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清照，一个让古今都不得不注意的存在。她是一代词宗，千古才女，也是被人诟病的独立女性。如果说一个女人能拥有自己的世界，是一件幸运的事，那她就是用自己的方法告诉我们，一个关于幸运的故事。 康震，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他用更贴近我们现在的思考方式，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李清照的故事。从含英咀华到万世流传，十个篇章将她的一生浓缩在这本书中。  快乐的女子 我想，提到少女时期的李清照，大家会有很多她关于快乐的句子，那是她珍贵的少女时光。出身在书香门第的她，从小对生活就有自己的理解，她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将日子藏在深闺，这个小妞更愿意和朋友们随性约一个。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和喜欢的朋友们约一个，笑着闹着忘了时间，急忙赶回家却惊扰了安静的鸟儿们。这样的画面，我想现在的我们不会觉得陌生，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总有那么一次放肆的时候，和好友趁着酒劲胡闹一番。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喜欢喝酒，不拘小节的小妞。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多规矩，大家兴致来了，不必见外地分着你我，只需尽情地畅聊，肆意地说笑。正是因为她的个性，后来才能和米芾一见如故，成为说不完话的好友，才有那个愿意帮助她离婚的翰林学士綦崇礼。 这样有才情又喜欢交朋友的女子，自然很快就成为城里的聚焦，喜欢她的不止是那些欣赏她的朋友，还有一个非她不娶的赵明诚。这本书里康老师没有细说他两的认识过程，我倒是在另一本她的自传里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话说当年李清照随父亲出行时，偶遇赵明诚和他的兄弟，虽然赵挺之和李格非政见不同，所站的阵营也有很大的冲突，可并不妨碍李格非欣赏赵明诚。那次偶遇，年轻的赵明诚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才女，惊艳于李清照的妍丽，从此在心里偷藏了一颗种子。于是，某天晚上做了一个有趣的梦，梦里他背了一本书，醒来就记得三句话：“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什么意思呢？就是词女之夫，为了迎娶喜欢的女子，这个可爱的小男生便编出了这个梗，去糊弄他的老爹。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用心，这份心意就是名叫幸福的礼物。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那句“词女之夫”，这句“倚门回首”，真的让人无法拒绝这份甜。而婚后的李清照，向赵明诚撒娇地问着我和梅花哪个更好看时，更是让这份甜加重了分量。她的快乐，虽然时间不长却足以慰藉后来漫长的孤冷，更突显这份快乐的弥足珍贵。 勇敢做自己 很多人都会羡慕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婚姻，别说是远离我们的宋朝，就是今天的我们，也不敢说每个人都是嫁给了爱情，更不敢说在婚姻里的我们还能坚守自我。所以比起赌书泼茶，我更喜欢李清照始终真实地面对自己。 赵明诚是一个好丈夫，可他也有那个年代男人的通病。养歌姬是每个有点社会地位的男人都会做的事，就连东坡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也不能免俗，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朝云了。加上公公赵挺之的离世，赵家被打压，李清照便开始有了那些凄冷的词句。 但她并不只是隐忍，面对赵挺之对自己父亲的见死不救，她敢说“炙手可热心可寒”，面对赵明诚的“分心”，她会说“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如果家人不能依靠，那便靠自己来解决问题。男人的心若远离，那自己也不会再靠近。委曲求全从来不是她的处事风格，敢说敢做才是她李清照的标签。 好在赵明诚毕竟是真心爱着这个女子，直至生命结束，他都始终善待她，给了她在我们看来几乎不可能的独爱。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独爱，让她后来的人生再无法遇见这样一个人。 国破家亡的时候，她也曾带着期待相信了一个人，一个觊觎她价值连城文物的丑恶男人--张汝州。婚前的殷勤和爱护，在面对李清照不肯屈膝的个性时，露出了真面目。被欺骗被家暴的李清照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一纸诉状把自己的二婚老公告上公堂，那个时候老公被判刑夫妻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可她依旧敢发声，说出那些不堪和家丑。 