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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长篇小说《清江北流去》之十:雪域悲歌

 田野文学馆 2021-09-08
内容提要 剃头匠胡大瓢逃跑被抓,乌米蛋要杀一敬百。丹花挺身救人。乌米蛋让队员在羊圈山伐木开荒,贩卖木材,中饱私囊。雪山崩裂,100余名支边人员被雪山埋到了山沟里……


9章 雪域悲歌

 
羊圈山第一个产生回老家念头的是剃头匠胡大瓢。
胡大瓢离开了羊圈山,连部没有人知道。有人找胡大瓢剃头,找不着。找的次数多了,人们就对胡大瓢产生了怀疑,报告给了乌米蛋。
乌米蛋来到理发室。在理发室里,他发现胡大瓢留下的一封用纸烟盒写的信。信上歪歪扭扭地写道:
 
场领导:
对不起,我回老家了。我自幼家贫,9岁便跟着师傅学手艺,挑着担子,走街串乡,落下了风湿关节炎的毛病。在这里,我什么苦都不怕,可实在扭不过这鬼天气。说热热得要命,说冷冷得人发抖。没有运动一下,又呼吸困难了。我岁数大了,每天半亩荒地更是完成不了。我要回家,回到我们那座小城去。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胡大瓢即日
 
乌米蛋看了信,把胡大瓢的剃头工具摔到地上,用脚踢了又踢,狠狠地说,立即派人,骑着马,把他追回来!
木连长也来了。他听了乌米蛋的话,说:“走就走了,何必呢!这循化撒拉到处是荒无人烟的沙漠、草地,想走出去,不容易!”
乌米蛋说:“不,一定要追回来!要狠狠地惩罚他!”
木连长还要争辩,乌米蛋派的当地人已经骑着马,上了路。
木连长看了看空荡荡的理发室,要落泪,但他忍住了。胡大瓢在淅川县城小有名气。一把剃头刀,在人的头上、脸上刮过,沙沙沙的,如行云流水,特惬意。胡大瓢说,他的手艺非一日之功。开始跟师傅学,师傅不让他给客人剃头,只让他磨刀子,给客人洗头。这一洗便是三年。为了早日学到手艺,师傅给人理发,胡大瓢便在旁边仔细地看。回到家,他便把房顶上结的葫芦摘下来,用剃头刀在上面练习。冬春两季,没有葫芦,他便用萝卜、红薯。练得久了,便练出了一身好手艺。一日,店里来了位客人。师傅不在,胡大瓢便试着给客人理发。刀子在客人的头上飘过,头发纷纷落下,沙沙沙,只听刀响,却感觉不到刀子在头皮上滚动。不一会,便理好了。这绝技很快在县城传开了。人们找胡大瓢理发的人多了,师傅留不住,便送给一套工具,让他单干。这次,从淅川县城来青海,胡大瓢的思想本来就不坚定,是木连长硬把他拉来的。
木连长走出理发室,心里默默地说:“老胡,一路走好!千万别回来。”
.胡大瓢带着两把剃头刀,一个蒸馍,三个洋芋,十余个干山果子,离开了羊圈山。他自小跟着师傅下乡剃头,对道路有种特殊的记性。无论多么复杂的路,只要走一遍,都记在了心里。他沿着小路,朝着东南方走。到了黄河边,黄河解冻了。胡大瓢后悔没有早些走。要是早上一个月,黄河还没有解冻,就能从冰冻的黄河上面走过去。他记得,离这儿不远有一座浮桥,浮桥的北边驻有军队。胡大瓢脱下军装,装成当地人的样子,向浮桥走去。
浮桥上没有人。胡大瓢急急地上了浮桥,快步向南岸走去。刚走到桥中间,便听到有人大声的喊:“什么人?站住!”
