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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坯匠老尖

 牵着蜗牛狂奔 2021-09-10


在农村,人们把爱投机钻营的人称为尖底脑,直呼老尖。老江这人,名江世民,五十多岁,瘦高,托坯匠,一个硬币掉地上四面下钢钎的一个人,干什么事儿从来不吃亏。人们见他都称呼他“老尖”。

人刚生下来,本没有名,叫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名字。绰号和姓名一样,叫的人多了,本主自然就认了。江世民就是这样,慢慢的习惯人们叫他“老尖”。以至于有一次,供销社门前排队买煤油,售货员大喊:江世民,江世民,谁叫江世民?该江世民打油了!老江呢,手里提着油瓶,歪着脑袋瞅着院子里槐树上的老鸹窝正出神,大家齐喊,“老尖,老尖,该你了!”老江这才意识到自己就是江世民。

在俺们村,谁家能盖上三间土坯大瓦房,儿子说亲不用愁。于是,人们早出晚归的奋斗目标就是盖上三间土坯房,给孩子结婚做新房。村里的老人们都说,咱这土坯房冬暖夏凉,比城里的安空调的房子好上一千倍。

然而,村里会托坯的也就三五个,托坯匠的生意是忙碌的。先找一块平整的地,放水把土洇好,洇到随手抓一把土能团成团,扔到地上会自然散开,不能太湿可也不能太干。坯匠的工具很简单:坯模,坯锤,一把铁锨。托坯需要两个人搭伙,一人往模子里装土,一人攥着青石凿成的状如和尚头的坯锤,打土坯。坯锤上方有个“T”型的木把,大约四十多斤重,在木模上锤出像九宫格那样的圆坑。我曾用双手试着掂过坯锤子,天呐别说干一天活,一个我都做不了。我只能替爹装土。

老尖父子两人一组,儿子装土,老尖托坯。“三锨一模子,二十八锤子”,这是托坯匠的规矩。每个土坯三锨土,用坯锤砸出九个圆坑,共三遍,三九二十七,最后中心再加一锤,共二十八锤,每一锤都要用力砸,爹爹脱坯时,我负责装土,土坯风干后,双手举过头顶用力摔在地上,土坯完好无损。干一天活,躺在床上人像散了架一样。农村四大累:和大泥,托大坯,砌大墙,抗大犁。我和爹爹两人最多一天只能托一堵坯(250个)。


老尖和儿子一起托坯,一天能托一堵半,比我们多出半堵,按一堵坯五十元,老尖比我们多挣二十五元钱。我就有事没事去看老尖托坯。终于,我发现一个秘密:老尖托坯,只锤十八下,托好的土坯搬的时候老尖都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碎成四五块。

我告诉爹爹,干脆咱也锤十八下,反正没有人能看出来。爹急了,脸红脖子粗的冲我嚷嚷,干活就是个良心,别总打歪主意!

没办法,我的亲爹,他就是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爹,死脑筋。我一边装土,一边自己叹气,一天就是少赚二十五元呐。

老尖托坯快,三天的活两天干完,主家少管一顿饭不说,还少管一盒“花城”烟呢。大家都会算细账,这样一来自然找老尖去托坯的人很多,毕竟托坯是要主家管饭的,能少一天就少管一天饭,毕竟哪家都不宽裕。邻村也经常有人来请老尖托坯,老尖的活做的越发快了。

眼看老尖家的孩子也该说亲了,老尖也张罗着准备盖房,盖房的木料早已备好,就剩再托上五六堵土坯。

托坯自家都会,所以老尖就自己干了。平时,老尖托坯每堵只垒四层。可是看着青堂堂的麦苗,毁了确实可惜,老尖就在每堵坯上又加了一层。五堵坯,老尖起早贪黑干,第三天黄昏天快擦黑,再托二十个,老尖看看天,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但老尖忍着。

最后一个坯了,老尖搬了起来放到坯垛上,忽热感觉肚子翻江倒海似的疼痛,可能中午凉水喝多了,老尖蹲在坯垛边想休息一会儿。

“轰隆”一声,坯垛倒了,老尖一下被埋在坯堆里了,一旁的儿子慌了,赶紧用手扒,当村民们赶来,老尖已被扒出来了。随后人们七手八脚的抬着老尖去了诊所,医生检查之后,说左腿骨折。

人们再见到老尖时,已经能拄拐杖四处走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半年都过去了,老尖的拐棍早已扔了,走路和别人没什么区别。看来腿伤已经痊愈了。

再后来,经常看到老尖在村里闲逛,再没人请他托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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