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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大明王朝前半段看胡宗宪,后半段看赵贞吉

 茂林之家 2021-09-11

赵贞吉没有立刻答他的话,径自念起诗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若朝露,去日苦多。……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栖。”

赵贞吉,应该是剧中最有争议的一位,

我也预感到这篇文章有可能是这个系列里争议最大的一篇。

首先,阐明一点,因为相对剧中其他出场的历史人物,都比较贴近真实,但赵贞吉的人物塑造与史书中的形象差别较大。

而且,按照溯源,也并不是徐阶的门生,所以我们这里所说的赵贞吉,都完全基于剧中和书中塑造的人物,特此声明。

剧中赵贞吉,两次成为海瑞的上司,成为阻碍海瑞抗上的角色,因而令人生厌。

又因为,天地不仁之语,以及向上管理的形象,被理解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但我理解这样定义赵贞吉,有失偏颇。

首先作为地方大员,他署理南直隶的政务,有利的支援了胡宗宪的抗倭之举。

而且可以肯定南直隶的民情是好于浙江的,基本朝廷分到南直隶的任务,他也都完成的很好。

这也是,嘉靖之所以临机决断调派他到浙江任巡抚,主审钦案,后有兼管织造局的原因。

其次,他作为理学名臣,绝无郑何严党等的贪污情事,而且也为朝廷一直在培养人才。

为地一方,因为对下属约束有力,因此相信政务也比较清明,也不失为属地百姓之福。

所以说他首先是一个有能力,识大局的能臣,其次也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理学门生。

至于上面的几个误点,也不能回避,但也确实都有个中情由,

所谓 ”绕树三匝,无枝可栖。“,很多无奈也是因为身处其中,不得而为。

他上面有徐阶,还有裕王,要是硬把这些都揽到他头上确实不合实情。

下面我们就分几个问题,把其中的缘故都讲清楚。

1.为什么裕王这边也给赵贞吉打了招呼不准借粮,这个招呼又是谁打的?

这个招呼是徐阶打的,或者张居正借徐阶之名打的招呼。

综合全剧看,能指挥的动赵贞吉的全剧,只有三个人,

注意这个是重点。有了这个前提,后面很多问题就更容易说清楚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嘉靖,裕王和徐阶。

而裕王在剧中的形象比较犹疑,很多事情是不做决断的,所以真正能给赵贞吉下指令。

并且赵贞吉会认真按照指示办的,就只有两位,嘉靖和徐阶。

张居正倒是也会常常给赵贞吉去信,但如果只是张居正的意见,他也只是参考。

真正不打折扣的就是上面两位。

那么这个问题也就好解了。

赵贞吉:“我没有丝毫揶你的意思。官场上历来无非进退二字。你我二十年的故交,豁出去我给你交了底。朝廷有人跟我打了招呼,叫我不要借粮给你。”
“谁?”胡宗宪眼中闪着光。
赵贞吉:“这你就不要问了。”
胡宗宪单刀直进:“是小阁老还是徐阁老他们?”
赵贞吉沉吟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愣要把我也拉下水去?”
胡宗宪:“我不要你下水,只要你在岸上给我打个招呼。”
赵贞吉:“那我就告诉你,两边的人都不希望我借粮给你。”
胡宗宪沉默了,好久才顾自说道:“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你说了,我胡宗宪总算没有失去你这个知交。”

胡宗宪猜到了 小阁老 和 徐阁老,赵贞吉也回答了两边都打了招呼,

小阁老打招呼好理解。这里不提了。

徐阁老这边,先是有严阁老推心置腹,然后又有裕王妃的正论,

为啥还会打招呼不借粮呢?