胡大瓢心想,糟了,被人发现了。回去?死路一条。不回?也大不了一死!胡大瓢想到这儿,也不答话,在浮桥上快跑。胡大瓢一快跑,浮桥便晃动起来。浮桥一晃动,便上不了人。
北岸的解放军大声地喊:“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
胡大瓢不管这些,他弯下腰,在桥上飞跑。
北岸响起了枪声。胡大瓢没有停,还在跑。接着,子弹便飞了过来,在胡大瓢的身边乱飞。胡大瓢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跑。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家,回家……
胡大瓢终于跑到了黄河南岸,他看了看自己,还好,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他整了整衣襟,心里轻松下来了。胡大瓢一高兴,便想唱。
“三月十五一清明,
桃花杏花满园红,
杨柳也放青。
叫声丫鬟提茶瓶,
捎带放风筝。
大姐今年十八岁,
二姐今年十六冬,
人才长得精
……”
胡大瓢边走边唱,边唱边走。他正得意洋洋地向前走,身后跑过来两匹马,挡住了胡大瓢的路。他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两位骑马的人是四农场派来追赶胡大瓢的当地人。 
第二天早晨,胡大瓢被抓了回来。胡大瓢被拴了双手,用一根长绳系在马上。他的衣服被拉破了,鞋子掉了。脸上、身上擦得满是伤痕。
乌米蛋召开了大会。胡大瓢被绑着,拉到了众人面前。
乌米蛋阴笑道说:“逃犯胡大瓢抓回来了,任何人都逃不出这羊圈山!来人,把这个逃跑犯吊到旗杆上,晒干了喂鹰吃!”
几个当地人走过来,把胡大瓢绑到了旗绳的一端,用力一拉,胡大瓢便升到了两丈余高的旗杆上。木连长站了出来,还没有说话,就被乌米蛋挡住,叫人把木连长捆了起来,用布塞住了嘴儿,说不出话来。几百人看着乌米蛋,敢怒而不敢言。
乌米蛋哈哈大笑,大声说:“谁再逃跑,胡大瓢就是一个例子。只要不想喂鹰吃,就乖乖地干活儿去。”
支边的人们愤怒了,他们睁大了眼睛,看着乌米蛋。这是一大锅火药,就是没有火种。如果有一个火种,哪怕只是一点点,这锅火药就会爆炸,就会发出巨大的威力。
李丹花背着小雪莲,站了出来。李丹花要点燃这锅火药,李丹花要救胡大瓢的命。她大声地喊道:“老乡们,站出来,救咱们的同胞,跟乌米蛋这个狗日的拼了——”
李丹花会站出来,这是乌米蛋没有想到的。乌米蛋想到木连长会站出来,所以他早有防备。因此,木连长还没说话,就被人绑了。
乌米蛋喊道:“快把这个女人也绑起来——”
可是,这一喊声太晚了,太脆弱了,太无力了。愤怒的淅川人涌了上来,向乌米蛋发起了进攻。乌米蛋过头,急忙往屋里跑去。乌米蛋进了屋,关上了门。众人大声地喊:
“乌米蛋,放人!”
“乌米蛋,放人!”
“乌米蛋,放人!”
……
乌米蛋怕了。他知道,再不放人,众人造了反,他乌米蛋将收不了场。他气急败坏地说:“放人,放人,快把人放下来——”
众人救出了胡大瓢、木连长。丹李花领着大家,围着场部,还要找乌米蛋讨说法。
木连长说:“只要把人放了就行了,闹出乱子,对咱们也不好。大家都上工吧!”
众人听了木连长的话,把胡大瓢搀回宿舍,渐渐地散去。
 
