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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集中式和分布式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他： “你可以把集中式新能源电站理解为火电厂，它在电网的上游，但分布式在下游，更靠近用户，是负荷侧的天下。” 我： “国家都说了，建设新型电力系统，负荷侧应发挥更大的价值。” 他： “那么负荷侧的价值在哪里？ 我： “用电的人变多了啊！这就是最大的价值。 中国这个制造业大国可不再只是出口大国了，要知道我们第三产业的用电量正在飞速增长。去年受疫情影响，三产用电受较大影响，但如果我们拿2019年的数据看的话，第三产业用电量同比增长9.5%，可是远高于第二产业，就连城乡居民的用电增速都高于它。 他： “你很兴奋啊，用电的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电的时间、用电的方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电网的调度来说，调电难度系数逐渐上升。 你有没有发现，在中国如果有哪个地方突然停电了，是极其罕见的，都可以上央视新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电网的投资巨大，让我们有了强健的输配电基础设施，同时，发电侧上电源的力度也是极大的。” 我： “一切为了用户。” 他： “但这种投资也不可能永无休止，以前投资注重的是源和网，现在不一样了，投资分布式电站，可以让用户扮演两种角色，既是发电方，又是用电方，自己用不完的电，还可以卖回给国网去调度，这就可以让负荷侧发挥价值了。” 我： “源荷互动。” 他： “以前在'源随荷动’时代，我们讲过，没有用户什么事，电网已经有能力把煤电、气电、水电、核电、组合在一起，响应负荷的高低需求变化。假如你是一个工业用户，碰到过的唯一互动顶多就是收到一条短信，告诉你，'XX月XX安全有序用电，请贵用户接到通知后在周X什么时间段自觉停产’。” 而如今新型电力系统将塑造一个'源荷互动’的时代。” 我： “对！把分布式电站建造在厂房屋顶、商场楼顶、甚至老百姓的屋顶上、配备储能，电动汽车充电，越来越多的场景是贴近老百姓的了。” 他： “同理，现在分布式的装机比例越来越高了，是不是对电网的冲击也越来越大？以前系统里就若干个集中式光伏、风电站的时候，偶尔'淘气闯个祸’还能兜着，现在弟弟妹妹们可是越来越多了，正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哪里管得过来那么多啊，你看燃煤机组一个个的都要开始作灵活性改造了。” 我： '燃煤机组数量毕竟有限，兜不住这个底的吧。” 他： “兜不住，而且也没必要都靠火电来兜底。 过去一百年电力工业历史才积累了十多亿燃煤机组装机容量，现在上的燃煤项目好多都是存量项目，但未来十年风光装机则要到12亿。这之间力量的悬殊你想象一下。” 我： “何止啊，今年夏天有几个省的最高负荷都破亿了，风光波动，负荷波动，传统的火电辅助服务恐怕要跟不上变化的速度了。” 他： “所以我说不用全靠火电来兜底，这时候分布式电站优势就大大体现出来了。 因为分布式电站就建在负荷侧，而负荷侧有自己有调节能力，如果煤电、气电都忙着发电，没法深度调峰，这时候用户可以自行解决啊，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电，你风来的时候我就多用电，风走了我就少用电。” 我： “但风忽来忽走的，用户有那么灵活吗？这样会不会影响它们正常的生产和生活。” 他： “加储能啊。你想想这样一个简单的场景： 你家会有屋顶光伏配储能，晚上风来了你又不需要用电怎么办呢？这个时候电价一般会很便宜，那我储能存起来，等到电价贵的时候我自己用或者放电卖给电网。 我用电的时候怎么办呢？这时候我有三个选择：1）用电网的电；2）用储能电池的电；3）屋顶光伏发的电。谁便宜我用谁，后虽然两者不一定随时都有，也不一定这么绝对，我会预测后面几个小时的市场行情以及光伏发电能力。我屋顶光伏发的电也面临着着诸多选择，不一定非得是自己用，因为中午阳正旺的时候很可能电价为零，这时候我还不如买电网的电，把我自己发的电存起来，等到晚高峰电价高的时候就用电池的电。 这就是灵活性，这就是调节能力。” 我： “那么看起来，用户就是根据电价的变化来用电了？” 他： “你说到重点了，价格波动是用户侧的核心。我分享一个投资圈朋友的故事： 我一直以为省会汽车站是国有的，但2019年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去拜访一个朋友，才知道原来客运站其实是一个民营企业，而且他就是控股股东。谈话间我突然想起来另一个朋友讲省内气荒今年就能解决，而且天然气便宜到一块五一方以下，我们一算账，这不分布式燃机发电成本只要5毛多一点吗？如果还能给客运站和供商业中心热供冷就更划算了。