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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安顺》民间故事 巎和斯囊 2021年第77期(总674期)

 文化安顺 2021-09-08

杨忠学

很久很久以前,三岔河畔一户人家有个女儿叫巎(音:náo)。巎4岁生日那天,她父母一早就出门到断心坡上去干农活。

这是个阳春三月,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断心坡上野草青青。巎的父亲扛着锄头在前走,巎的母亲提个撮箕在后面跟着。巎的母亲走着走着,停下脚步静静地观看那一坡坡的青草。

“孩子她妈,你今天是怎么了,走路慢腾腾的?”巎的父亲说。

巎的母亲说:“她爹呀,我在看这坡青草。要是我是一头牛,我会悠闲地在这里吃青草,自在地在这儿晒太阳,就不用整天奔命似的累着了。”

巎的父亲听着这话,看看巎的母亲喜悦的容颜说:“孩子她妈呀,只要你愿意,你喜欢,我就满足你这愿望。”

巎的父亲说完,深情地握着妻子的双手,凝视良久。继续说:“她妈呀,你跟着我受苦受累半辈子,你喜欢这坡青草我就让你变成一头牛在这坡草地上悠闲自在吧,你把眼睛闭上。”

巎的母亲慢慢地闭上眼睛。巎的父亲举起锄头向巎母亲头上戴的木梳砸去,木梳断成两半截。

只见两截木梳在巎的母亲头上,瞬间变成了两只牛角。巎的母亲就地翻了两个滚,瞬间变成了一头母牛,摇头摆尾地爬上草坡吃草。

太阳慢慢地靠在西天的山头,余辉照在断心坡上。巎的父亲收拾农具缓缓下山,看见母牛还悠闲的在夕阳下啃着嫩草,他一步三回头,静静地往家走。

看到父亲回家,巎跑来抱着父亲的腿说:“爹爹,你回来了,我娘亲怎么不回来呀?”

“你娘还在地头,你想她就去看一眼吧。”巎的父亲说。巎蹦蹦跳跳地往自家地头跑去,跑到断心坡下,破开喉咙喊:“娘!”那头母牛回答:“哞!”巎就骂道:“我喊我娘,我不喊你那斧头砍的呢。”

巎没有找到她娘,跑回家对父亲说:“爹,我去喊娘亲,是一头老母牛答应我呢。我娘亲呢?”“你娘就是那头老母牛了。”巎的父亲说。

接下来,父亲把母亲变成牛的经过告诉巎。巎哭着跑到坡上把老母牛牵回家。

后来的日子里,巎天天牵着母牛跟父亲上山去做农活。日子慢慢熬着,巎也一天天长大。

图片来源网络

过了几年,巎父亲从山那边娶来了一个后娘。后娘带着一个跟巎同样大小的女儿,名叫惩。后娘带惩来到巎家,巎高兴地约惩一起放牛到坡上去。两个有说不完的欢笑,两个女孩在与牛无知的搅合中慢慢长大。

巎十八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惩也长大了。这时候作为后娘的惩的母亲有意要为难巎,就不让惩陪巎上山去放牛,叫惩在家做饭。后母规定,巎和惩每人每天要绩麻10斤,如果绩麻不到10斤就不给饭吃。惩在家做饭自然有母亲帮忙绩麻,巎放牛出坡去,一天绩10斤麻就成了难事。

巎第一天就没有完成,饿了肚子。接下来的两天里,巎哭红了眼睛。老母牛看着巎,用粗大的鼻息闻了闻巎,开口说话:“我的女儿呀,怎么把眼睛哭红了?”

巎听见老母牛开口说话,高兴地把脸贴近老母牛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娘呀,后娘要我每天绩10斤麻,我绩不了那么多,就不给饭吃。我已经饿了两天了。”

“儿呀,我看那骚母狗不是好货。你不要怕,你拿麻丝搭在我角上,一会儿我就帮你绩好了。”老母牛说。

巎听闻,立马把麻丝搭在牛角上。果然不一会,老母牛就绩好了10斤麻。

从此以后,巎每天都比惩绩得多。惩就问:“姐姐,这些天你的手太快了,每天绩的麻总是比我的多。你教教我的方法好不?”

