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又青,笔名青草正绿,出生于重庆涪陵,祖籍广东揭西 ,现居广州。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诗及散文。作品见于《星星》《四川人文》《泉州文学》《重庆晚报》。《南来北往》杂志副主编。2021年出版诗集《又青诗选——流淌的爱》。
刘又青祖籍广东揭西,生长在重庆涪陵,长期生活在广州。不但写诗,还进行了大量的诗歌活动。写诗多年,率真质朴,讲究气韵通达,真情实感。诗歌主旨上着重对情和意地追求,就立意而言,反躬亲情不乏豪侠之气,对外崇德更有温婉之风。対意象的把握比较敏感,对语言的淬炼也富于推敲炼达。诗风清俊孤标,从不媚俗;行文干净纯粹,鲜少浓艳。抒情不烈,伤情不悲,言情不腻,重情不昧。在吸收域外文风上幅度较少,在对传统情感和人文反躬上也比较保守。对自己的文学成就没有刻意的预期,这一点真有五柳先生的遗风。2021年又青出版了她的第一部作品集《又青诗选——流淌的爱》。我的若干评论也被热情洋溢地放在里面达三篇之多,深以为幸。我又得以仔细地看了她的大部分作品,细读之下,得出一个印象就是“真”。写父爱这个题材,特别是写父女情深的诗,尤其令人产生共鸣。她不为写作而写作,所以,写出来的很多诗都细加斟酌、长于推敲。她在技法上、语言上雕琢的带来了颇多精品,形成了独特的集中意象,和刚柔相济的风格,成为铿锵玫瑰的一面旗帜。又青的诗在“真”之外,还兼具“深”,这在女诗人是尤其宝贵的。一般以为女性活在感性世界,被表象遮蔽,显然又青不是这样。这让她对于同一题材有不同角度的兴趣,产生了丰富深刻的意象,她也是长于用形象说话,这是当代诗人越来越缺失的诗性,逻辑和语言的碎片变成主流的诗性,意识流和神性变成审美的新趣味,这时候,她的坚持就是她最根本的诗歌态度。
【选诗目录】
文/ 刘又青
一个诗人往往遭遇自己的元神,才能写出超常的神性,就像王勃遇见滕王阁,范仲淹遇见岳阳楼,毛泽东遇见 长沙的橘子洲头,刘又青遇见了木棉。“这个失眠的夜晚,是木棉花开的夜晚,夜色恍惚, 而花影的寓意正深,/门前的木棉树,红精灵的舞蹈织成了一路梦乡/生活的阴影和忧伤,被莅临的花香沉迷/刹那间的回眸:木棉啊,你陡峭的招手/唤醒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失眠遇见木棉,解读花影的寓意,有如朋友的相知。然后就是一轮互动,有两处是妙手: 一个是"门前的木棉树,红精灵的舞蹈"由树而红精灵,没有用喻词,直接而更生动;"陡峭的招手"用陡峭形容木棉树的招手就尤其生动,突出了木棉的伟岸高大。失眠不是因为病理,而是被木棉唤醒,唤醒不是不睡觉,而是和木棉交心。在高仓健出演山田洋次导制的《幸福的黄手帕》中,大家一定不会忘记看到满树结满了黄手帕的那个镜头。和这种夸大和特写类似,在这首诗中,诗人也用了一个放大的特写。"春天雨浓,清洗着遗忘者的面容和骨头;/ 回头往返故乡,一地花瓣的惊心动魄。/幸福如我,目睹木棉的集体舞蹈,/快乐如我,在倥偬的流年里摄取一个夜晚的馨香,/织成一篇参差不齐的短歌和长歌。/一朵朵,一簇簇,梦里梦外,都是我的木棉!"一场雨,引发对木棉的另一种想象,一地的花瓣,其大如斗,披着血染的斗篷,跳《义勇军进行曲》,他们甚至残缺着,但他们昂扬着,是悲歌,也是赞歌,树上是战士,树下是勇士,梦外是普通一兵,梦内是壮士雄风。至此,把木棉的亲切和雄壮,寻常但凄美又富于清香,写得有声有色有香,有情有义。清洗骨头句有种对木棉的解读和反刍,意即木棉敲打到我的骨头,让我深刻,我认识了木棉的骨气而更深交。用此句从一个倒叙的镜头看木棉的悲壮与欢舞,瞬间香气化为正气,制造出一种悲乐交集的氛围。看来木棉的夜晚在历经风雨之后,是何等的丰富与生机勃勃!所以,这个夜晚当然的属于木棉,属于木棉代表的那种精神。浴火佳人,木兰从军。