于是跟这个朋友讲了讲，他是一个开明的人，当场表态只要不比原来成本高，新事物他都支持尝试，于是我们就进入了可行性研究阶段。 我： “天然气冷热电三联供项目嘛。” 他： “没错，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们去研究他们的电费单子的时候。他们属于一般工商业用电，峰平谷电价分别是8毛多、6毛多、3毛多，再根据他们峰平谷每个阶段的电量电费一计算，这个项目没法投。” 我： “亏本？” 他： “核心问题——投资回报周期过长。 我们当时粗粗一算账，人家给我们地盘配合我们上分布式燃机，电价总得比原来便宜吧，打个9折很正常吧？打完9折也就高峰电价时段燃机可以发电，这样折算下来一年利用小时数很低，而且折后7毛多一点的销售电价减去发电成本5毛多度电利润也只有1毛多，投资回报周期要10多年，根本没法投。客户呢也就高峰时段电价节省不到1毛钱，一年节省下来的电费有限，积极性也不高。照理来说这个省份天然气价格这么低，比全国其他省份低很多，是分布式燃机最有可能赚钱的地方了，可是投资回报率也算不过来帐。” 我： “听起来确实可惜。” 他： “核心问题其实就是电费结构的问题，峰平谷时段、电价都是定死的，这样的电价结构决定了分布式燃机没有办法投资，也决定了储能没法投资，屋顶光伏空间也有限。电价太死板没有波动或者阶梯太小，所有的资产投资都会受限。那么，屋顶光伏、分布式燃机、储能等综合能源资产有没有投资的必要呢？” 我： “你说的那个项目太可惜了，但你看，现在各省新的目录电价陆续出来了，这次可不是单纯的降电价，而是拉大峰谷价差。广东珠三角地区的最大价差都到1块多了呢，这价差就是储能赚的真金白银啊。而且将来拉大峰谷价差的范围可不只是工商业，连居民用户也要加入！户用光伏的商业价值也变大了。” 他： “这一步是政府开了个好头，也是大势所需。要不然国家为什么出台分布式光伏整县推进政策？而分布式光伏为什么大概率又要配储能呢？ 现在“碳达峰碳中和”3060目标已经非常明确，国家大力提倡新能源，风光装机大干快上的同时，提供调节能力的储能和负荷侧的分布式电源资产必然需要大量投资，而这一类投资光国家号召是没有用的，用补贴又会形成巨大负担，其实国家啥也不用管，只要给政策就行，让市场形成价格，只要一算账有钱赚，一堆人会扑上去投资储能等各类资产。” 我： “没错，投资方更应该意识到，负荷侧这里的机会越来越大了。 不仅仅是目录电价调整，现在很多用户参与到了负荷侧聚合平台，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参加电力现货市场呢。这里面的价格波动可是更了不得。你想想一下，这两年电力现货市场运行，可是出现过负电价的，这要是在负电价的时候储能，岂不是不仅不花钱，还能赚钱。” 他： “这样一来，整个电力系统就会形成良性循环。 ——电力市场形成实时波动价格，电力用户一看这个价格波动就会投资储能和屋顶光伏等资产来省钱，或者有人来投资赚钱； ——集中式的风电场和光伏电站因为新型电力系统的调节能力强，弃风弃光几率少，利用小时数提高，价格随行就市波动，发电只要不是负电价基本都会有边际利润。 ——而且风光发电成本已经低于燃煤机组，假设因为市场的成熟负荷侧的灵活性资产大量投入导致新型电力系统可以达到'源荷互动’的效果，在市场供大于求的时候可能只需要风光出力，电价很低，这时候风光有边际利润，而用户成本极大降低，环境成本极大降低；供不应求的时候，需要火电机组发电，电价很高，风光有很高边际利润，用户成本变高，环境成本变高。 我： “这可以算一笔总帐了。” 他： “总而言之，平均下来也不会高于我们现在风光保障收购下火电成本决定电价的模式。现在的趋势是国家都没有补贴了，风光的装机成本都降下来了，平价上网也能投资也就是说成本可以和燃煤机组同台竞技了，而且未来的成本优势还有进一步增强，那么就可以把风电光伏理解为成本可以不断下降的燃煤机组，价格随行就市，也比燃煤机组有优势，这个时候追求的就是利用小时数最高，而市场形成价格后带来的灵活性投资能随时配合调节风光出力波动。这样一来，不管是电源侧还是负荷侧，只要有价格机制，合适的地方算的过来帐不用国家号召就会有人投资。” 我： “所以说，市场是最好的补贴。” 他： “市场也是尽快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推动能源结构转型的最有效手段。” 我： “看起来负荷侧好像可以自己玩自己的，怎么让它也能听电网的话呢？” 他： “用软件，用平台！以前求之不得，现在互联网的发展可是给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该让大数据出马解决问题了。 要说一句，中国的新能源也将从设备时代进入软件和AI时代，我早就提过，碳中和将让我们这些'大数据人’有数以万计的用武之地。 预祝中秋假期愉快，我们改天聊。” 记录于2021年9月1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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