五月中旬,天一下子热了起来。羊圈山的山顶上虽然还堆着厚厚的积雪,但太阳已经很热,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清水河开化了。河水从黑水潭流出,咆哮着流向山外。放排是撒拉人的绝活儿。撒拉人把木材做成排,沿着清水河,放下去,拉到集市上去卖。
场长乌米蛋也想发这个财。在羊圈山的东坡与西坡之间的沟壑里,长满了盆口一样粗细的松树。乌米蛋要把这些松树运下山,卖给铁路工程指挥部。这样,“哗啦啦”的票子就到了手。这是个无本生意,既垦了荒,又赚了钱。乌米蛋对自己这个发现非常满意。他及时改变了思路,调整了工作面。原来,工地是在背风坡的空地上,或山下的草地上。这次,乌米蛋把工地调整到那片松树林里。他让女人、老人及小孩垦荒、种地,让男劳力伐树,放木排,卖树,为自己赚票子。
第一批木材卖出去,乌米蛋净赚了6000多元。有了钱,乌米蛋的心里乐滋滋的。他开了领导班子会。会上,乌米蛋给班子成员每人发了一个红包。乌米蛋说:“你们在工地上多用把力,把那些河南人看紧了,大家都有钱花。”
班子成员当然都是些当地人。他们拿了钱,个个喜笑颜开。纷纷表示要努力干! 
第二天早晨,天特别热。太阳从东边的山顶上爬出来,火辣辣的。凌兰子吃了饭,跟着李丹花及其他女队员一起去上工。男人们都在伐树。大片大片的松林被伐倒了,锯成圆木,沿着滑道滑下山。然后,交给放排的撒拉人,绑成木排,从清水河水运到铁路建设工地,卖了。钱到哪了呢?没有人知道。
开荒已经不是四分场的主要任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伐树。全场的人除了乌米蛋,其余都上了工。当地派来的生产组长拿了乌米蛋的红包,格外卖力。他们在工地上指挥着自己的队员,不停地吆喝着。
10余位女队员垦荒,不过是做做样子。李丹花与淩兰子一组。李丹花在地上摊了一块布,把雪莲放在布上,自己跟淩兰子一起垦荒。荒地上,松软的土地挖起来并不费劲,只是树根多。有时,一个根疙瘩就得半天挖。丹花用挖镢挖,让兰子在后面拣树根儿。两个人边干边说着闲话。
李丹花问:“几个月了?”
凌兰子说:“快四个月了!”
李丹花又问:“幸福知道不?”
凌兰子说:“不知道!”
李丹花说:“哎,你说,当个女人真不容易。男人只知道自己快活,睡过觉,什么就不管了。女人们陪他们睡,还要给他们生娃!”
……
两个人正说着,小雪莲在地上哭了起来。雪莲一哭,就不住声。
淩兰子说:“雪莲可能是饿了。我来挖一会儿,你去给孩子喂点奶吧!”
李丹花把挖镢递给凌兰子,自己从地上抱起了雪莲。李丹花朝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伐树的男人。李丹花是一个要面子的女人,她不想当着这些男人们的面解开衣襟奶孩子。她抱着孩子,走出工地,来到山梁上。李丹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解开衣襟。雪莲吃着奶,不哭了。
羊圈山有些骚动,有些异常。一只又一只的野兔从李丹花的脚下窜了过去,松鼠从山沟里急匆匆地往山梁上爬。几只野猪嚎叫着,急躁不安,它们用那尖尖的嘴巴,把一棵一棵的小树往地上按。鸟儿扑棱着翅膀,在树林间飞窜。总之,动物圈乱了套。李丹花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她抱着雪莲,站起身,爬上了山坡上的瞭望塔。她站在塔上,往东边望去。东边山上的树木在“哗哗”地倒。开始,她还以为是人们在伐树。她仔细看了看,只见羊圈山像塌了似的,泥土、石块、积雪滚滚地往山下流。所到之处,林木全被按倒。
李丹花心里道:“不好,危险!得赶紧通知山沟里的人!”
“兰子,快跑!快跑!雪山崩了,大家快跑啊——”丹花站在塔上,声嘶力竭地喊。
李丹花的喊声惊动了正在干活的人们。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细地听。
“快跑,山塌了!快跑啊——”丹花大声地嘶喊着,喊声中带着哭腔。
凌兰子听出是李丹花的声音,她丢下工具,便往东边山上爬,边跑,便大声地喊:“快跑,雪山崩了——”
木连长也明白了,雪山崩了。山上的倒塌声传过来,震耳欲聋!大山在颤抖,林木在倒,雪山在塌。他丢下手中的挖镢,对乡亲们大声喊:“雪山崩了,咱们快往山上跑!快跑!”
人们跟着凌兰子,往东面山上跑。
木连长一看:“错了,是东山的雪崩了,往东面山坡上跑,不是找死?”
木连长站在沟里,冲着人群,大声地喊:“往西山跑,往西山跑!”
人们清醒了,过头,往西山跑。
积雪带着泥土,咆哮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山下冲来。泥石流越流越快,越流体积越大。所到之处,树木、野兽,一切全部带走。刹时,山体滑到了沟底,把沟壑填平了!
木连长大声地喊着,但已无回天之力。许多来不及逃出的人群,被积雪、林木、泥土、石块,深深地埋到了沟底。
从灾难中逃出的人们,站在山坡上,转过身,望了望身后的沟壑,多天来开出的荒地没有了,参天大树没有了,淙淙流淌的溪水没有了。一切都被沙石泥土填平了。他们坐在山林里,惊恐得挪不动步。
许久,人们才想起自己的亲人,想起自己的队友。他们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哭声、喊叫声,在山林里响起。
“兰子,兰子——”
丹花大声叫喊,喊了一遍又一遍。
只有羊圈山的哀鸣,没有兰子的回音。
人们朝沟底跑,他们要找回自己的亲人。
木连长站在山坡上,大声地喊:“不要往沟底去,那里太危险!”
人们站住了。
木连长大声道:“大家都往这里来,咱们点点人!”
人们走了过来。木连长先点了各连的排长,一排长李大江不在了,妻子黄丹回食堂做饭去了。二排长王文林逃出来了,三排长吕栓子逃出来了,女兵排的李丹花逃了出来。接着,各排点各排的名。最后统计,只剩下114人,加上各排回去做饭的炊食员,总共153人,有114人被埋到了沟底,其中,包括5名当地政府派来的干部。
“兰子——”
李丹花抱着孩子,坐在石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羊圈山,一片悲痛声。
 