铿锵玫瑰,叱咤风云。
其色为丹,亮剑为魂。
琴心剑胆,涅槃女神。
全诗镜头感很强,频繁切换,虚实相得,色彩斑斓,气韵豪壮高亢,又不乏豪中英气,色香艳丽,刚柔相济,塑造了一个兼具阳刚美和侠骨柔肠的铿锵玫瑰,浴火佳人。甚好甚好!这个题材空间很大,是个"价值池",好好汲取,定会大功。以自己明确意象的深度挖掘,创造出自己的语境和文学符号,这跟很多无病呻吟和单纯的文学技巧拉开了距离。写作是一件独立的事,很多作者是有瘾的。精神和食物一样都有进出通道,只是精神的通道因人而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部分地揭示了精神现象,他还没有发现精神有必然的通道,所有人类的精神活动都是有道的。诗是人类的重要的精神出口,是先验的存在,鲁迅说的“杭育杭育派”也甚至不是诗歌的源头,只是形诸成文的诗出现稍晚。寻找诗的意象如同人类需要种庄稼一样有本质的原动力。写出诗来并不是一个诗人的使命,诗人和农民不一样,精神粮食如果重复了就是浪费。因为舒婷在《致橡树》中把木棉作为一个独立女性情感的描述而赋予木棉新的意蕴,又青在故有的诗意上二次开发,开发出铿锵玫瑰的新境界。可以说这种境界是舒婷对于木棉的意境的拓展和创新,这也正是女诗人刘又青延展木棉花的意义所在。梁菁,本名尤成群,女,陕西安康岚皋名师,八零后,省级教学能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魂》《中国诗人》《中国新诗》《中国诗歌年鉴》《北斗诗刊》《陕西诗歌》《山东诗歌》《作家周刊》等。
梁菁是一位北方偏远区域的小学教师,生活在繁华都市之外的纯粹中,生活在简单的人际中,也生活在干净的欲望中。文字就和路边的野花一样,卑微着阳光下缄默的欢乐。就像朝鲜的油画家,除了自然之美和人性质朴的美,似乎再没有更多的美。世界在她眼里没有时钟,甚至没有青春,世界一直美着,超出了她的期望,所以,她好像欠世界美好一样努力地偿还,成为她对人性单纯地救赎和以我内心的修炼。她有很好驾驭口语的能力,她懂得把诗歌做得很轻,很容易飞机来,她的跳跃和滑步不出于结构和技巧,是她天生有摩诘先生的空灵。小学教师写诗其实和普通的民间诗人一样,不可能像西川、杨炼、藏棣他们精通中外,特别受西方文化影响很大。有很多小学教师写诗,比大学教师写得好。在广州就有紫婷子、紫紫,杭州还有个邹小雅,西安的诗人左右就是专门教孩子写诗的。在西方,不要说写诗,就算当总统也很正常。一个人的精神会很严重的受她职业生涯的影响是毫无疑问的,一个小学教师的风雨,多少都会比较轻微,生活在和风细雨之中,她的世界就是一个静字,记得很多教室都会这一个“静”,这也往往变成一个小学教师的写作特征:安静写作、书写安静。
也许,梁菁还是一个成长的诗人,她也在做着某些探索,这些探索的意义在于能不能推进她的写作上到更高的台阶。徐敬亚说过,别小看抒情,你要能舒一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情就是大诗人,就是好诗人。抒情是寻找公共情感,所以,自己的感情必须单纯,自己的感情含混不清,要抒一把情何其难矣!很显然,梁菁就是在苦苦寻找这种可抒未抒之情的女诗人。文/梁菁
杜甫在一首《绝句》中,通过两个小鸟,引出了一个宏达世界,这就是“鸟瞰”。再小的鸟,它的世界和我们一样大。“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两个黄鹂在鸣,这就有声音了。白鹭上青天,一笔描述行为、一笔描述环境。一横一纵,展开了一片非常明媚的自然景色。西面的岷山,是千年积雪的一个岷山,门口停着万里之外的行船。这样就形成了一迎一送,迎这个积雪的山头来进入你的视野,送这个船到下游去。说明“安史之乱”已入尾声,接近平定。这种以小喻大,以景述人的写法正是经典的手笔。女诗人梁菁正是借鉴了这种手法,让一只麻雀成为主角。