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这个早晨我与一只鸟散步

早晨散步，一只鸟也在散步。它从树上下来，在人行道上遛达。

我跟着它走。这哪里是散步？它不是好好的走，而是蹦跶，将好看的尾翼随着脚步的蹦跶一上一下的扇动，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很像一位老学究在一字一句地教导着我。于是我放慢脚步，配合着鸟在后面慢慢地跟随。它一点不慌张，从容地走着，它的从容却让我起了慌乱，忘记了应该怎么样提脚，怎么样迈出，怎么样的速度跟着这位先生一步一趋，害怕自己配合不了一只鸟的步伐。它在前面从容并有点精致的按照它散步的速度向前，我即时改变着散步节奏轻轻悄悄地跟随，怀着人的种种担心畏缩跟随，而它在前面大大方方的蹦跶。我忘记了这个早晨清早起床跑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可能我们的身体哪一天会出现某些问题，可能在什么时候不能从容地在大地上行走，因而坚持练习走了一辈子的行走，至老弥坚，我们把这种练习叫散步。我们脑子里总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担心可能某一天不会走路了不会提脚不会迈腿不会用自己的两只脚行走了。最终我还是没有很好地与鸟配合，它突然将轻巧的两脚用劲地蹦跳了一下而后张开两只翅膀轻盈地扇动飞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我痴痴地望着高处的它，它亮开嗓门哼唱了两声，仿佛是给我说再见，而后不再理我，与不远树技上的一只同类眉目传情，歌唱心中的歌。

这是我这个早晨的收获。我跟着一只鸟一步一趋地走了些路，而把自己清晨起床的初衷忘记，把一些担心一些惊恐丢掉。

这是我这日子的意义。

我们可以在做人做得累的时候学学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些生命的活法，把一些烦恼丢下，把一些已经成为习惯的东西放下，学习另外的生命怎样度过生命每一刻。它们没有恍惚的心思，也就没有沉重的心理，它们就知道蹦跶，就像我们小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一步一步规规规矩矩走路，而是一下一下的蹦跶，轻盈的身体似乎能飞起来，完全没有把生活以及生活里的许多规矩当成一回事，及至负担，任性快活，在完整的世界里跑呀跳的嘻笑打闹，一天到晚快活还不够躺到床上还会在睡梦里嘻笑。随时日长大，却把俗世越来越多的东西往心里投放往身上堆积，直至行走的每一步都沉重起来。

有一天，我们回望前面的路，问他人，我们为什么不会蹦跶了？

回答无论如何是一样的，仿佛复制，因为你长大了因为你知事了因为你成熟了。

哄骗自己与他人何其高明，这完全不是因为长大因为知事因为成熟，可是因为什么？那只鸟走了，如果它还在前面蹦跶，一定要去好好讨教，它真的很像一位老学究，充满智慧，一定会给我一句随意却是经典的话，醍糊灌顶，让我醒悟，明白生命里的过错，过早把童心摘除，将高贵毫无道理地切削，而随意在心思里塞满虚伪、贪婪，将投放天地的人化变为卑劣浮奢，让一只鸟轻之不屑问焉！

2021年9月6日于益阳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