木连长道:“现在,雪山还在往下垮,到沟底去,无疑是去送死。没有上来的,咱们就是下去找,也没有用。沟底都填平了,还能有人?等雪山稳定了,咱们再到沟底寻人!”
李丹花对大家说:“这都是乌米蛋这个狗日的做的孽!咱们在羊圈山前面开荒,开得好好的,他偏把咱们往这死谷里赶!”
“乌米蛋,乌米蛋呢?都是他那个王八蛋害的。”
“乌米蛋,找乌米蛋,找乌米蛋算帐去!”
人们清醒了。垦荒伐树的时候,没有人看见乌米蛋。这个王八蛋场长,肯定早就溜回场部啦!
“走,咱们回场部找乌米蛋算帐去!”木连长大声吼道。一群人,一群劫后余生的人,一群愤怒的人,跟着木连长,向场部走去。
人们回到场部的时候,乌米蛋一个人坐在场部的办公室里喝酒。边喝边呜哩哇啦地唱。
愤怒的人们眼睛红了。
木连长脱下上衣,光着膀,冲了进去。
乌米蛋第一次看到愤怒的木连长。木连长的脸色铁青,肩上、胸前布满了豹子抓出的疤痕。乌米蛋惊呆了。
木连长进了屋,一把抓住乌米蛋的衣襟,把他从屋里揪了出来,狠狠地扔到地上。
木连长指着乌米蛋,狠狠地说:“乌米蛋,还你他妈的喝酒,你要为今天的事负责!”
“揍他,揍他,为兄弟们报仇!”人们吼道,有人脱下衣服,要向前冲。
木连长举起手。众人静了下来。
乌米蛋这才明白,雪山崩了,死了许多人,还有区政府派来的干部。他软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木连长把乌米蛋揪起来,大声道:“快给区里写报告,你要负全部责任!”
“我写,我写!”
乌米蛋被众人拽进了屋。乌米蛋坐在桌边,手不住地抖,连笔都握不住。
“木连长,我来写!”李丹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从背上解下孩子,递给身边的王改焕,走了进去。
李丹花拿过笔,在纸上一字一画地写。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队友们可爱的面容。泪水,落下来,打湿了稿纸…… 
重大伤亡事件极大地动摇了支边队员的斗志。惩治责任人,返回淅川老家的呼声越来越高。
羊坡公社的人来了。
农场总部的人来了。
支边指挥部的人来了。
工作组的人来到场部的时候,乌米蛋被锁在场部里,外面有人看守着。乌米蛋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很难闯过这个坎儿。门外那群河南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酒,只有酒可以使自己麻醉,忘掉恐惧!工作组的同志来后,众人打开了门。他们见了烂醉如泥的乌米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名公安人员说:“去提桶水来!”
肖大力提了一桶水,递给了公安人员。那公安把乌米蛋拖到地上,把一桶水一下子浇到了乌米蛋的头上。乌米蛋醒了过来。
工作组的人召开了专题会议。除了乌米蛋,公社派来的5名人员全部被埋到了沟底。
阿米乌说:“让原来连部的班子成员来参加会议!”
木连长、吕栓子、王文林、肖大力、李丹花走了进来。李红牺牲了,李丹花当了女兵排的排长,5个人走进了场部。
阿米乌说:“首先,要查清事故的原因。调整工作面和工作重心,这件事是谁确定的?”
李丹花说:“谁确定的?你问乌米蛋。俺们淅川人没有一名是班子成员。乌米蛋让俺们去伐树,卖树,那么多钱,到哪儿啦?”
李丹花一开始就抓住了要害。阿米乌想保乌米蛋,已经无回天之力了。
乌米蛋的腿不住地抖。死了那么多人,他害怕了。他说:“我交待,我全交待!”
乌米蛋把伐木卖钱自己落大头儿、给班子成员分小头儿的事,一五一十地供了出来。
阿米乌越听越气,他狠狠地砸了乌米蛋一拳,大声道:“俺只知道你乌米蛋是名勇将,有股子闯劲儿。谁知你是个蠢才!你知道,那钱是好贪污的吗?为了那点小利,你竟不顾群众的安危!100多条命啊!你负得了这个责任?”
乌米蛋不说话了。
公安人员走过来,把乌米蛋铐了起来。公安说:“要是上次把你铐走,也许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下午,在遇难现场,开了追悼会。会议有阿米乌主持。遇难者的尸休埋在沟底,扒不出来。在沟里立了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遇难者的名字。
人人的眼里都噙着泪。苍山呜咽,大地哀鸣。悲壮的羊圈山哟,你是这样的令人伤悲。
 