“我哪有那么厉害呀!是我放牛到坡上去,把麻丝搭在牛角上,一会儿就绩好了。”巎说。

惩有些不高兴地离开巎,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惩要求巎让她放牛出去。惩放牛到坡上,就用麻丝搭在牛角上。老母牛角上搭着麻丝,在荆棘丛中乱窜,这下麻丝挂在满坡的丛林里。惩一丝麻都没有绩成,打着老母牛往家赶。

回到家,惩把这事向母亲哭诉。惩的娘说:“我儿不要伤心,那斧头砍的不听话,老娘有办法治它。”

过了几天,惩的母亲给巎的父亲说,心口很痛,晚上做个梦,梦里有个仙人说这病要吃老母牛的心肝才能好。巎的父亲说,老母牛是巎的母亲变的,不能杀。

这时惩的母亲寻死觅活的喊道:“是巎的母亲?你怎么不去和老母牛睡,还天天和老娘在?!”

随后几天惩的母亲寻死觅活的,巎的父亲实在没办法,只得屈从妻子的心意。

这天,巎放牛到离家很远的大红坡上去。老母牛在大红坡上,远眺高耸的火焰山出神,“哞!”“哞!”叫了两声,一路顺着水草爬到火焰山上。巎一路跟在老母牛的身后。

老母牛流着泪对巎说:“我的儿呀!惩的母亲要起黑心害我死!我儿不要难过,我死后我儿不要吃我的肉。我儿舀一瓢肉在鸡圈里,呵一口气就得一腰新裙子;舀一瓢在鸭圈里,呵一口气就得一件新衣服。我儿不要流泪,不要哭!我儿站在火烟熏到的地方,那时流泪就没人知道我儿是哭的了。我害怕见刀子,我怕人杀我的场景。明天,我儿抬一盆食放在圈门,圈门用黄泥巴打滑,食盆前竖起一把特快的刀子,这样我来吃食的时候就会踩滑滚倒,刀子就会捅破我的喉咙。”

老母牛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淌成一条小溪。这条小溪从火焰山上流淌下去,就成了今天的落水岩瀑布。

第二天,老母牛死在圈门口。惩的母亲高兴极了。牛肉煮熟,惩端着肉碗看见巎在火烟熏处流泪,笑着说巎哭了。巎说:“我没有哭,是火烟熏我,才淌的眼泪。”

春节过后,跳花节跟着来了。惩的母亲要带惩去跳花,巎也要跟着去。惩的母亲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来阻拦巎,她说:“你们两个都要去跳花?这个好办,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两个必须给我捡三升豆子,豆子里不能有一颗杂物,哪个先完成我就带哪个和我去。”

跳花节盛况  王华 摄影

惩的母亲说完,就撮三升干净的豆子给惩,撮三升掺和着泥沙的豆子给巎。

太阳爬了好高,眼看惩那三升干净的豆子快捡完了,巎还在心急如火地扒着泥沙找豆。这时门口树上有只喜鹊在叫。巎仔细一听,原来喜鹊是这样对巎说的:“喳—喳—喳!簸箕卡!”巎明白过来,就用簸箕筛豆、簸豆,不一会泥沙从簸箕眼漏下去,三升豆就先捡完了。惩的母亲没办法,只好带着巎一起去跳花。

惩的母亲早就准备好新衣服、新鞋、新裙子给惩。惩穿着新装满寨子炫耀。巎想起老母牛给巎说过的话,就到鸡圈里呵一口气,得了一腰新裙子,再到鸭圈里呵了一口气,得了一领新衣服。衣裙布料亮得可以照见人的影子。

