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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方五十(蠢妇日记)

 韩怡 2021-09-15

蠢妇日记前言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观察者,置身事外,观察别人的盛衰荣辱,喜怒哀乐,像在看一部没有结尾时时更新的大书。

不知何时,我把自己也当风景看了,在各种镜子里仔细地分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写关于她的实验报告,审美也审丑,并强迫自己爱上了这个半疯半癲的老太婆。看她犯傻,看她发呆,看她自鸣得意,看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到欢乐时给她点个赞――绝对正宗不掺假的良心蠢妇。她是个神奇的人,在她身上你不仅看到人性的美好优点,也能看到人性的弱点,而且这些弱点居然也挺可爱的。

中风以后,脑子就不太灵光了,除了记忆力差,即时的反应能力和判断力都不靠谱,做了许多哭笑不得的蠢事。虽然在中风前也挺傻的,曾给自己的个人网页起名傻姐儿。但中风后我把傻气发扬光大了,几乎天天都能出点笑话。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今生将会在变傻的路上一去不返了,就决定写《蠢妇日记》发在QQ空间,也就是发表一份有关蠢妇的观察记录,让大家知道蠢妇是如何养成的。《蠢妇日记》写了一百多篇后寿终了,不是我不做蠢事了,是因为上QQ空间的朋友越来越少,再也想不起来写了。

看看我近年越来越多的蠢事记录,足够《蠢妇日记》再写一阵儿了,就想把蠢妇拍醒,继续买傻。我把原来发表的文字重发,也把五十岁到六十岁期间所发生的可笑可悲可叹的事迹都收进来,名之为《蠢妇日记-过去时》。当然还有《蠢妇日记-现在时》,是记录即时发生的事。“过去时”有尽,“现在时”可能会一直写到智商为零。

把日子过成搞笑段子,把失意用幽默化解是一种高深的道行,我正在修炼。刻鹄不成尚类鹜。做不到含泪的微笑那么文艺,却也可以没心没肺地卖傻,卖萌,卖笑。自从学会了开自己的心,出自己的丑,笑自己的蠢以后,生活豁然开朗,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天空只剩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年方五十

蠢 妇 日 记

过去时

每年到了过生日的时候自己都会发几天呆,因为想到了岁月、人生、理想、社会价值等等沉重的字眼。每年这时都会买新的日记本,在扉页写上几段励志的名言,再工工整整地写上几篇日记。这些日记没有一本写满过,一般情况是日记变周记,然后月记、季记,然后无疾而终。

“天空没有痕迹,可我已经飞过”。飞过的都没有痕迹,何况我这样没有飞过的呢?

可是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人。它冷静地无情地把沧桑印在了我的脸上,把白发植进了我的心里。有谁能够摆脱年轮的缠绕,岁月无痕,青春永驻呢?

从小就不爱过生日。因为奶奶说过,等我长大了她就背不动我了。我不想长大。

印象里自己没有青春。有那时写的诗为证:“月光如水流,瞬息易春秋。人生亦如此,青春不可留。回首也已叹,举目更堪愁。未放花已残,吐艳怎能求?”那时我二十岁,刚刚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健康地走路健康地生活。活得像涸辙之鲋。

二十五岁,还是枯坐家中,四大皆空:无职业无学历无朋友无爱情。此时写过一首《如梦令·待业》:“云暗雪寒风烈,极目路绝。何处觅青山,可叹满怀情切。情切,情切!此心怎耐长夜!”

三十岁是青春的尾巴,我好像刚开始生活,追求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有了工作,参加了自学考试,学习写文章。在新日记的第一页,我写着:“三十风雨已如烟,何处辛酸何处甜?铁树尚有开花日,我辈岂无而立年!”

三十六岁时我想把自己嫁出去,戏拟一则征婚启事:有女未嫁,年方四九。两条病腿,一双大手。胸有点墨,相貎颇丑,东施俟矣,君子好逑……写完一笑置之。

四十岁时写诗给自己:

梅子青青时\所有的云都是有梦的\因为飘过稚气的眼睛;

豆蔻花开时\所有的雨都是含情的\因为敲着善感的年龄。

曾猜想春去匆匆可留踪\曾忧虑岁月凋零秋无情\人到中年会有怎样的风景。

像一枚橄榄慢慢品出回味\像一坛女儿红刚刚酿得醇浓\中年了,一段新的人生。

才知道许多事本不该哭\才知道幸福的砝码原来在自己的手中\才知道凡人琐事也有奇妙的内容。

春去也留踪\想飞的感觉还有\当原野掠过绿色的风;

秋来也有情\想唱的感觉还有\当阳光碰响心灵的钟。

为中年干杯,不是做作的从容\当不再为追逐太阳而焦灼\而是留意身边每一颗星;

为中年干杯,一是无奈的聪明\当不再祈求好运常伴\而把苦辣酸甜都调入杯中;

为中年干杯,无须矫饰的坚定\当不再为多变的风向而困惑\而是坚守自己的航程;

为中年干杯,无须夸张的激情\当崭新的日子将要展开\当心爱的果儿将要泛红;

为中年干杯,一些事刚刚开始\一些事刚刚懂。

……

五十岁了,过了不惑,应该知天命的年龄,我却大惑而大不知了。没有诗,没有梦,没有感觉。我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可不知道它通向何方。昨天晚上,我独自去了饭馆,把肚子吃得满满的,回来就睡。今天早晨醒来在床上抱着一本大家同题散文《我的父亲母亲》读到泪眼模糊。我知道自己悲从何来,这是失去父母后,我的第一个生日。我是个孤儿,一个五十岁的孤儿。很可笑吧,这岁数要叫做孤老了。可我好像还是没长大,我的心还在依恋着已经远去的父亲母亲。

在网上找到“死亡时钟”算了一下,它说我能活到2054年,真是吓人一大跳。这漫长的人生多么恐怖!这风烛残年也太长了点,但愿不是真的。可转尔一想,万一不幸活到那么老,那么自己现在还年轻,还可以有时间开始做许多事情。

年方五十,自己的路还很长,不要趴下,不要倒下!

为五十岁干杯!

     (写于2009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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