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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生活万般滋味,不如人间“丰味”

 极物来了 2021-09-15

物道君语:

今天,是丰子恺先生逝世的日子。

也许你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你对他的画一定不陌生。寥寥几笔,却有无限况味。

笔墨有深情,幸好这人间,因为你的来过,而更可爱。

有人说,丰子恺离我们很近,就像在画我们的生活。有人说,他离我们很远,那种恬静淡雅的意境,仿佛只属于“从前慢”的时代。

可是,倘若走近丰子恺的一生,才会知晓,他也曾颠沛流离,苦寒交迫。只是他把所有的苦痛化作温柔的笔触,为世人留下一个“丰味”人间,有趣,有诗,有情。

在他的画里,孩子的天真被呵护,人们谦和淡然,面对烦恼一笑了然,春夏秋冬都被滤上一层温柔的滤镜,鸡毛蒜皮里也藏着诗情画意。

人间无情,笔墨深情。生活万般滋味,不如人间有“丰味”。

孩童的趣味

丰子恺说自己的身心为四件事所占据——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

孩子在他心里,就像天上的星辰。他的童心很重,喜欢和孩子交流。在我们眼中司空见惯的儿童生活,通过他的描绘,变得有趣、真实又不夸张,让人生出淡淡的欢喜。

看起来,他是画下了孩童的天真,其实更像给儿时的你我拍下了一张张照片。

有一次,他漫步西湖边,看见孩子们顶着大荷叶,活像两个荷叶娃娃。他们明明心心念念着荷花,摘着摘着只记得了荷叶。

还有一次,他一回到家,看见儿子扮演自己回家的模样。他没有责怪孩子,而是连忙提笔画下来。

女儿阿宝也是可爱得紧,拿自己的鞋子给凳子腿穿上,而自己只套着袜子,然后得意地说“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可是母亲却以“弄脏了袜子!”为由,破坏了这个创作,既煞风景又野蛮。

丰子恺为了警戒自己不当“野蛮”父亲,画下了这副画。

虽然童年很可爱,但是童年总会消逝。所以当他望着窗外的孩子时,就感慨: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到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所以,他尽全力地记下这所有的美好,画里的孩子就像一个个绝缘体,永远保有天真的底色,纯洁无瑕,与复杂的世界暂时隔绝。

诗歌的韵味

在他心里,一生执着追求简单纯粹。而让他找到这个方向的,正是他遇见的几位老师。

在他16岁,刚来到浙江省立第一师范时,他还是一个腼腆懵懂的乡村少年。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在遇见两位老师之后,慢慢消散了。

一位是音乐和美术老师李叔同,一个是舍监和国文老师夏丏尊。在丰子恺眼里,他们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李叔同自有一种威仪,学生都很敬重他。夏丏尊则事无巨细地照顾学生。

“妈妈”夏先生,一直鼓舞他写作文,一步一步教他。文学的况味和诗意就在交流中,一点点熏陶着他。“爸爸”李先生,对他的影响更深。丰子恺说过“李先生的人格和学问,统制了我的感情。”

所以在毕业后,他几乎踏着李先生的脚印开启了人生的下一站。他游学日本,偶遇竹久梦二的画作,被这些酷似速写的小画给吸引住了。他买回家,仔细学习,甚至干脆开始模仿。

这些画中的诗趣,不仅与他心中的追求同频,还保住了他羞涩的钱包。除了奢侈的西洋油画之外,这些“小画”也能记录心中所感。

翻阅他的画,很多人戏称“丰子恺画画不要脸”,“不要脸”就是“不画五官”。颇有国画的意趣,“意到笔不到”的艺术手法,给读者留下更大的想象空间。

除了人物五官简单之外,有时候寥寥几笔就能让人为生灵欣喜,有时候精细的笔触,又让我们看见他的细腻。这种笔法独特又熟悉,笔端的诗意晕开到纸上,空灵又纯洁。

为什么很多人都爱丰子恺的画?也许就像好友朱自清说的,我们都爱你的漫画,有诗意。一幅幅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我们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着那味儿。