想起在网上看到的报道和资料，即使是2021年的女性，即使是离婚率已经超过结婚率的今天，依旧有很多女人害怕离开伤害她的男人，害怕自己离不起这个婚。再看看这个无论是被爱，还是被伤害的女子，都敢在那个男人面前真实地表达自己。这份勇气真的让我太爱了，她不仅是在做自己，也是给女人们上了一课，爱情和婚姻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任何时候，女人都该为自己发声。 当然，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想做自己就得接受被世人诟病。 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才。传者无不笑之。 赵死，再嫁某氏，讼而离之，晚节流荡无归。 难听吗？可能还有更难听的。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的她，是如何熬过这些舆论的。但我却开始理解以前不喜欢的悲切，不懂事的时候，我真的不喜欢她的凄凄惨惨戚戚，觉得矫情。可看到了她的一生，试着去理解她历经的山河破碎，爱情死去，再读她的词，我才明白矫情的是自己，苍白的也是自己。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1987年，国际天文学会命名水星上第一批环形山，有十五座环形山以中国人的名字命名，其中一座的名字就是李清照。 李清照不仅仅是一位成就杰出的作家，而且还是一位有着自己独特理论见解的词学理论家。 如果你问我这个作品不算多的才女，凭什么能叫“一代词宗”，我想借书里的话说：在整个宋词里，她以婉约派独占鳌头却不仅限于闺阁情愫。她既可以是小女生的柔情细腻婉约派，也可以是比男子更大气的豪放派。 她的《词论》并不是为了博眼球而批判名家，相反，正因为她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以及对宋词格律的严格标准，才会以学者姿态，将那些大家名篇单独列出，逐一指出问题所在，而不仅仅因为个人喜好而有所偏颇。 无论是她欣赏喜欢的东坡叔，还是她觉得词语尘下的柳永，她都尽可能地客观分析问题所在。她不会一味高赞或恶意贬低，只希望所有的作品能更符合宋词的标准，有别于唐诗的格律。就是她的这份坚持和不讨喜，推动了宋词地整体发展，也让我们后世对宋词有了准确地理解。她的一份拉力，是为整个文学贡献了一份巨大的推力。 除去这份功劳，她的见解也让人耳目一新，甚至心生佩服。“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在《读中兴颂碑》中，歌颂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的伟绩时说：“金戈铁马从西来，郭公凛凛英雄才。”她却说：“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别人在感叹平定安史之乱如何不易，她却觉得为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为国出力，解君之忧。与其歌功颂德，不如反思一下为何出现这场战乱，那些为了传送荔枝的战马，难道不应该只出现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吗？ 从高宗自立南宋开始，她便为了保护文物一直跟随其后，身为女子她无法走仕途报效国家，但她会说：“南渡衣冠欠王导，北来消息少刘琨。南游尚觉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王导和刘琨都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爱国志士，都在倡导南渡的士大夫们，应该站出来为国一战，收复失地。那句吴江冷和易水寒，不仅是触动了南宋的爱国志士，也打动了我这个千年后的读者。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撒东山一抔土。 有的时候需要以退为进，可当家国不在，就再无可退。为什么霸王可以卷土重来却放弃了？因为真的勇士该当出战而不是退守筹谋。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从来不退，面对犯进她从来主战，所以才有了那些比男子更大气的文章和词句。她也许没有影响到当时的士大夫们，却让后世的勇士们有了战斗的底气。 我特别喜欢她笔下的梅花和桂花，她说梅花是“此花不与群花比”，我就想起毛主席那句“俏也不争春”，她写桂花“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又在病中看见那株“终日向人多蕴藉，木樨花。”我就只能折服于她这宋词第一流，却并不炫耀的木樨花。 有人说，她这一生是悲哀的，可能吧，毕竟她经历了太多磨难。也有人说，她这一生是幸福的，也许吧，毕竟她嫁给了爱情，也拥有了自己的世界。她的故事在这本书里结束了，却在我的心里一直继续着。就像某天她漫步西湖时，听到有一位老人家在教他的孙子读书，那个孩子用明朗的声音念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我想，她的故事，就在那一声声读书声里，继续着...... 写，我喜欢的一切； 说，我表达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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