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竹婆娑草茸茸 稻桶屋前春意浓 文丨陈泇名 出缑城西五公里进莘岭，干溪蜿蜒缓缓流，沿溪旁马路往北，至白龙潭村前，路分两支，继续往西方向过形如象鼻的横岭，下来顿觉眼前豁然开朗，远山隐约，树影交错，一座座村庄隐于葳蕤丰茂之地，依溪或路之东西南北依次分布，便是莘村岙所在了。  还是农历正月廿，是种洋芋的时节，春寒料峭，然路上可见农人勤勉劳作，或肩挑肥桶，或锄草地头，或修剪果树。更喜两小儿追逐于青草茵茵田野间，而一旁老妪手拿竹扫丝，站在田坎头，跺脚嘟囔：“这小孩，这么不乖又去野了，叫我怎么顾得牢，我年纪大了啊，叫我怎么顾得牢。” 我就一旁痴痴笑，这一幕仿佛时光倒退了四十年。 我不就那个田野撒泼的小孩吗？感同身受，必须上前劝慰几句，老人家莫生气，就让他们玩一下，看，多么接地气，衣裤湿了鞋袜脏了可以洗。开学了要关进学堂里去了，在学堂里哪有这样纯野生的环境啊，少不了由老师们管束着的，长大了自然就会像牛一样的落㽘了。听我说着这些话，刚才还气嘟嘟的老人转过身对着我笑逐颜开，我知道她是疼他的小孙子，怕他玩过头出一身汗，被山风一吹容易感冒。 静谧的小山村一切欣欣然，感慨此地竟有采菊东篱下的隐逸悠然。  想不到的一个山坳坳如天女散花一般坐落着十三座村庄 。隔一条坑或径或小桥，对面就是他姓村。那北面半山腰处即霞家，其实叫谐音了，原是霞挂，每当夕阳西下，一轮白驹伴着五彩霞光，一半沉于山那头 ，一半挂在山这头，漾染出的缕缕霞光映照着的村庄，该是神仙住的地方吧。而它的南面坐落着王家，东北方向是木勺丘，再往里还有夏家，塘尾巴，喏，据说这一带最早做箍桶行当的就是那最东面倚山处正如着淡墨的坑里村。 当莘村岙隔壁村的葱丛姐姐向我介绍这些村庄时我有点云里雾里，这紧紧相依的十三村全然没有让我这个外乡人有一种遥望杏花村的神秘期盼，反而多了几份饭点一到，小孩子们掼着饭碗邻里串门的熟络亲密感。  我们游摄于村堂里，曲径通幽处是一座小院，青瓦粉墙，木门铜锁，素净典雅，隔壁几丛修竹，印了一墙墨影婆娑，古韵尤显。一副楹联：“小门小院小小事，大气大度大大米，”横批“掌起”两个福字红彤彤贴在门扇上，虽年已过，然浓厚的年味扑面而来。我们正为这别具一格的楹联内容连连叫好，并在这富有诗情画意的小院门口，巧笑倩兮，驻足留影。同行的娄亚绒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她表弟娄文冰的家。原是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系我大师兄的老家啊，那就可见一斑了。  遂，推门而入，没想到邂逅一院花开，鲜花绿植点缀小院一隅，团团花影，缕缕花香。河卵石铺砌成图案的院子，抬头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与春联相呼应，一把竹椅子静立屋檐下，小院另一角堆放着农具，竹杈上挂着各种叫不出名的竹制用具。瞧那酒坛倒立镶嵌于粲墙上，成了别具一格的墙饰，与院子浑然一体。一份惊艳时光的美油然而生。 生活在繁华都市，在钢筋水泥中穿梭奔忙，尤其向往静缓的生活，羡慕师兄家的院子之际，想起郑板桥有曰“吾毕生之愿，欲筑一土墙院子，门内多栽竹树花草，清晨日尚未出，望东海一片红霞，薄暮斜阳满树，立院中高处，俱见烟水平桥”。郑氏笔下的恬适生活正是我们所向往的，此刻让我们暂时得以一歇，哪怕只消一刻也觉甚好。 我在门里门外驻足张望，同行者打趣我好似木勺丘箍桶匠的囡，摄影师苗姐忙着抓捕镜头，而师兄倒笑话我俨然一副女主人喜迎客到的模样。  这颇具江南特色的小院俗称稻桶屋，是师兄的爷爷花伍佰大洋添置的老宅，由于其屋顶形似稻桶而得名，加之以前办过私塾、剧场、大食堂而闻名十里八乡。师兄说他回家时常坐于小院内陪父母啜茶聊家常，他说可惜今日没人煮茶给我啜了，深感歉意。我们本是冒然打扰，又怎会如此介意呢。 彼时他一心要考取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踌躇满志的样子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他说即便考到胡子一把也不改志向，我们都唏嘘不已。而我只考了一年便草草进了非本愿的师范院校，师兄后来胡子倒还没有一把，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是我们这帮在杭城学画时同学们的骄傲，他的勤奋坚持亦如莘村岙人。 时常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他晒的家乡美景美物，我把此刻拍的照片也传给远在魔都生活的他，今日可让他得以解思乡之苦了。  大师兄娄文冰的老家在此，只是一直未曾到过，今日机缘巧合，在他家门口留恋多时，少年伙伴旧相识，对莘村岙木勺丘村自然多了几份亲切感。木勺丘，因村民居住地形如木勺而得名，以娄姓居民为主，少数姓赵，据史料记载，娄姓为大禹之后，自明成化末年，公元1487年从三门岙楼迁入。村庄主要从事农业与外出从事手工业为主特别是箍桶，八十岁以上的人都继承这一传统行业以养家，据传已有500年之久。目前全村160户，人口460余人。  院子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强烈的标识，它沉淀着一个家族的记忆。 而那山那水那村那屋，一定是远在外乡的游子们，骨子里最温暖的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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