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万历十三年（公元1583年）秋，清苑县一座宅院的枯井内，发现两具尸骨，知县带人赶到现场，经仵作查验，两具尸骨生前都是被谋杀，而且死亡时间不同。此案甚是离奇，知县明察之下，发现真正的元凶竟然就在身边。 案情详解： 这年开春，清苑县城郊阳城镇上，一座宅院正在翻修，偏院有口井，上面盖着石板，搬开石板发现是口枯井，匠人们好奇，下井查看，竟发现井内有具尸骨，已经腐烂不堪。东主程员外赶紧命人报案，新任知县沈修还未到任，公务由县丞曹源负责，曹源懒政，就让捕班陈其带仵作前往查验。 陈其带仵作及众差役到达现场，下井取出尸骨，经仵作查验，尸骨是年轻男性，颅骨碎裂，应该是钝器所为，死亡半年左右，看残存的衣服布料，应该出身富家。陈其命人在井下挖掘搜寻，希望能发现其它线索，这一挖不得了，在这具尸骨下方不足两尺，竟然又发现一具尸骨，这一发现令在场之人惊讶不已。 第二具尸骨比较奇怪，仵作勘验后给出结论：此尸骨应该是个老年男人，身材矮小，也是颅骨碎裂，说明也是谋杀，此人生前应该是个跛子，而且左胳膊断，左手还是个三指，无名指和小指残缺。尸骨旁边发现一个布袋痕迹，有些锈掉的工具，依稀可以分辨是木工所用，此人生前应该是个木匠，据推断应该死于两年前。  两具尸骨蹊跷，而且都是死于他杀，陈其感觉事关重大，便骑马回衙向县丞曹源禀报，曹源此时正在后堂与新任知县沈修聊天，原来沈知县刚刚到任。听完陈其详细汇报后，曹源一改往日的沉稳，脸色突然煞白，显出惊讶之色，即刻准备与陈其赶往现场，沈修刚到任便赶上此等奇怪案件，也随二人一同前往阳城镇。 到达现场后，曹源表情很不自然，瞅了年老那具尸骨几眼后，就退到一旁，好似万般心事。沈修找来此宅东主程员外问话，据程员外说，这所宅院是两个月前从当铺陆掌柜手中所买，对枯井之事毫不知情。沈修传唤陆掌柜问话，陆掌柜交代，五年前，自己讨了青楼女子彩玉为妾，大老婆不让其进门，便买下这座宅院给小妾居住。 沈修问陆掌柜小妾何在，陆掌柜说，小妾彩玉四个月前卷了家中财物不辞而别，自己寻找了两个多月不见踪影，一气之下就卖了此宅，由于大老婆看的紧，自己每月只能来此宅七八天陪彩玉，至于枯井双尸之事，毫不知情。沈修感觉此案与彩玉有关，即命陈其带人搜捕彩玉，同时知会程员外，修宅此事暂停，待破案后再开工，衙门会相应补贴损失。 沈修命人将宅院封锁，并留差役看守，而后回衙，一行人回到县衙。当日晚间，清苑县官绅摆酒为沈修接风，宴席期间，沈修发现曹源有些魂不守舍，以为他是日间看到尸骨惊吓所致，也就没有在意。 次日傍晚，陈其带来一个消息，据他对凶宅周围邻居打听，得知小妾彩玉居住之时，除了当铺陆掌柜外，还有一个叫吴广的男子偶尔来此，陈其到吴广家后，发觉已经人去屋空，据邻居称，吴广两个月前突然不知去向，听说吴广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姑姑早年嫁去了天津卫。沈修听完，断定吴广与彩玉有重大嫌疑，命陈其带人赶往天津卫，搜捕吴广。  陈其办事迅速，两日后便赶到天津卫，在卫所差役协助下，未出三天找到了吴广，陆掌柜小妾彩玉和他在一起，陈其不敢耽误时间，两日后便将二人带回清苑。沈修升堂审理，刑讯之下，吴广与彩玉交代了罪行。 原来彩玉做了陆掌柜小妾后，由于陆掌柜陪伴甚少，不久后便和吴广勾搭在一起。大概在三年前，宅院门口来了个矮个子老年乞丐，彩玉见其可怜，便拿了些食物给他吃，这个乞丐浑浑噩噩，看样子是个疯傻之人。 院中有些废木板，乞丐吃完饭，从布袋中拿出工具，不一会儿竟做了精巧的木匣送给彩玉，此匣内有三层，侧面有机关，木匣上还刻着只独腿山雀，很适合放些女人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乞丐做完后，出院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对着宅门傻笑。一连几日，老乞丐都会来乞讨，彩玉对他很好奇，每次都给他吃食，乞丐吃完东西照旧坐在树下瞅着院门儿傻笑。 吴广经常来此私会，怀疑乞丐是陆掌柜派来监视彩玉的，吴广做贼心虚，担心事情败露，竟然将老乞丐骗入院中，趁其不备一棍子打死。彩玉见吴广杀了乞丐，也无可奈何，她告诉吴广，偏院有口枯井，上盖石板，从未用过，吴广下到井中，将乞丐尸体和随身携带的破布袋埋入枯井之中。那时候流浪乞丐多的是，死了也无人打听，此事也就无人询问。 也就在半年前，一个俊朗的年轻后生骑马打此经过，到当年乞丐经常落座的树下时，突然惊叫嘶吼，将后生掀下马背狂奔而去。后生灰头土脸，扣响彩玉的宅门讨水休息，彩玉见后生俊朗非凡，心中怜惜，赶忙端水来让后生洗脸。恰逢此时，吴广酒后前来，见到此景，以为彩玉又有了新欢，气愤之下竟然抄起门闩打死了后生，而后又埋在那个枯井中。  