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陈巴尔虎人

      北行六记第三日

马

背上

响起了

马头琴的长调

悠远的辽阔绵绵不绝

陈  巴  尔  虎  人

  by  远 牵

为赶路，早晨五点阿兰就起来洗车。

一觉醒来，见洗好车的阿兰两手冻得通红，方知外面寒冷刺骨。阿兰讲，他洗车时跟房东老爷子聊天，说昨半夜一对刚下了火车的小年轻短衫短裤来此投宿，冷得直跺着脚打哆嗦，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问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小年轻搓着手说啊妈呀我们哪知道直以为阿尔山也是过夏天哩！

这一季确实是夏天无疑，但阿尔山这里的夏天，早晚却跟我们当地的冬天没什么两样。这里是寒温带半湿润气侯，全年有七个月冰雪封山，虽说春天有杜鹃满山，秋天有有红叶绚烂，冬天有冰枝玉挂，但夏天才是属于阿尔山的黄金季节。单从名字上听，阿尔山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座山城，但阿尔山蒙语的意思是“热的圣水”。这个内蒙古东北部美丽的地方，号称中国最小的城市，全市目前只有一个红绿灯路口，基本上居民从事的都是旅游相关产业。复杂的地质环境造就了阿尔山许多独特的地理景观，如地热活动形成的堰塞湖天池，玫瑰峰，森林公园等，山水风景美不胜收。作为新兴的旅游城市，阿尔山的景观与物产得天独厚，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阿尔山并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地方。

玫瑰峰

这里还盛产许多名贵的山珍，但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呼伦贝尔，所以我们虽然明知阿尔山之美不可方物，却还是未多停留而是继续北行。没想到的是，阿尔山的加油站竟然挤得特别厉害，市内应该是只有这一个加油站，等侯加油的车辆排起的长龙一时看不到头，秩序也难免嘈乱，以至加油站动用了警力来协调。我们决定隔过此处，去前方的伊尔施加油。

阿尔山市区的早晨艳阳高照，几公里外的伊尔施码头却云低雾罩，也许是因为这里有漂流河的缘故吧。难以置信是伊尔施的油站里竟也已无油可加，这种情形连一向沉着的阿兰也有些忐忑了。这确实也叫人苦恼，动力没有充分保证已经让人郁闷，不能天马流星地赶路程则更让人捉急。而阿尔山到阿穆古郎的这一段路，也许同样是离国界线最近的公路的缘故，一点不比大兴安岭边界林场的那一段路程好走，实在是平地上最糟糕难行的一段！正施工的路上不仅障碍重重，浮积的尘土足有二尺厚，凭是多净光锃亮的车，只要一上此路，个个落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这也难怪，因为阿尔山一年有半年多都处在冻土期，可施工的也只有夏季这三四个月，听说这段路都已修了一年多了，但愿明年这个时侯，路能够完全修通！只有历经行路之艰的人才会感叹道，道路修通不单对于阿尔山，就是对于所有来阿尔山这儿的人，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高原草甸

这样簸行到距阿穆古郎近100公里处，路况总算好转，心情也轻快起来。不远处连绵隆起的草原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整片整片如浓泼重墨的油画一般，晨光的金色匀下来，色彩明快热烈，这高起的草原是一种高山草甸，碧绿的草甸被人工种植的针叶林严整地分割成一片一片，这样连接铺展开来，成为一路上连续的风景。临近中午时侯，我们到了新巴尔虎左旗，在左旗县城阿穆古郎也终于加满了油，阿兰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踏实落定。

巴尔虎姑娘

巴尔虎是蒙古族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支，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在东蒙广袤的土地上，一代代繁衍生息下来，形成了自己鲜明的部族特色。他们彪勇善射，依湖水而居，奉天鹅为神，所以喜欢白色和蓝色，这在他们的建筑和服装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巴尔虎妇女的头饰很奇特，她们的前额套上缀有玛瑙珊瑚的银箍，后颈到领边有一圈立起的银栅项套像领子一样映在身后，女人们大都偏爱天蓝色的蒙古袍，打扮好真得就如天鹅一般的优雅明丽。这里从18世纪上叶起，一部分从大兴安岭以东布特哈广大地区迁来的蒙古人先来到这里，为“陈巴尔虎”，意思是先来的巴尔虎蒙古人；后过了两年，又有一部分从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迁来，称“新巴尔虎”，即新来的巴尔虎蒙古人。作为世界四大草原之一，被称为世界上最好之草原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是巴尔虎人无比的骄傲，要知道呼伦贝尔草原先前就是被叫做巴尔虎草原的。