“关于麻雀,我们谈论的/并不是小中有大,或大中有小/生活的哲理太过严肃/我们要说的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和一只安静下来的麻雀”。这是一个链接,麻雀@一个可爱的女人。@的同类项是它们都枕于安静。安静成为它们的徽章,按人类的修行,定能生慧。唐代金昌绪只留下来一首诗《春怨·伊州歌》:“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这首诗的影响以一而足。就其艺术类型而言,这大概是一首民歌,语言生动活泼,而且在章法上还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它通篇词意联属,句句相承,环环相扣,四句诗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场景完整,演绎生动,有趣又有境。达到了王夫之为五言绝句提出的“就一意圆净成章”的要求。王世贞也在《艺苑卮言》中盛赞了这首诗的“篇法圆紧,中间增一字不得,着一意不得”。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也以爱诗为经典,说“一气蝉联而下者,以此为法。”
诗人梁菁就像麻雀世界的导游,开始讲麻雀世界的故事。“记忆中的麻雀,总是叽叽喳喳/它们从不怕冷/每当大雪封山,撒一把秕谷/就能诱来欢呼雀跃的影子/无一例外的结局/被细绳所缚住的,也总是/那几只贪心的麻雀”。这个冷幽默,笑点不高,道理不弱。麻雀喜欢秕谷如同儿童喜欢奶糖,姑娘钟意爱情,这是正当的。只是人类卑鄙,贪于勾陷,乐于别人的苦痛。这与金昌绪一样,把麻雀作为一个对峙的对象来写,金昌绪的笔下,麻雀是个喜剧角色的小淘气,而在梁菁的笔下,麻雀成了小白菜一样的被伤害的悲剧主角。
麻雀虽小,它的世界和人类一样大。这个朴素的真理告诉人们,万物都有天赋的均权,因为你野蛮的思想,所以不懂得尊重罢了。“与人类一样,麻雀虽小/小小的一颗心呀/也曾装满了庄稼,土地和风调雨顺/现在准备装满一腔温柔”。同过两条线索,把一只可爱的麻雀与一个可爱的女人一起从故事中抽出,通过价值提醒告诉人们,那些弱小的麻雀也有一个爱而温柔的灵魂。
我觉得人类越来越好奇虚拟的世界,而对现实世界的多样性和丰富性缺乏兴趣。我今年在深圳,特意留意了麻雀在清晨不同天气中的叫声,借以破解麻雀的世界,写了一首《小麻雀》留在后面:
安静的小麻雀,只想在清晨放情地吟咏
在枝头踱步,煞有介事做阳光的信徒
它朝拜过树叶,也放弃过一只蝴蝶
没有梦并满意一切,它是多么的温顺可爱
在过度阳光的地方鸣叫,需要的水很少
这一切如果不遭遇一个思想家的启迪
它的忧虑更多的是一场说来就来的风雨
越来越严肃地思虑人类无可药救的堕落
布施一把谷糠,勾陷无冤无仇的同类
刨心掏腹,炝炒爆煸之刑只为一己口腹
它测度并试图理解人类,和解于一场风月
没人比麻雀活得明白,没人比鱼熟悉水
爱上思想的麻雀如同爱上金钱的人类
苍白地鸣叫,错过一生所有美丽
依人,女,籍贯辽宁,居广州。广州市作协会员。诗歌作品散见《湛江文学》《东江文学》《星河诗刊》《中国诗影响》印尼《千岛日报》《中国船舶报》《东莞时报》中国《流派》诗刊等报刊。依人是北方人,来到南方,从山上下来泡在水里,慢慢对海、船、锚、水手有了自己的解读,从事写作的时间不算久,接受过省作协的女诗人高研班的专业训练,在诗意的营造上,在表达的幽微上,形成自己的路线,善于做诗眼,善于翻转,也善于微波凌步式的字节跳动,使诗歌意境空灵,表达效率富于写意的简约,透出了真情实意,在对大海元素的挖掘过程形成系列、形成矩阵,形成一条窥海小道,人海茫茫,遇到你,遇到海,遇到拈花一笑的佛祖。