人间的情味

1927年11月,李叔同先生皈依佛门,成为弘一法师。丰子恺再次得到精神感化,带着老师的“十二万分的认真”继续创作。1928年,他决定画50幅护生画,为弘一大师的50岁祝寿。

弘一法师说:“画集应当是通俗的艺术品,以优美柔和的情调,生发凄凉悲悯的感想。”

《护生画集》第一部分诞生了,护生护生,是对老师的感谢,也是给自己的提醒,记得在画纸上守护生灵与心灵。

有许多人质疑,他的画里的只有童真和诗性,是不是有点消极避世?事实上,他没有偏安一隅,筑起高墙。抗战期间,他的作品不再温柔似水,冷酷的笔开始画下血淋淋的事实,给读者心上重重一击。

▲ 怀里娇儿尤索乳,眼前慈母已无头。血乳相和流。

1932年,他被迫离开上海,回到家乡石门湾,建起缘缘堂。缘缘堂里的世界是恬静的,外面的世界是痛心的。他像画着自己的朋友一样,描绘着众人的苦难。

1937年之后,家乡也留不得了,他携妻儿一路逃难,头发就是在这时白了。听闻缘缘堂被炸毁,他唯有沉默。

缘缘堂没了,可他的心境却变得更加广大纯厚。“我有十万斛的同情寄与沦落在战地里的人,我恨不得有一只大船,尽载了石门湾及世间一切众生,到永远太平的地方。”

1939年,法师60岁了,丰子恺作了《护生画》第二集,共60幅。画里没有杀戮,只有平静的悲悯。他超越了民族仇恨,珍爱所有生命。丰子恺依然对人类的和谐,未来的美好抱有期待。

弘一法师收到画作后给丰子恺写信说:“朽人70岁时,请仁者作护生画第三集,共70幅……百岁时,作第六集,共百幅。护生画功德于此圆满。”虽然1942年,法师在63岁时圆寂,但丰子恺的画笔依然没有停下。

▲ 愿作安琪儿,空中收炸弹。

▲今天天气好。(雨天,敌机停止轰炸。)

俞平伯说丰子恺的作品像“一片片的落英,都含蓄着人间的情味。”

正是这样的人间情味,治愈着他,也让他等到了抗战的胜利。可这样超越一切的善意,并不被所有人接受,文革来临,他被淹没在辱骂的山呼海啸里。为了怀念母亲,蓄了三十年的胡子也被强制剪掉。

牛棚的工作很累,但他依然“报喜不报忧”。直到生了病,被医生准许回家。他竟然希望把病拖久一点,获得更长的休息时间,甚至悄悄把药扔了。

他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画画了。他不敢忘记自己对老师的回信——“世寿所许,定当遵嘱”。每天凌晨四点,他就蜷在小床上画画。儿女们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外面的造反派,就把他的画笔收了。

丰子恺哀求孩子们,这样会要了我的命,还给我吧!

直到1973年,第六集的一百幅画画毕,当时丰子恺也已75岁了。

把《护生画集》一张张铺开,便是四十六年的时间。一幅幅画是丰子恺对弘一法师的追随和遥望,也是他心怀慈悲的见证。

一颗慈心,续着老画家的命。他挨到了1975年的春天,但没等到平反,也未能看到六集《护生画集》的全部出版。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丰子恺的儿子、女儿都陪在病床前,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孩子们递给了他纸和笔,他颤着手,画了一些图形,非圆非方——这也成为了他的绝笔。

不知那一刻,丰老先生是想说什么。但或许,他想说的话,都在画里了。这一生,见识过命运的冷酷,却活出自己的温度,不负师恩,不负己心。

为什么没有人会不喜欢丰子恺的画?

我想,是因为我们都知世事艰难,苦乐参半,他的画却在告诉我们,不妨将人间看作游戏一场,既然无处可逃,不如欢喜地活。

在一幅画,他写过一句诗:“松间明月长如此”。斯人远去,但恰如这松间明月,依然温柔着后来人的心……

参考资料:

《护生画集》. 丰子恺

纪录片《大师》. 上海文广传媒集团纪实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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