巴尔虎人

现在居住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是陈巴尔虎人，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着灿烂独特的草原文明。巴尔虎草原曾是成吉思汗的历史舞台，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草原的几次重要战役均发生在这里。这里夏秋两季绿草如茵，牛羊肥壮，幽静宜人。漫长的岁月里，性格开朗的巴尔虎人乘着高轮大车，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游牧，他们好引长歌，悠长舒缓的调子如草原一样宽广安宁。

新巴尔虎蒙古人居住在新巴尔虎左旗和新巴尔虎右旗。左旗靠南，右旗在北，右旗比左旗发展得要好一些。从一路上的牧场可以看出，左旗是较为粗放的天然草场，靠自然放养，以牛羊肉业为主；右旗的草场则用铁丝圈起来作了划分，养护得也精细，他们以奶业为主，他们居住的蒙古包也像牛奶一样的洁白，他们乘赶的高轮车一路上也洒下缕缕浓郁的奶香。我们先从左旗的阿穆古郎县城里穿过，这里保持着巴尔虎人自己浓厚的异族风情，红白蓝三色的尖顶建筑让这座小城看上去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活力，所见的文字多为蒙文，卖牛肉包的铺子比比皆是。

本想在这里买些面包，结果跑了好几家超市都没有，一问才知县里唯一的面包厂今天停电了，所以全城便没有面包可出售了。只在一个很小的商店内，我买了四个很大个儿的馒头，好心的店主自有巴尔虎人的淳厚，从整装袋八个中分出来四个单卖给了我。这馒头比在大城市里的物美价廉，比面包还好吃耐嚼，从中可以品到一种淡淡甜甜的奶香。在车上边吃边走，从右旗的县城阿拉坦额莫勒城边绕过，车有油了，人啃着草原上的馒头也长劲了，当行到一个绘有蓝色云头纹的亮白的圆顶路亭旁，我们停下来。在近旁的草原上，散居着右旗的一户草原人家。

蒙古包﹠高轮车

主人外出放牧去了，蒙古包带锁。运奶的高轮车长长一行停在包前。走近蒙古包，看到这个蒙古包是用洁白的细毡布包箍起来的，再用棕色牛皮粗绳紧实，又用串串铆钉加以密固，包前放置着一块落脚的大理石，看上去既讲究又细致。要烧牛粪生火煮奶茶，蒙古包顶上开着烟囱，为保持透光，门板上镶着玻璃。穿过玻璃可以看到，包内的穹顶比看上去要高许多，上面缀饰着艳丽喜庆的纹饰，地板是实木板铺成的，漆成了淡淡的蓝色，地板上摆放着茶几，旁边铺着织毯，想必这蒙古包的主人一定是经常在这里听着马头琴大碗地喝着奶茶吧！这里的牧民居住的这样很平常的蒙古包，竟如此地精致漂亮，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从进入巴尔虎的这片草原，你就能明显感受到巴尔虎人对美有一种执着而独到的追求，并将这种美鲜明而牢固地植入了自己的生活，成为日常的一部分，这就是巴尔虎人自己的草原文明，他们在顽强地守护并一代代地传接。

运奶的勒勒车

又走向那队长长的高轮大车。大而细的车轮是铁制的，木头做的车臂长长，一车搭着一车，约有七八个这样的车搭成一列可以称得上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这种车草原上有个名字叫“勒勒车”。除了骑马，勒勒车是草原上主要的交通方式，这户人家的勒勒车是用来运奶的，挤奶的白铁皮筒在车队的后几辆上，前面几辆是包着乌毡布的密蓬车，外面是层粗毡，里面还有层细毡，两层毛毡拼封得严严实实，同样又用铆钉紧固，这种车应是运送保鲜品的。坐在高高的勒勒车上，阳光香暖，茂盛清香的青草丛里夹杂着许多白色的蒲公英，许多藏在草茎下的紫色的黄色的小花也在悄悄地吐着芬芳，还有一层像黑枣一样圆溜溜的羊粪，密密匝匝地间落在草地上，养沃着这片草原，爽洁的风吹来，掺杂着车上的奶香，——这是草原上真正的味道。