巎、惩跟着惩的母亲出发去跳花。

跳花坡上,年轻小伙子斯囊(音:náng)正吹着芦笙来挑选媳妇。他来到巎和惩的前面,看见巎在人群中很是耀眼,美貌和身材赛过花场上所有人,虽然面容忧郁,但忧郁的脸孔难以掩盖那张俊俏的模样。

斯囊想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看上了巎。斯囊在巎和惩的面前吹了一段芦笙,有意挑逗巎。这时候巎正站在惩的母亲和惩的中间,斯囊就吹奏“呕唥—呕唥,我要的那个在中间”。这下惩的母亲立即把惩拉到中间来站起,这下巎就站到惩的右手下。

斯囊又吹奏“呕喽—呕喽,我要的那个在手右”。这下惩的母亲又立即把惩拉到巎的右手下。如此反复几段芦笙吹过,惩的母亲心里美滋滋的,以为斯囊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一心想把惩嫁给斯囊。但她不知道巎和斯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已对上了,他们已经在心里美美地接受了对方。

傍晚,跳花节散了,跳花的男女青年都成对地从花坡上回家。斯囊一天紧跟在巎的身后,这时候斯囊也跟着巎回家。

回到家,惩的母亲有意安排惩和斯囊成对,就叫斯囊和惩睡在一起。可是惩心里明白,斯囊不会到自己的床上睡的。在她俩上楼睡觉的时候,惩就和巎换床睡。惩的母亲一晚上做糯米饭,等天亮拿给惩和斯囊背走,以备在路上饿了得吃。斯囊爬楼去找巎,看见巎睡在惩的床上,悄悄和巎约好,半夜鸡叫开始赶路。

惩的母亲把糯米饭蒸好,鸡肉煮好,就温了一锅土蜡悄悄上楼去,看见惩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以为斯囊和自己的女儿睡在一起。这时她不管巎床上躺的是否是自己的女儿,把土蜡敷在巎床上躺着的人眼睛上。

鸡叫过后巎和斯囊悄悄起来。惩母亲听见响动,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和斯囊要赶路了,就说糯米饭和鸡肉装好了,在柜子上,赶快背好就走,怕巎醒来。巎和斯囊不声不响地背起糯米饭和鸡肉出门了。

惩的母亲伸个懒腰就起床织麻布,边织布边说:“织布机响嗙嗙,惩和斯囊到登库蓝;织布机响啦啦,惩和斯囊到登库玛。”

听到母亲的话语,惩在楼上着急地喊起来:“我还在这里嘞!娘。”

“你还在那里?我的女儿早走过了,怕老娘上楼来一耳光打你脸上的土蜡锅巴裂开哦!”惩母亲骂道。

惩哭着叫起来:“真的是我嘞娘!巎和斯囊走了!”惩的母亲上楼去看见惩满脸敷着土蜡锅巴睡在巎的床上,悔恨将土蜡敷错自己女儿的眼睛,心里暗暗地诅咒巎不得好死。急忙热盆水给惩洗好脸,叫惩赶快追赶巎和斯囊。

惩胡乱收拾后立马出门追赶巎和斯囊。赶了好长时间,她遇到一群蚂蚁,就问蚂蚁:“蚂蚁,你们看见巎和斯囊从这边走过没有?”

“刚刚走过去,他们走的太快了,把我们的腰杆都踩断了。”蚂蚁说。

惩一路往前跑,好长时间又遇到一只蚯蚓,惩就问蚯蚓:“蚯蚓,你看见巎和斯囊从这里走过没有?”

“刚刚走过,他们脚步太重了,踩得我的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蚯蚓说。

惩又继续往前跑,看看快到了天的尽头。这时路边树上有只喜鹊在叫:“喳!喳!喳!翻开石板大盖瓦。”惩听了很久,就地把路边一块石板翻开,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大瓦房寨子。惩立即跑进去,找了东家找西家。最后在寨中间那栋最明亮的瓦房里找到巎和斯囊。

此时,巎和斯囊已经生育了一个小男孩。惩这时候很是懊恼,没想到巎和斯囊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而惩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弄得头昏脑胀,进退两难,于是在巎和斯囊的挽留下,就住了下来,与巎和斯囊生活在一起。

