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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内蒙古|云奇:辫子

 阿拉善文学 2021-09-15

原创作者:云 奇|内蒙古阿拉善盟

辫  子

母亲戴着花镜,翻看着过去的老照片,我悄悄地瞥了一眼,看到一张我姐弟四人四十多年前的合影照,儿时的记忆,忽然闪电似的浮现在脑海,似乎看到了童年时光的我,坐在母亲旁,揽着母亲的肩⋯⋯    近八十岁的母亲凝视着照片,眼里泛出温暖的光亮,她指着照片向我娓娓道来:"大约六、七岁的时候,你胸前吊着两条乌黑发亮的麻花辫,谁见了都说,看看这辫子,小姑娘头发真好,每次听了,你都一副美滋滋的样子。"那时,母亲每天为我梳着又黑又密的头发,仔细编成两条麻花辫。有时会有些遗憾地说:"你婴儿时没枕豆子枕头,头太圆,梳辫子后脑勺没那么平整。"

一天,母亲拉着我的手,俯下身,柔和的说:“妈妈要上班,没时间给你梳辫子,剪了吧!”我惊恐万分,猛的挣脱母亲,两个小手死死攥住辫子,后退几步,瞪着母亲喊到:“不!”,两个姐姐赶快过来央求母亲,答应母亲,她俩每天给我梳辫子,母亲无奈地说:“那好吧!”,辫子保住了,从此以后,两个已上学的姐姐每天早上轮流给我梳辫子。本来早上时间就很紧张,两个姐姐也扎着两小辫,她们收拾好自己,接着赶紧再给我梳,我的头发稍有点自来卷,梳起来并不滑爽,我又怕疼,姐姐小心翼翼的给我梳辫,边梳边说:“轻轻梳,不疼的。”,仿佛是在安慰她们自己。梳理我的头发很耗费时间,有时上学时间到了,姐姐急了,喊母亲帮忙,母亲是老师,更着急,一把拉过我,也不管我疼不疼,三把两下给我编好,疼的我龇牙咧嘴,却不敢哭喊,生怕母亲再提出给我剪辫子。
就这样,每天都像打仗似的,母亲受不了了,又哄我“乖,剪了吧!妈妈给你剪一个最漂亮的发型”。我不说话,就是攥住辫子不撒手。母亲是老师,自有办法,她让两个姐姐劝我,说梳辫不好看。我不说话,就是不剪,母亲没办法,让两个姐姐给我做榜样,先剪了小辫,两个姐姐很听话,点头同意剪。恰巧,公社来了一个照像的,母亲赶紧坐在沙发上,喊女儿们一起照相。大姐提来小凳,二姐拿来梳子,母亲给大姐、二姐重新梳理小辫,梳理完,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姐姐的一个小辫,不满意,拆了又重辫,编完两个姐姐的辫子,喊我:“过来,妈妈,给你梳辫。”我坐在小凳上,母亲轻柔的给我梳,这是母亲自说剪辫以来,唯一一次梳头不痛!梳好辫,母亲让女孩子们穿上漂亮的花裙子,男孩子换上干干净净的衣裤,领着孩子们到全公社花艳草绿,景色最美的菜园子,拍了唯一一张仨女儿全都梳小辫的相片。相片上,两姐姐神态很好很自然,弟弟尚小,独有我,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撅着嘴,满脸的不快,因为知道照完像,小辫是保不住了。

母亲给两个姐姐剪了辫子,让两个姐姐拉我剪辫子,我坐在地上不动,母亲说:“看姐姐们剪了多好看。”在70年代,长长的麻花辫是美的标配,我幼小的脑海里始终飘荡着母亲两条长到衣襟下摆的长发,感到美极了,一直期盼自己也有走起路来左右跳动的长辫,现在要剪了,这个梦破碎了,就流着泪看着母亲,祈求母亲一时心软,能逃过这一劫!母亲赶紧给我手里塞了一个平时吃不到的食物,我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在手里的吃的上,虽还抽搐着鼻涕,但情绪似已平静了下来。我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母亲边和我说话边剪辫子,母亲手很巧,剪的很好,剪完,母亲很满意,笑着说:“我家云奇就是漂亮,拿镜子让自己看看”,姐姐拿着椭圆镜子举在我面前,我本来让吃的占满味蕾和大脑,忘了辫子,一照,放声大哭,齐额的刘海,短到耳边的发型,让我觉的自己丑极了。
母亲说,“孩子就是张白纸,描绘成水粉画、写意画、素描还是青绿山水画、水墨山水画、白描都是成年人潜移默化的结果,6岁的孩子没固定审美观,叔叔、阿姨的夸奖,就认定辫子是美的了,其实短发也很漂亮、很精神”。也许是吃到美食的满足感,也许我真的让母亲的话说服了,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看着照片,想着小时候执着于长辫子的梦想,轻易就被贪吃的欲望击垮了,我不由的抱着母亲的胳膊,笑的前仰后合,说:“辫子好土哦!”    快出嫁的的几个月,母亲很歉意的自责:这样好的头发,没留个长辫,现在齐肩的长度也还好。于是每天母亲都变着花样给我编辫子,单辫、双辫、三股辫,四股辫,盘头新疆辫,各式花样,文静的、俏皮的、新潮的、古典的,我心灵手巧的母亲,尽力让她幺女美出天际,真的感到语言词汇匮乏,无法形容的美,每天的发式都如上轿的新娘,母亲尽力弥补女儿长辫飘动的遗憾和梦想。   结婚了,我再没有梳过长辫,母亲幼时剪的发型一直伴我到现在,其他任何理过的发型都是短暂的试验,因为,我觉的唯有母亲剪的发型最适合我,是最美的。

云奇,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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