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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古村落

 强哥的书屋 2021-09-05

鲁晓敏

明清时期,徽商们在外拼搏奔波,成功后又携带着大量财富,回到故乡大兴土木,修建起无数深宅大院、壮丽的祠堂和巍峨牌坊——它们被世人誉为“徽州三绝”,并与随之应运而生的木雕、砖雕、石雕和壁画,共同勾画出了一个梦幻般的徽州,演绎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水在村中,村在山中古村落中的风水奥妙

相传八百余年前,有位号称“地仙”的风水先生赖文正路过绩溪县龙川村,他站在龙须山上,惊叹于这群山夹水、和谐相生之态,认定登源河为“来龙之水”,而处于围山之中的龙川村,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但美中不足的是,龙川村的坐向有些偏差。于是他向村人胡念五提出了改造方案——将龙川村改造成一艘船的形状,坐向扭转90度,由坐西朝东改为坐北朝南;打通五条南北走向的巷道,直通龙川河边,隐喻“五子登科”……胡念五及其后人执行着他的种种规划,使龙川村经过一系列的改造,直至明代终于形成规模。

今天,仍能从龙川村的格局中看见“传说”的影子。山隐水迢,树影婆娑,油菜花填满了山野的空格,当我站在龙须山上,此刻,与传说中赖文正的目光重叠。越过绵延的群山和纵横的阡陌,我看到了两头尖、中间大的龙川村,数百幢鳞次栉比的民居如同一间间船舱,恢宏的马头墙如同林立的风帆,胡氏宗祠前竖立的根根旗杆如同桅杆,龙川恰如一条大船停靠在登源河岸,眼前此景显得烂漫而安逸。可以说,这些格局都在刻意强调:这就是一艘船。

沿新安江及婺江而下,徽州远不止这一座船形村——西递村七哲祠和跑马楼象征船首眺台,村中两棵大树如同桅杆,牌楼似扬帆;屏山村宛如一艘扬帆出海的航船,弯曲的吉阳溪就像一根缆绳将船系在水口……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船形村落坐落在徽州的山水之间呢?

徽州山峭水湍,客观上,多数村落地处两山夹一沟的狭长地带,船形设计既是最合适也是最无奈的选择。新安江在崇山峻岭中打开了一道缺口,入浙后汇入钱塘江,满载货物的商船从这里出发,船将徽州人与外面的世界维系在了一起。这些带着“扬帆起航”“一帆风顺”“满载而归”吉祥寓意的船形村落,承载着家族心愿,为远在外乡的游子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动力。

在之后的寻访中,我却发现徽州的村落布局不仅仅是简单的“船”,各种各样的风水村落层出不穷:按八卦理论选址布局的呈坎村、棋盘形的石家村、牛形的宏村、鱼形的渔梁村……各种形状的风水村落数量之多,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风水真的有如此灵验吗?其实,徽州人参透了地理学、气候学,借风水的名义对村落进行布局和改造。

龙川河的人工改道和排衙水口的建造,从形式上看貌似弥补了龙川村风水上的缺陷,更重要的是解决了雨季发洪水时,登源河水位暴涨导致的河水倒灌难题。故而,人们能在雨季看到如此奇景——汹涌的登源河由东向南咆哮而来,人工改造的龙川河则水流潺潺,两河交汇处呈现出高低不同的水位,登源河水高于龙川河水,不可思议的是龙川河并没有发生洪水倒灌。在胡氏祠堂配置的流水泮池、开辟五条北高南低的通道等措施,则疏导和顺畅了地表水的排泄,解决了龙川村长期悬而未决的水患和内涝问题。这样的设计,与其说是赖文正的指点,不如说是龙川先人在参透了自然规律后加之利用的经典范例。

徽州人视水为财气,水的元素布满了村落。但如今我们发现这一切似乎与财气关系不大,更多是为防火:水流在村中被人工疏导、引流、改道、折曲、回旋、盘绕,尽可能地让水在村落中舒展,利用地势落差,将消防用水输送到每一个角落。远看去,村落中一片水汽泱泱,飞檐倒影在水中,水影爬上了粉墙,显现出一派自然天成。

徽州人在村落设计、规划和改造时,将对儒道释的敬重、对宗族礼法的遵守等观念与风水交糅,形成了包容并蓄的徽州风水学。而风水师们则各显神通,因地制宜,进行大胆的想象和创意,不仅在村落布局上突发奇想,在空间营造上也别具匠心,缔造出了一个风水徽州。