惩千方百计想把巎整死,可是巎很善良,每事都让着惩,惩的诡计从来都没有得逞。

巎长了一头长发,秀发拖到脚跟,斯囊每天睡觉的时候,巎总是拿自己的秀发给斯囊当枕头睡。惩要求和斯囊同床。斯囊说,这个不难,我已经睡习惯了头发枕,只要你的头发能做得我的枕头,就可以了。晚上惩跑去和斯囊睡,斯囊一晚上扯惩的头发当枕头,可是惩的头发很短,把惩的头皮都扯痛了还是不能够做斯囊的枕头。

惩想了很多晚上,摸不清巎的头发为何长的那样长。

惩和巎闲聊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巎:“姐姐,你的头发是怎么弄的,会长那样长呀?”

“我这头发是洗长的。”巎说。

惩说:“教教我吧,姐姐。”

巎说:“热一大铁锅水。水开的时候,用索子把两只脚栓好吊在横梁上,头发吊进铁锅里煮。经过水煮,头发慢慢就会长长的。”

惩有了主意,于是说:“姐姐你演示给我看看,我也要学学。”巎同意演示给惩看,就把孩子给惩背着。这时惩掐孩子哭了起来。

惩就说:“姐姐,孩子哭了,说要你脱你的裙子和衣服给我穿呢。”巎就脱裙子和衣服给惩穿上。

铁锅里的水烧开了,巎双脚吊在横梁上,把头发往开水锅里放下来。这时候惩立即把索子剪断,巎一下子掉进开水锅里烫死了。巎的尸体在开水锅里化成一道青气,慢慢升腾起来,在屋里绕了几圈从窗户飘了出去,青气飘到村外幽静的山上,变成一只红嘴鸟。

巎死了,惩就带着巎的孩子和斯囊生活在一起。

从此,斯囊的日子在苦闷中渡过。

几年后孩子长大,放牛到坡上去。山林里有一只小红嘴鸟凄苦地叫着,仔细听来鸟叫声像似骂人:“惩旧惩,惩就输,惩就是个老母猪。”孩子回家就给斯囊说起鸟叫的事。第二天斯囊和孩子一起放牛出去,红嘴鸟又不叫了。斯囊想是孩子在骗自己,孩子叫斯囊用树叶遮住身体,躲起来。这时红嘴鸟叫了:“惩旧惩,惩就输,惩就是个老母猪。”斯囊明白了,这红嘴鸟一定是巎变成的。斯囊回到家,舀饭在一个鸟笼里,提到山上去把小红嘴鸟笼回家来。

图片来源网络

斯囊整天到坡上干农活,孩子也整天放牛出去,惩在家做饭,鸟笼挂在屋檐下。斯囊和孩子一出门,小红嘴鸟就张开嘴巴叫起来:“惩旧惩,惩就输,惩就是个老母猪。”
惩听着听着,觉得鸟是在骂自己,听得气歪了嘴,昏了头。一气之下,把小红嘴鸟杀死,烧吃了,留一个鸟头给斯囊。
斯囊回到家没有看见小红嘴鸟。这时惩把一个鸟头递给斯囊吃。斯囊不吃,就把鸟头埋在院子里。孩子回来没有看见小红嘴鸟,斯囊就给孩子说,死了,埋在院子里。
孩子跑到院子里边哭边刨,刨开埋鸟头的土,鸟头变成了一把剪刀。孩子带回来,斯囊就把剪刀装进一个土坛子里。第二天,斯囊揭开坛盖,坛子里面是一坛黄灿灿的金子。
斯囊把那坛金子包起来,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惩,离开了那个家,离开那个村子,不知所踪。

· 作者简介

杨忠学男,苗族,贵州普定人,率性随和,当过医生,喜欢文学。曾在报刊发表作品多篇,现供职于普定县坪上镇政府。

2021年9月


值班编辑:庄文全

特约编辑:周树平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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