有两个可能,

第一,时间差,前后向左的意见,到达南直隶的时间不同。

第二,阳奉阴违,为了倒严。这一点,张居正有可能干得出来,但肯定要借徐阶的名义。

另外胡宗宪还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那就是嘉靖。

嘉靖独断朝纲,还偏政不由己出。

精舍里,嘉靖帝这时似乎完全入定了,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他搬离了紫禁城迁居西苑到今年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来他不再上朝,也不再集体召见甚至是内阁的阁员,每日更多的时间都在练道修玄,美其名曰“无为而治”。有几人知道,他已经悟到了太极政治的真谛——政不由己出,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去争。做对了,他便认可;做错了,责任永远是下面的。万允万当,不如一默。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让内阁说去,让司礼监说去,让他们揣摩着自己的圣意去说。因此,像这样的年度财务会议,自己必须清楚,每一条决定最后还得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施行。亏他能想,也不出面,只在隔壁用敲磬声来默认哪一项能够批红,哪一项不能批红——过后即使错了,也是内阁的错,司礼监的错。

这件事背后不可能没有嘉靖的影子,我们可以反过来看,如果嘉靖完全没有意见,那么朝廷有旨意调粮,赵贞吉不可能不执行。

偏偏吊诡在这件事,没有旨意。

再倒回到改稻为桑最开始制定的时候,为什么关键点在浙江。

严嵩立刻接道:“皇上圣明。历来就是应天的丝绸也多靠浙江供应蚕丝,气候使然,浙江适合栽桑产蚕。内阁的意思,干脆让浙江现有的农田再拨一半改为桑田,一年便可多产蚕丝一千万两以上,也就是说可以多产丝绸二十万匹。”
嘉靖又问:“农田都改了桑田,浙江百姓吃粮呢?”
严嵩紧答:“从外省调拨。以往每年外省就要给浙江调拨一百多万石粮食,增加了桑田再增调粮食就是。”
嘉靖接着问:“外省调来的粮一定比自己产的贵,浙江的桑农是否愿意?”
严嵩接着答:“每亩桑田产的丝比每亩农田产的粮收成要高。”
嘉靖不再问了,终于说出了下面这句应该由自己说的话:“再加一条,改的桑田仍按农田征税,不许增加税赋。”

一方面,确实蚕丝的供应主要是浙江,

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浙江是严党的大本营,

从胡宗宪浙直总督算起,到布政使,按察使,再到小小的县令,几乎都是严党的人。

所以,内阁会议吵到最后,严党覆灭的引子已经点起来了,只是严世蕃没有意识到这次和以往的不同而已。

严党造下的亏空,要让严党去填。填不上,就会把他们都埋进去。

所以,改稻为桑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要钉死在浙江

总结一下,打招呼的三方面都有,但以赵贞吉揣摩上意的能力,真正起作用的是,徐阶和嘉靖。

但,胡宗宪在如此情况下,还能把粮借到,虽然不多,也是术尽力穷了。

这里有争议的是,赵贞吉的那句,圣人不仁,这句赵贞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然后,后悔失言了。

这个失言,即是因为自己”致良知“的部分受到了胡部堂锐利目光的审视,也是圣人另有所指啊,

还记得,杨金水第一次进京的时候,吕芳说的话吗?

杨金水吓得一颤:“现、现在就见皇上……”
吕芳:“你什么都没瞒我,我自然什么都不会瞒皇上。毁堤淹田的事皇上都知道了。你去,再把详情细细向他老人家说一遍。”
杨金水依然六神无主:“那儿子这回的罪过……”
吕芳:“你也是为了宫里好。难得是你不隐瞒,这便是最大的忠。一两个县嘛,皇上心里揣的是九州万方。”

第一个问题到此,

2.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赵贞吉放弃了把胡宗宪的亲谊择出来?

“汝贞!”赵贞吉连忙叫住了他。
胡宗宪回过头,静静地望着赵贞吉。
赵贞吉显得有些沉痛也显得有些激动:“别人不知你胡汝贞,我们毕竟是二十年的知交。不讲我们的交情,为了国事,为了让你一心在前方平定倭寇,我也会替你送军需,也会替你把那几个同乡解脱回去。国库亏空,我会想办法筹钱。织造局一定要把沈一石的作坊卖给其他商人,除非有明发上谕或者内阁的廷寄。否则,我会上疏,我会去争。”
胡宗宪眼中又有了光亮,被他这番表态又感动起来:“孟静,我大明朝几千里中几无一尺净土,支撑大厦,也就靠你们这些理学之臣了。善谋国者如烹小鲜。浙江的事盘根错节,郑泌昌何茂才还有许多官员背后都牵涉到朝廷,牵涉到宫里,有些事该追,有些事就不能追查到底。该争的争,该忍的必须忍。浙局这时全靠你了!”
赵贞吉:“抗倭才是军国大事,细柳营不可无周亚夫!你放心去就是。上为国事,下为你我的交情,我都知道该怎么做。”
身为上司,胡宗宪这时竟向赵贞吉深深一揖:“那就拜托了!”
赵贞吉连忙还揖:“义所当为!部堂保重!”