队员们想回老家淅川,工作组不同意,他们动员大家迁到条件较好的南疆支边,队员们没有办法,只好同意。无论如何,大家不能再住在这羊圈山了。他们得走出这羊圈山,走出循化撒拉,走出这座死亡之山。至于走出去之后的路究竟咋走?谁也不知道。人们带上少得可怜的行李,以连排为单位,撤出羊圈山,撤出循化撒拉。
木连长没有走。他要留在这里,陪伴他的妻子,陪伴他的美丽的白灵,陪伴他的曾让他骄傲让他心酸让他魂牵梦绕的白灵。走的那天,木连长站在村口,目送他的乡亲们。
人们向木连长点头,跟他握手。他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尊石像。
黄丹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到了木连长身边,黄丹跪下了。她的身后,还跪着两个孩子。黄丹说:“她叔,有时间去看看大江,他躺在沟底,会寂寞的。我跟孩子们给你磕头了!”
木连长扶起她,把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里面有两个玉米面馍,11元人民币。这是木连长的全部家档。他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
李丹花走了过来。她抱着小雪莲,带着行李。她走到木连长的身边,把一个纸包递给了木连长。纸包里有两盒烟,大前门,铁盒的。
李丹花说:“这是兰子的,你留着。”
李丹花话没有说完,泪水便涌了出来。她用手擦着泪,抱着小雪莲,边哭边快步朝大队人马追去。
木连长捧着烟,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心里就像吃了雪山上的黄连,苦得他张不开嘴儿。木连长亮开嗓子,大声地唱,唱腔里带着哭声:
三月十五一清明,
桃花杏花满园红,
杨柳也放青。
叫声丫鬟提茶瓶,
捎带放风筝。
大姐今年十八岁,
二姐今年十六冬,
人才长得精
……(作者:田野;未完,待续)

下章内容提要 掉了队的李丹花遭遇流民抢劫,没水没粮的她抱着雪莲倒在了沙漠里。白幸福巧遇李丹花,带着丹花母女走出沙漠,并在阿木钻的帮助下,再次踏上了归途……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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