路过呼伦湖、成吉思汗拴马栓，下午四点我们到达了边境城市满洲里。满洲里是原称霍勒津布拉格，蒙语意为旺盛的泉水，它东邻俄罗斯，西连蒙古国，是中国最大的陆路口岸，有“北疆明珠”的美誉，是一座充满异国风情的美丽城市。跑在大街上挂俄罗斯牌照的汽车随处可见，从城市的建筑到人们的生活，都可以看到俄罗斯文化在这里的渗透。

套娃广场

先来到有名的套娃广场，这里的套娃形象有著华丽头戴的蒙古美女，汉族古典古代仕女，俄罗斯金发美女，各色美女如云，让人眼花缭乱，大饱眼福，此外还有数不清的童话人物，历史名人，十二生肖等等，套娃有大有小，大的里面都是卖套娃的铺子，林林总总的套娃造型让你感受到满洲里兼容并蓄的风格，对面是深蓝色的尖顶艺术馆，殿堂里面多是俄罗斯画家的裸女油画，风格大胆优美，欣赏者只可屏息仰视，不可喧哗造次。品一口俄罗斯风味的冰淇淋，抱一个可爱的大套娃，我们离开骄阳炙晒的套娃广场，来到边境线交界处瞻仰国门。

第五代国门呈庄严肃穆的乳白色建筑，门体上嵌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红色大字，国门上方悬挂国徽，国际铁路在国门下面通过。国门对面不远处是俄罗斯的国门，登上国门可见俄罗斯境内的后贝加尔斯克区，那边的车站、街道、行人等情形可尽收眼底。不远处是41号中国界碑，有站岗的边防武警一直用视线紧盯着守卫。在国门广场上还陈列着一台毛泽东访问原苏联时乘坐的老火车头，故国门广场也叫火车头广场。这台“亚西亚”型蒸汽机车是1940年日本制造的，下面的铁轨是1925年苏联制造的43铁轨，机车号是“满洲里1861”，“18”代表满洲里到俄罗斯后贝加尔斯克的距离为18里。“61”代表毛泽东在满洲里期间，曾在这辆火车头上说过“六”个“一”定的“最高指示”。爬上这台黑色的满洲里号机车，虽然锈迹斑斑，但因其承载着复杂的政治内容，显得非常沧桑厚重，坐在火车头前的铁轨上，遥望历史的天空，平淡如常之间其实已经历过无数的风雨变换。

满洲里号

来之前曾特别向往坐一坐的马车。这种马车有一点像单个勒勒车的模样，但装饰得富丽堂皇，有浪漫的俄罗斯风格；更有一种高级的马车有蒙古包一样的穹顶，座位围坐在一起，人们背朝外脸朝里聚在车内，很容易制造热烈的气氛，想那马车夫长鞭一划而下，马蹄声得得，马铃儿串响，一车围绕的欢声笑语，那真是只有满洲里才有的马车风情！可惜在满洲里这个下午，马车的踪影一点儿也没见着，不能说是一个遗憾。遗憾事小，我真心希望这种马车千万不要在满洲里销声匿迹，因为满洲里街头最让人回味的动人风景，尽在欢奔的马车。

黄金马车

从满洲里向南，一路是美仑美奂的草原风光，——这就是梦中的呼伦尔贝大草原，大片绿油油的草原像铺展的绸子一样明亮而润泽，一碧万顷的草原上，蓝天下的水泡汇流成蓝色溪流，粼粼地泛着水光，果真是水草丰美牛羊壮，这里的牧群很多，白色的蒙古包星星点点，牛马们个个吃得膘肥体壮，余晖缓缓西下，一派安宁瑰丽的牧园景象……

呼伦夕照

赶着微微夜色中进入呼伦贝尔市，这日行程又是700公里。对呼伦贝尔草原的美景，今天只在暮色中匆匆一瞥而已；在这匆匆一瞥里，呼伦贝尔草原好似披了一层玫瑰色的神秘面纱。而明天，这层面纱将会彻底揭开。

在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嘴角在不禁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