有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也就好说了。

一开始理解得比较浅,

杨金水写下了一个”严“字,赵贞吉就沉默罢手了。

以为是杨金水提示他要谋身,不要牵扯进严党,

赵贞吉为了后面入阁的路径不生波澜,也就退了答应胡部堂时的豪情,沉默以对了。

现在看,织造局将沈一石的作坊转卖,还一定要转卖给胡宗宪的亲谊,都是宫里的意思,

直白点,就是嘉靖的意思。

关键点,是为什么?

这也是赵贞吉的疑问,这点上他没有摸透上意,

所以杨金水 给他写了个”严“字。

因为 嘉靖知道 即使胡宗宪,一心抗倭,尽心国事,但两次奏对,都表明了他不会倒严。

那将来倒严,胡宗宪势必会成为阻碍。

现在胡宗宪执掌两省,身肩抗倭重任,军权在握,万世之功就在眼前。

最关键的是,胡宗宪几乎没有什么把柄,

所谓帝王心术,嘉靖最害怕的不是底下的官员贪污腐败,最害怕的是臣下,没有弱点。

就连前来探望的儿子,也被海瑞给抓了,

所以说,胡部堂后面去谢海瑞,是真心的。

其实胡宗宪也清楚,所以打完了仗,连庆功宴都没去,直接转道回老家了,一道”官因老病休“,救了自己,也释怀了嘉靖。

这点倒是嘉靖没想到的,所以最后嘉靖感叹”严嵩父子不争气呀!弄得朕连胡宗宪这样的人才也不能用了“!

“黄锦。”嘉靖轻声唤道。
“主子。”黄锦在身边也轻声答道。
嘉靖:“朕给你念首唐诗,你猜猜,朕说的是谁。”
黄锦见嘉靖这时病体见好心情也见好心中欢喜:“奴才不一定能猜着,要猜不着主子可要告诉奴才。”
嘉靖目望夜空已经轻声吟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倘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黄锦:“主子也太小看奴才了,这个人说的是李广。”
嘉靖依然望着远处:“笨奴才,李广还要你猜。”
黄锦从语气中听出了嘉靖的惆怅:“主子想起胡宗宪了?”
嘉靖:“严嵩父子不争气呀!弄得朕连胡宗宪这样的人才也不能用了。要是他还在,俞大猷和戚继光他们早就把福建和广东海面的倭寇剿了。今年那几百万军饷也就省下了,丝绸瓷器还有茶叶早就可以卖到西洋去了……”
说到这里,主仆一阵黯然。

