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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江 ☆小时候☆ 从六岁起我就六点起床 黄牛和黑狗 陪我走过村口的露水和草丛 父亲说，只要我好好看牛 年底他就能起一厢瓦房 一丈六点八的檐口，四列三空 实际上，大约过了两年 父亲才盖好他向往的瓦房 四十年来他几乎天天居住 小时候的日子很慢很慢 往往是黄牛还没吃饱 我却早已饥肠辘辘 但总得等太阳爬一竹竿高 我才能回家吃饭 然后到村里的学堂，读书 当过民办教师的父亲 教过我小学三年，多年来 我已记不得他教我些什么 但我今天走上讲台 依然是他当年站立的姿势 那时候小学只读五年 五年里我侍弄过五头牛，两只羊 冰雹收走了大坡村所有的麦子 雪凝压断了生产队几百棵松树 我亲眼看见过河水翻桥 亲身经历过饥荒和丰收 有一件事我至今伤心不已： 可怜的黑狗不辞而别 悄悄死在我们家对门的岩头 ☆找牛☆ 跟着一头瘪蹄子黑牛 大坡村的松林一片连着一片 孤寂的童年 一天熬着一天 一条蛇把头伸进鸟巢 整片树林拉响鸟鸣的警报 山岔子，铁灵甲，花脸包雀 都叽叽喳喳提醒我 前面的露水更重，网林更深 一条过路的豺狗 在狮子山附近连续作案 已经吃了大毛格家两只羔羊 恐惧沿毛细血管爬满全身 可是牛呢，找不回牛 父亲一定会用斑竹条子打我 或许用癞红麻癞我 天从头顶的藤条枝蔓 黑下来，沿着两行泪水 我战战兢兢摸回家门 父亲一见我就火冒三丈 我家的瘪蹄子黑牛 是村里的卓大伯牵回来的 它吃了卓大伯家六百多窝苞谷 瘪蹄子黑牛不久就卖了 但是那个倒霉的夜晚 得知它早已先我回到家中 我第一次觉得 父亲的竹条子抽在身上 不疼 ☆上梁圪垯☆ 那时候还没有包产到户 山林，土地，雪花和岩石 通通都是集体所有 秋收后分了粮食 要立房子的人家通过申请 生产队就批给他七十二棵松树 立房子一般要趁冬季农闲 立房子照例要撒上梁圪垯 大红公鸡站在房梁正中 上梁圪垯装在悬梁木斗里 掌墨师傅指挥七八个人 喊一句步步高升 一把上梁圪垯就从天而降 说一声恭喜发财 又一把上梁圪垯从天而降 喜庆吉祥的寒风中 眼看着杉木房梁缓缓上升 高粱或糯米制成的上梁圪垯 抢得我们整个童年馋涎欲滴 南村的曲二伯家立房子 等着抢上梁圪垯的人 比上梁圪垯还多 一块上梁圪垯划着优美的曲线 飞过挤成一堆的黑黑的脑袋 飞过一片举得高高的手的森林 一路长途跋涉 优雅地落在一个少年身前 那少年欢天喜地地弯下身去 旁边一位披衣散带的邻家大姐 照着少年的屁股狠狠一脚 然后上前捡起上梁圪垯 拍一拍 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 ☆一场雪☆ 和我同龄的人一定记得 一场雪，洁白，彻骨而坚硬 衣衫单薄的大坡村 冰天雪地也只能赤着双脚 走过我们艰难酸楚的童年 铺天盖地的雪啊 包围了松林，茅屋和炊烟 无处觅食的乌鸦八哥 成群成群地落在荒凉的原野上 饥荒是另一场黑色的雪 暴雪和凝冻疯狂持续 爷爷抠瓢的马桩旁边 老核桃树已经折断好几丫了 门前的斑竹匍匐下来 阻断了走村窜寨的林间小路 一双讨饭的苗族姐弟 坐在我家堂屋的柴火旁边 告诉我远方的冰雪更为严寒 他们走后父亲严厉地警告我 以后若有讨饭的路过 不准再悄悄把家里的粮食送人 而我的母亲叹口气说，明年 我又要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又是一张嘴啊 作者简介： 唐江，男，汉族，1972年生，贵州纳雍人，中学教师。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贵州诗人》《青年时代》《高原》《毕节日报》等报刊。 社长办公室：扬州市江都区丁伙大陆桥社区三楼 注：《龙川杯》全国诗歌大赛征稿活动原定2020年4月6日结束，今延长三天，请各位老师抓紧时间投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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