三雕和壁画细节之处彰显精致之美

徽州古建美在细节,细节之美尤在三雕。木雕、砖雕和石雕,密布建筑各处,至今仍为后世所痴迷。这些历史悠久、技艺精湛的民间工艺,既折射出主人的文养和情趣,也是建筑的精华所在。

三雕中尤以木雕为盛,雕刻手法有高浮雕、浅浮雕、圆雕等,有的清水成活,露出木头的色泽与纹理,保持着古色古香。有的上了红漆,或者施以重彩,或描金涂粉,将木雕装扮得金光灿灿,登堂入室便一睹喜庆富丽。满目望去,横梁、额枋、月梁、斗拱、脊吻、檐椽、雀替、挂落、窗棂等处满是雕花撰朵。一块不到一寸厚的绦环板上,往往雕着四五个层次的画面,叫人瞠目结舌。若论殿堂级的民居木雕,黟县宏村的承志堂或许是众望所归。

推开承志堂的大门,举目望去,136根柱子整齐排列,撑起了3000多平方米面积的建筑,如同一座森然的树林。柱子上、横梁上、门窗上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木雕,其中最为出彩的是人物雕。木雕中最難雕刻的是人物,人物中最难的是开脸,房主汪定贵偏偏选择了难中之最难,从而彰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唐肃宗宴客图”“百子闹元宵”“福禄寿禧”……成百上千个人物被锋利的刻刀“唤醒”,一张张逼真的脸蛋或欢笑或沉思,一双双鲜活的眼睛或炯炯有神或凝神注目,千人千面,面不同神。

徽州砖雕的工艺,同样复杂。从取料到出窑,要经过选土、制模、脱坯、看火、上水等多道工序,才能烧制出质地坚硬、色泽清灰、敲击有金属声的青砖,之后,从雕刻青砖到上墙装饰还要经过20多个环节。这些通过无数工匠精心制作而成的“泥巴”,装饰在门楼、门楣、屋檐、屋顶多处,承受了数百年的日晒雨淋依旧如新。在迷宫一样的徽州村落行走,一间一间地仰望,匠心独运的砖雕随处可见:镇宅驱邪的瑞兽、象征富贵平安的花果虫鸟、形态逼真的八仙、烘托雅趣的文房四宝、线条流畅的刀马人物、代表吉祥的器物以及典故传说纷纷出现在门楼上,人物神情兼备,动物姿态各异,植物意趣盎然。

不少徽州建筑的门楼、石库门、立柱、天井、栏杆、井圈、弥底座等处凿有石雕,由于石质坚硬,多以浅浮雕为主,也有透雕和圆雕。

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黟县南屏村程氏祠堂,大门两边各有一对极其精致的石鼓,右边雕龙,左边刻凤,形成“龙凤呈祥”的美好寓意。大门两侧各立有一组石制防护栏,刻着一只只骏马和梅花鹿,甚至连发丝一样的马尾、鹿鬓,都刻得一丝不乱,细看原来是代表马到成功的“八骏图”和代表食禄的“十鹿图”,足可见徽州石雕工艺之精、寓意之丰。

除了三雕,一种以工笔带写意为技法的壁画遍布徽州,可谓是无宅不壁画。色彩以朱砂、赭石、藤黄、靛蓝、石绿和墨汁为主,有的素净空灵,有的浓墨重笔,有的艳丽斑斓,有的是名家绘就,有的是画匠而作,有的就是主人信手拈来,每一幅壁画都充满了人间烟火,述说着民风乡俗,更折射着人生哲理。歙县萌坑村的先人偏执着于壁画,一个不大的村子竟保存着600余幅壁画,花鸟、人物、山水点缀在门顶、窗檐、墙头,恰到好处,令人惊叹。

一切空白的地方都可能是徽州人的纸张,每一笔线条都显得浑然天成,一幅幅图画绘就了徽州人心中的“小康盛世”,绘就了无处寻找的“世外桃源”。在徽商鼎盛的明清时期,徽州就像一座露天的大工地,催生了各种能工巧匠。“三分工艺,七分匠心”,他们的内心世界在徽州建筑中淋漓尽致地显现而出,他们以刀为笔,以木头、砖块、石头、墙面为纸,留下了那个年代的华美,刻下了浑圆的心智和豁达的情怀,也写下了绚丽多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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