第二个问题,到此,

这部剧的前半部分集中在浙江,这也是上面第一个问题所说的,

改稻为桑就是要钉死在浙江,而胡宗宪身为浙直总督兼任浙江巡抚,

所以我说看大明王朝,前半部是看胡宗宪,

而从赵贞吉调浙江替代胡宗宪出任浙江巡抚开始,后面的戏份,

开始越来越多的牵扯进京,从主审钦案,到严党正式覆灭,

再到”治安梳“,都有赵贞吉穿插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说后半部看赵贞吉的缘故。

继续,

3.赵贞吉是如何破浙江之局的?审钦案 措军饷 织丝绸

上个问题提到,赵贞吉去找胡宗宪抱怨,胡宗宪为什么把他给支到浙江这个泥坑。

其实,他来这是有三个目的,

第一个就是找胡宗宪来诉苦,胡宗宪虽然卸任了浙江巡抚,但还是赵贞吉的顶头上司,

更何况,胡宗宪现在担着抗倭这样的军国大事,而赵贞吉,第一优先级的事就是要负责胡宗宪的军需。

所以,上来要先诉苦给上司看。

第二个,当然就是来拿主意,胡宗宪不仅仅是他的上司,更是前任的浙江巡抚,

就像我们之前说,上半部要看胡宗宪,说的就是对浙江的情形,没有人比胡宗宪更清楚。

第三个,就是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被调任浙江,到底是谁的意见,

胡宗宪,也没有绕弯子,给他透了底,是皇上指派的。

皇上此时派他,除了是对严党失去信心外,也是对裕王一党的考验。

这也就是后来,谭纶与赵贞吉理论,赵贞吉告诉他,如果军饷筹措不到,今年五十万匹丝绸的任务完不了,不说严党是否回倒,只怕徐阁老他们在朝里就会先倒。

“我现在当务之急是筹措军饷,还有今年朝廷需要的五十万匹丝绸!这两条办不到,不要说倒严,徐阁老他们在朝里只怕会先倒!裕王没有信,徐阁老没有信,单凭他张居正这两页八行书,我不会置朝局于不顾,跟司礼监和内阁对着干!不用再说了,把钦案人员立刻召集,宣读司礼监内阁廷寄,重审供词。”

再有,缺如胡宗宪所言,其实也是对赵贞吉个人的考验,严党倒了,胡宗宪跟着仕途也就到头了。

再往前,圣意,让胡宗宪,赵贞吉,署理浙直两省,就是有意为下一届的内阁物色人选。

六朝古都,金陵自古繁华。明太祖朱元璋因部属多江南人,富贵不愿离乡,便定都于此,称为南京。成祖朱棣夺了侄子的帝位,迁都北京,称为京师。种种顾忌,种种需要,南京设为留都,仍沿旧称,仍设六部九卿衙门,品级等同于京师的六部九卿,分职监管黄河以南各省府州县,如此一来,京师的六部九卿衙门在一统之大明便削弱了一半的权限,而中央朝廷凡有大政方略亦发送南京六部九卿,名为合议,实为牵制。更有一项重要职责,便是由南京各部衙将南方富庶之地漕银、漕粮源源不断输送京师,供给中央朝廷。因此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之封疆大吏有两个职位至关重要:一是胡宗宪曾经担任的浙直总督,一是赵贞吉曾经担任的南直隶巡抚。

此时,这个局面要是赵贞吉能够打开,自然如胡宗宪所说,入阁拜相,指日可待。

其实胡宗宪能给的建议并不多,他能做的之前也都尝试了,效果不佳。

所以赵贞吉,说到底,还是的靠自己,

所以我一直觉得,大明王朝里,真的可以观察到具体做事方法的,就是赵贞吉。

其他人要么是庙堂之高远,要么局限于党争的手段,

海瑞是一把利剑,只不过这把利剑的剑柄始终在百姓手中,所以他也不必去应付复杂的局面。

只有赵贞吉,他夹在各方势力之间,艰难而上,其中有很多地方是可以借鉴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赵贞吉所说的烂摊子,究竟是怎么个烂法。

简单讲就是,缺钱,缺人,缺时间。

稍微展开说下,

缺钱

胡宗宪前线抗倭打仗,军需供应大半就落在浙江,这是其一

其二,五十万批丝绸交割完成,所获利润丝毫都要上报,以填补国库的亏空。

缺人,

赵贞吉刚刚接手南直隶,上来就是要主审钦案的,沈一石账册牵扯的绝对不在少数。

可以说他接手的浙江政局,是一个典型的塌方性腐败!

不仅很多罪官要革职代办,这就要牵扯很多要害部门,

其次,他刚刚到任,对浙江毫无经营,也就毫无亲信可言。

没有可用之人的问题就是,很有可能政令不出巡抚衙门。

缺时间。

其实最要命的就是时间,

五十万批的丝绸是今年的KPI,这个是不能商量的,而今年已过一半。

大战在即,浙军的军需,还有即将开来的江西安徽福建几路客军的军需,都是要按时送达的。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腾挪。

好吧,看到这是不是头都大了,我们再来看赵贞吉是如何一一应对的。

既然局面错综复杂,就要快刀斩乱麻。

做事情,最重要的是要先理出个头绪来。

事情先要分轻重缓急。

即按照重要性和紧急程度划分。

依次为

  • 重要且紧急
  • 紧急
  • 重要

这里面 军需属于重要且紧急的。

五十万批丝绸 属于紧急的,

而钦案则属于重要不那么紧急的。

策略已定,赵贞吉开动了~

  • 第一,清算浙江库存,抄没郑何二人家财,清算织造局资产,筹措军需。
  • 第二,找人接盘织造局,继续催促生丝织造。
  • 第三,借各种时机敲打各级官员,要站队,要听话。
  • 第四,把控钦案的审讯节奏和尺度,注意,尽管从风评上看,胡宗宪和赵贞吉差很多,但对钦案的尺度要有把握这个事,胡宗宪是有叮嘱赵贞吉的。

