组织建设。陈独秀显然对此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消极地去避免国民党右派的攻击。尽管党内毛泽东和其它一些人再兰地提醒他，可他一意孤行，拒绝听从劝告。这使彭德怀失去了早一点加入共产党的机会。  段德昌以他的实际行动跟陈独秀唱了反调。他奠定了彭德怀日后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的思想基础，又非常注意扩大共产党在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一师的影响。彭德怀后来讲，在北伐时，共产党在第一团的政治影响、思想影响，是经过段德昌之口散布的。第一团后来成为彭德怀发动平江起义的主要依靠力量，也是红五军的基础。完全可以这样讲，段德昌使整个团的国民革命军官兵成为了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军队。他发展了共产党。 但段德昌本人在几年以后，在湘鄂西苏区的肃反当中，被另外一个共产党员以革命的名义清除出了革命队伍，罪名是“阴谋分裂红军”，并因此而被处死。  二、腥风血雨在段德昌的启发下，彭德怀一步一步地向共产党靠拢。他阅读诸如《共产主义ABC》这样的进步书刊，在本营士兵中进行朴素的阶级教育。彭德怀规定本营士兵在早晚点名时都要喊这样的口号：吃农民的饭，穿工人的衣，吃饭穿衣是工人农民的，我们要为工人农民服务。此外，彭德怀还在部队中组织士兵委员会，利用它们做发动、组织士兵的工作。革命的气氛在彭德怀的第一营越来越浓厚。  与此同时，革命所包含的危机却是越来越严重。北伐的胜利进军，促进了沿途地区工农运动的发展。湖南、湖北、广东、江西等省的农民运动更是开展得如火如荼，广大贫苦农民在农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斗地主的革命。一时间，农村的地主老财们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对起来闹事的“泥腿子”恨之入骨，攻击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他们还把自己对农民运动的仇视心理传给了在国民革命军服役的儿孙们。 这使得国民革命军中那些出身于地主老财家庭的军官们对革命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导致国民革命军中的整体政治气氛日益向右转，反革命叛乱事件也越来越频繁发生，那些因自己家庭的财产被农民剥夺了的军官们带着自己的部队，在强烈的复仇心理驱使下杀回家乡，在他们的屠刀下，大批大批的农民倒在了血泊中。  而在统一战线内部，一方而是国民党右派们对共产党纵容农民运动的指责越来越尖锐，说农民运动过火了；另一方面，共产党、主要是其领导人陈独秀对这种指责不但没有坚决抵制，相反产生了某种承认“错误”的心理。在党内，陈独秀要求在农民运动问题上实行妥协、退让的政策。结果，不但是没有平息右派们的政治进攻，相反是助长了其反革命气焰。 1927年4月，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反革命政变。 革命进入了血雨腥风的时刻。一些意志软弱者、投机者退出了革命行列。  三、彭德怀加入中国共产党彭德怀并没因革命处于危机而丧失对革命的信心。作为国民革命军中一个向往革命的普通下级军官，他也许对整个革命形势了解不全面，但面对反革命的进攻，他不约面同地与毛泽东持相同的主张。毛泽东曾向陈独秀提出来，要采取坚决措施反击国民党右派们的反革命行为，打击其反革命嚣张气焰。尽管毛泽东的建议没有被陈独秀接受，但对右派毫不容情却成了毛泽东一生的信条。  1927年5月，接连发生了夏斗寅和许克祥的反革命叛乱事件，彭德怀向他的顶头上司第一师师长周磐提出了派兵平叛的建议，但遭到周磐的拒绝。这使彭德怀非常失望。单从军事的角度讲，第一师正驻扎在武汉与长沙之间，向北可以威胁向武昌进攻的夏斗寅部的侧背，向南可以直接压迫许克祥部，而且兵力对比也居优势。周磐拒绝接受彭德怀的出兵建议，在周与彭之间维系了十几年的私人感情产生了裂痕。彭德怀认为周磐的立场是站在反革命方面，与自己格格不入。 但彭德怀并没有因此而离开部队。他只是在自己担任营长的第一营里积极而稳妥地做好使其最终脱离反动军队阵营的准备。  大革命失败后，彭德怀率部驻扎在南县。与其他地方一样，南县的反动势力组织了清乡团和民团，对工农群众和青年学生进行随意屠杀。这深深地刺激了彭德怀。当南县的反动派准备成立清乡委员会，以图进一步加强白色恐怖统治的时候，彭德怀决定对反动派的意图予以打击。他约请救贫会的同志们一起讨论了如何破坏清乡委员会成立的问题，决定在清乡委员会预定成立的日子10月10日前的9日晚上散发、张贴传单、标语，给反动派以突然袭击。 彭德怀策划的这个行动取得了成功。当10月10日早上南县县城的大街小巷布满了革命的传单、标语以后，南县的反动土豪劣绅们吓坏了，他们以为革命又回来了，纷纷逃离了南县。清乡委员会的成立也就流产了。  彭德怀的行动还引起了中共南华安特委的特别注意。其实，在彭德怀的部队中早就有中共党员在活动，张荣生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成为红五军参谋长、牺牲于遵义城外的邓萍在来到彭部时肯定也是秘密共产党员。他俩都是彭德怀的好朋友，有着相同的志趣，经常在一起讨论时事，商量士兵委员会和救贫会的工作。作为共产党员，他俩在彭部肯定有某种特殊的使命，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他俩肯定了解彭的思想动向。通过他俩，中共党组织对彭德怀的思想和行为以及对革命的基本态度都非常清楚。  在彭德怀采取行动破坏了南县清乡委员会成立的第二天，一位名叫张匡的中共南华安特委代表来到彭处，称赞了彭德怀的革命行为。几天以后，他又带来了令彭德怀非常高兴的消息。他告诉彭德怀，特委已讨论通过你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报告省委批准后。再来通知你。 这是1927年10月间的事。此时反革命白色恐怖笼罩着全国各地，彭德怀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加入共产党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义无反顾，因为他早就向张荣生等人表白过：“走共产党的道路，这是我的关键，我跟你们一起走，决不回头，主意早就定了。” 1928年2月或4月的某一天—彭德怀自己都不能说清楚是哪一天，为此问题，在“文化大革命”中经受了三年多的审查—彭德怀怀着激动的心情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画像面前宣誓加入共产党，表示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彭德怀成为了和毛泽东一样的共产党人。从此，他们将在同一条战壕中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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