沈修问彩玉，可知道那个后生的名字，彩玉在当年乞丐所做木匣中取出一个银质长命锁，说此锁是那个后生所佩戴，上面刻着天宝两字，说不定是后生的名字。此话一出，捕班陈其一声惊呼，脱口道：“天宝，难道是曹公子？”沈修追问陈其，陈其回禀：“县丞曹大人的独子就叫天宝，而且也有块长命锁，天宝喜欢外出游历，已经出门近一年了。” 沈修赶紧让人去请，曹源来后，见到长命锁老泪纵横，原来此锁确实是儿子天宝所佩戴，原来井中的那具尸骨竟是自己的儿子，曹源悲痛欲绝，不顾自己身份，转身要和彩玉拼命，当他看到彩玉怀中那个木匣后，突然楞在当场，片刻后喃喃道：“有欠有还，天意啊！”随后口吐鲜血，晕厥当场。 沈修命人抬曹源回府救治，而后以律拟定吴广和彩玉的罪行，命书吏整理卷宗，上交都府审议。曹源被抬回府，经郎中救治苏醒过来，苏醒后的曹源痴痴颠颠，口中不住地念叨那句：“有欠有还，天意！”沈修命陈其以衙门的名义，帮忙料理天宝的后事。 案子虽然结了，但曹源当日得知尸骨特点后的反应，以及公堂之上见到木匣的表现，让沈修心中疑惑，总感觉还有没弄清楚的隐情。曹源病倒，家中小妾各怀鬼胎，哄抢了家产四散逃离，偌大一个家瞬间破败。这日晚间，曹源突然来见沈修，往日痴颠的他此时看似清醒，曹源的一番话彻底解开了沈修心中的疑惑。  话说二十年前，兖州府有个秀才，就是曹源，他家境贫寒，父母去世后更是一贫如洗，无奈之下，曹源收拾包袱赶往京师，准备投奔自己的本家叔叔。刚过济南府碰到一人，此人名叫蔡圣，五短身材，麻子脸，尖嘴猴腮大小眼，长短手，左手只有三指，而且还是个跛子，绰号“蔡不全”，是曹源的同乡。 别看蔡不全貌丑残缺，但有一手上等木工活，许多官家和富家都高价请他去打造物件，日子过得富足，蔡不全此次是去京城办事，二人相识，便结伴而行。蔡不全仗义，途中花销一力承担，安排得妥妥当当，曹源为此甚是感激，同时心中也抱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想自己一表人才，饱读诗书，却不及一个残缺丑陋之人过得滋润，老天不公也！” 过了德州将进河间府地界，突然下起雨来，二人只得在在一座破庙栖身，临近傍晚雨依然不停，二人就收拾出两个干净地方，夜宿破庙，半夜时分，蔡不全鼾声如雷，曹源心事重重，不能入眠。蔡不全随身携带一个布囊，里面放的都是木工用具，曹源发现布囊中有个小木匣，虽然木质有些朽败，但做工十分精细。 曹源好奇之下拿来摆弄，无意间触动了侧面的机关，只听得“咔吧”一声，木匣打开，里面竟有两张银票和四颗宝珠，银票虽然只有百两，但宝珠却颗颗价值千金。曹源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前途渺茫，巨财面前生了歹心，他用石砖猛击蔡不全后脑，见其没了气息，用庙中破布将其包起，此时雨已经停了，曹源扛起蔡不全出庙离去。行出三里，前面便是一条大河，曹源在包裹中塞了几块大石，而后扔入河中。 曹源没有去京城投奔叔叔，他带着木匣来到保定府，卖掉宝珠得了几千钱财，而后置下房屋，一年后娶当地女子杨氏为妻，妻子一年后生下一子，取名天宝，还打了银质长命锁给天宝佩戴。曹源是读书人，总想着进入官场，他结交府衙人员，用银子打典谋了个差事，上下打点，在衙门谋了份差事，后来做上了清苑县县丞。  曹源有钱有势，心生色欲，接连娶了四房小妾，原配杨氏因此气郁而亡，儿子天宝为此埋怨父亲，经常约朋友到处游山玩水，有时候一走就是半年，曹源管教不了，也只好由他去了。天宝出事的那天，和父亲曹源拿了些钱财，骑马而去，行至彩玉家门口，一向温顺的老马突然嘶叫发狂，扔下天宝跑走了，天宝也因此进了彩玉家，从而丢了性命。 至于那个被杀的疯傻老乞丐，曹源确定就是当年的蔡不全，因为尸骨大小和形态，与蔡不全十分相符，重要的是乞丐疯傻之前也是个木匠，而且为彩玉做的那个木匣，和当年蔡不全放宝珠的木匣一模一样，特别是匣面刻的那只山雀，都是独腿。至于蔡不全当年为何没死，还疯疯傻傻成了乞丐，还流落到清苑地界，这一点曹源就不可而知了。 曹源将这些过往原原本本告知沈修，而后仰天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有欠定当有还，我当年作恶，今日落的家破人亡，天意也！”曹源说完，又成了疯疯傻傻之状，口中嘟囔着：“有欠有还，天意！”而后踉踉跄跄出了县衙，不知所踪，不久后，有人在城外十里破庙中发现了曹源的尸体，应该已经死去多日了。 编后语： 因果报应，种孽因得孽果，做人当以本分之主，做下恶孽，早晚要还的。 曹源见财生恶，多年后遭了报应，儿子天宝之亡令人心痛，这也是上天对曹源的惩罚吧。 明朝一起长工刁奸主母案，看罢方知，“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 明朝奇案：百年古寺，藏污纳垢，知府同知联手破案，揭开骇人真相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