胡宗宪眼中又有了光亮,被他这番表态又感动起来:“孟静,我大明朝几千里中几无一尺净土,支撑大厦,也就靠你们这些理学之臣了。善谋国者如烹小鲜。浙江的事盘根错节,郑泌昌何茂才还有许多官员背后都牵涉到朝廷,牵涉到宫里,有些事该追,有些事就不能追查到底。该争的争,该忍的必须忍。浙局这时全靠你了!”

有了上面的策略和方案,剩下的就是微操了。

微操可是考察一个人综合能力的究极表现,

  • 第一战,从织造局手里拿回主动权。

其实浙江的官场看起来是以赵贞吉的巡抚为首。

但在好些事情上更有话语权的是织造局。

钦案的要点有两个,

  • 第一个是清算贪官
  • 第二个是清算沈一石的家产

这两件,都牵扯到织造局监管太监,杨金水,

而杨金水背后又是吕芳,再往后是top1

投鼠忌器,

而赵贞吉,人刚到浙江,就被杨金水上了一课。

杨金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望着赵贞吉:“上谕都说了。咱家的意思,稍等一等,我派人把他们二人叫到这里来,再行缉拿。”
赵贞吉:“圣谕煌煌,要拿人就应该到巡抚衙门宣旨,正行缉拿。”
杨金水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四个锦衣卫:“都是自己人,我这里就说了吧。人是注定要拿的。可郑泌昌何茂才现在正跟几个徽商在谈接手沈一石作坊的事。咱家说把他二人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不要吓退了那些徽商。”
“沈一石的家产现在要卖给徽商?”赵贞吉立刻变了脸色,站了起来,“上谕可是叫我来追查沈一石的家产,怎么能现在就卖给别人!”
“这件事怪我没有说清楚。赵大人先请坐。”杨金水让赵贞吉坐下,接着说道,“捉拿郑泌昌何茂才,包括还牵涉哪些官员,追查他们贪了多少赃款,这是跑不了的事。可胡部堂前方急需的军饷,还有朝廷今年要卖给西洋的五十万匹丝绸,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把沈一石的作坊转卖给徽商,就是为了这两件大事。要是能谈成,前方的军需和今年卖给西洋的五十万匹丝绸便都有了着落。赵大人,这也是你接任后的大事。”
赵贞吉久任封疆,立刻便明白了杨金水说的确是大事,可这样的大事在自己来之前却让两个罪官在办,这显然便是侵了自己的权,便望向杨金水:“杨公公要是觉得这样做既能解决眼下的军需又能完成朝廷今年卖给西洋的丝绸,我们可以商量着办。可这样的大事还应该由郑泌昌何茂才他们办吗?”
杨金水:“他们还能办什么?咱家的意思,是不要吓退了那几个徽商。”
赵贞吉:“南直隶浙江安徽的丝绸商大有人在,吓退了这些商人,可以再找别人!”
杨金水笑道:“当然可以再找别人,可今天来的这些徽商都是胡部堂的同乡。”
听到这里赵贞吉才一怔,且不说胡宗宪跟自己的私谊,他现在还是浙直总督,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个时候这些徽商竟这么快便来到了杭州,莫非与胡宗宪有关?这就不能顶针了。一时默在那里。
杨金水:“还有,这件事事前我跟老祖宗请过示了。”
赵贞吉一惊,站了起来:“既然这样,自然只能这样办。请杨公公先派人把郑泌昌何茂才叫来,我们在这里拿人。遵上谕,还要立刻派两拨人连夜去淳安建德,把海瑞王用汲调来,共同审案。至于那些徽商,是不是还是等我明天跟他们签约为好?”
杨金水笑了:“让郑泌昌何茂才先跟他们签,赵大人明天不是更好谈吗?”
赵贞吉再不敢小看这个杨金水了,想了想,却转向四个锦衣卫:“杨公公的意思,四位钦差以为如何?”
锦衣卫那头:“上谕是给赵大人的,赵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贞吉的声调也没有刚才那般高了:“那就分头去办吧。”