作为一个安静的女诗人,诗只是她生活的一把扇子,天气热了她拿起扇子扇两把。她对诗歌并没有特别的预期,也没有特别的热爱,她甚至不是一个诗歌分子,诗歌只是她的一个小分子。但这并无改她的诗歌美学成就,也许简单的生活才是诗情的沃土,就像美国女诗人狄金森说得那样:美,不能造作,它自生—/刻意追求,便消失—/听任自然,它留存—/当清风吹过草地—//风的手指把草地抚弄—/要追赶上绿色波纹—/上帝会设法制止—//使你,永不能完成—。所有这样的诗人都会有自然主义的倾向,都是向内挖掘生活的深度,都保持着足够的敬畏和单纯的爱。依人对生活中的禅意比较敏感,有相当的逻辑趣味,这是她独特的地方,相当于古罗马时期苏格拉底的徒子徒孙。她不是深宅女性,她生活在复杂的职场,这是她必须具有的生存智慧。这些智慧映射在诗中,就如同诗歌是一个棱镜,让每一个诗人用她独有的色彩表达自己,诗就是她的一个映像。所以很多诗意更像回眸,从童年的记忆挖掘遗失的世界。仿佛一个退行的人,看见更多的过去和现在,而不是未来。
穿行在人生路上,更多的是穿行在四季轮回中,也穿行在自然山水中,人生就是时间和空间的复合体。诗人依人的退行思维可以把世界复原,复盘到一个很清晰的程度。这种生命的质感非常凝重,有时仿佛是一种负担,好像在姜子牙的封神榜里还没有这样的神。人在儿童时代就喜欢跳,就算短暂的飞都让人愉悦,依人就把倒行的负累变这种倒飞,诗变成了诗人的精神回顾,是弱故事性的精神《史记》。这也就是《史记》被称为无韵之《离骚》的理由。人类的一切建立在人类的记忆能力上,乡思之情是人类记忆能力的投射,随着人类流动性加大,人类的乡情也发生了变化,诗人在诗歌中也用不一样的心态去表达更加幽微的心理。想当初,孔子现在大河边上说"逝者如斯夫",是呀,很多过去的东西,就永远的过去了。一个人,其实并不真的能够看到过去的世界,过去的世界仅仅存在于推理当中,我们只能活在当下,活在瞬间的世界。诗人通过倒叙回忆的方式,怀恋自己在家乡的朝朝暮暮,重点怀恋北方的独有元素: 雪。这首诗就是通过真实、典型的场景, 夹叙夹议,再赋予心理描写,好像是一个成年的自己看年少的自己。语言的跳跃维持了诗性,大量四字词组的应用,让诗歌更富于力度。"也是这个季节 雪野无言/白桦林依偎在冬的怀抱/小鸟依人般眺望远方 从容平静/待春风送暖 我收拾行囊 携着梦想"。诗名叫《蒲公英》,但笔锋轻轻一荡,落在了别处,切换到一个完全不同的雪野镜头。"也是这个季节",这是切换镜头的缘起。起步轻而简约,切换得合理。记忆中,北国的场景是生活化的,再冷的冬天和霜雪,人心是温暖的,讨价还价的感觉就像谈情说爱一样卿卿我我。通过"无法停留 似蒲公英的花朵",又一次切换镜头到了南国。也点了《蒲公英》的题,原来我就像蒲公英一样背着旅行袋飘到南国来了,然后也扎根在南国,融合了自己和蒲公英的意象接驳点。两个镜头带来了两个纬度和空间,就像一个少年、一个青年站在不同的位置对看。似曾相识燕归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无言。最后集中地展示乡村生活的趣味,以及对乡村生活原始、朴素的人性美的留恋。通过对自己内心的自省,反躬离开故乡的真实意义,故乡的美好只属于故乡,就像雪,永远只落在故乡,无法像蒲公英一样飘到南方。而身在南方的现实性,只能把雪花变成一幅画。就像庄周梦蝶,雪花和雪画,都有雪意,心是自在的,心可以装着一切,兼而有之。人的飘零又有几分由自心,往往是人生还没想清楚,人已经老了,到谢幕的时候,就算错了台词,大河已经流走了。这首诗的最大意义是没有背叛自己内心的真实,没有希望把诗写得多高明,所以对时间有一个很好的反省的深度,时间是什么?空间是什么?然后也没有答案,没有答案是最合情合理的。同时在写法上,通过蒲公英的意象延展,对于蒲公英而言,时间和空间都在路上,都在变化,绿皮火车也一样,时间拉着绿皮火车,而不是绿皮火车拉着时间。诗人也是一样吗?场景的细节和典型化让诗有了足够的容量和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