然后,又强行把沈一石的作坊继续卖给徽商,

还偏偏既没有内阁的廷寄也没有明发上谕,

有的只有一封吕芳的信函。

再加上杨金水给赵贞吉写的一个”严“字,导致他不能履行对胡宗宪的承诺。

如果说赵贞吉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就是不能容人,但这也是优点。

”权不两错,政不二门“,浙江现在是时间紧任务重,

所以赵贞吉,必须掌握最高话语权,

但杨金水他得罪不起,他也不能得罪。

这个时候,朝廷派给他的两个协助审案官就起作用了。

王用汲:“其实,赵中丞已来过了,等了你一个时辰,刚走。”

大家注意这个细节,赵贞吉在海瑞没来之前,就等了他一个时辰,

海瑞来了之后,连夜提审,赵贞吉没有制止。

“他是陪审官,有权去提审罪犯。”赵贞吉竟然十分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用汲一怔,接着说道:“中丞大人,这是朝廷的钦案,似乎还是应该由中丞定了,我们陪审。否则,卑职担心打乱了中丞的部署,海知县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贞吉:“圣旨你们都看了,那就是部署。只要按旨意审就没有什么责任。”
王用汲站起来了:“中丞,旨意叫我们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可现在已经卖给了别的商人。中丞叫我们怎么按旨意审?牵涉到织造局怎么办?”
赵贞吉又慢慢把目光望向了他:“你还是个老成办事的人。你说的都没有错。可海知县去提审犯人也没有错。这样吧,你要担心牵涉到织造局,就去告诉杨公公一声。他可以去旁听嘛。”
王用汲是何等明白的人,一番对答已经看出赵贞吉这是眼睁睁让海瑞去捅马蜂窝,也正颜起来:“中丞如果认为应该这样,那也应该中丞派人去通告杨公公。”
这便是顶撞了,赵贞吉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我派人去通告杨公公也行。来人。”
当值的书办跟着唤声立刻进来了:“中丞大人有何吩咐?”
赵贞吉:“你立刻去织造局禀告杨公公,就说新来的海知县一个人到牢里提审郑泌昌何茂才去了。”
那书办:“是。”
赵贞吉又问王用汲:“还有别的事吗?”
王用汲倒被他软在那里,过了一阵才答道:“卑职没有别的事了。”
“那就先去歇着。明早卯时到这里来会集,一起听听海知县审出了什么。”赵贞吉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王用汲心里好乱,答了这声转身退了出去。

赵贞吉是借刀,借的就是海瑞这把刀,斩断织造局钉在浙江的这团乱麻。

自己还要抽身出来,你不能完全就说他是明哲保身,

要保身,他大可以抽离浙江,要做实事,既要谋国,也要谋身。

他要是倒了,浙江还有谁来支撑。

果然,海瑞一审到底的架势,直接把杨金水逼”疯“了。

赵贞吉亲自去验了之后,回来就把郑何二人转监了,终止审案。

一是目的已经达到,二是下一步还要试探上面的旨意。

杨金水在浙江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新来的那个赵贞吉不是善茬,你们要防着点。”杨金水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而这,距离之前他给赵贞吉上课,还不过前后两天的事。

还有个细节,前后两次,先是杨金水,然后是锦衣卫,都要用

擅自提审钦犯,把案子往织造局和宫里扯

这个点,来上奏,但赵贞吉不同意,他用下面两句来辩白。

第一,海瑞也是陪审官,他有权利,所以不是擅自。
第二,是不是往宫里扯,他们不能定论,只能把案卷呈报。

这就是分寸。

第一战,完。

第二战,严束下属,令行禁止。

本期篇幅过长,将分为上下两篇,上篇结束。

在下篇里,我们会继续探讨下面几个问题,敬请期待~

1 入京之后的朝局,赵贞吉是如何应对的。

2 海瑞的治安梳呈上去之前,为什么赵贞吉没有提前看一眼?

3 如何评价赵贞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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