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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皇”孟小冬秘辛(下)

 cxag 2021-09-22

视频:民国红颜_孟小冬

 杜月笙留下遗嘱 

    我两次拜访孟小冬后,再也没去杜家。只听说她要和杜月笙正式结婚。这喜讯并非意外,然其中原委颇令人深思。孟小冬每天在杜月笙发病喘息时,喂药侍候。有一次,姚玉兰向她表示谢意,辛辛苦苦代她侍奉丈夫。孟小冬无可奈何地轻声喟叹,自言自语:“多蒙杜先生仗义,接我到上海,又到香×,我理应一心侍奉。可是我丫头不像丫头,女朋友又不算女朋友……”姚玉兰心明脑灵:堂堂一品冬皇,全身心投靠杜家,却无应有的名分。她告诉杜月笙,杜月笙也说出心里话:“我怎么不懂? 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肯委屈下嫁给我这个已经失势的大亨! ”最后决定举行婚礼。由姚玉兰主持,不宴请客人,只是姚玉兰几个儿女,点燃花烛,合家拍全家福。从此,有来客称她杜太太,不再叫孟老板。姚玉兰管理家务,姐妹相称。杜月笙还告诉孟小冬:“你是我正式太太,将来可以分到遗产。”好像之所以举行婚礼,不是抬高自己身价,而是让孟小冬得到他恩赐的财产!

    有一天,香港《大公报》刊登“黄金荣自白书”,并配有黄金荣在“大世界”门口扫地的照片。杜月笙要万墨林读那篇“自白书”,当读到1927年蒋解释,蒋介石背叛革命“四—二”大屠杀时,黄金荣独自承担责任,不提杜月笙。杜月笙一笑,不是黄金荣承担罪责,而是共产党对他杜月笙放过一马,另有用意。果然,1950年,中央政府要在香港开办交通银行,特聘杜月笙为董事长。他欣然答应。台湾报纸骂他是“垃圾”,共产党却不记前仇,还当他是个宝!

    再接着,在小圈子里暗暗流传:北京为了统战,争取香港的知名人士回大陆,名单上有杜月笙、黄绍兹等。还特派王晓籁和黄振世与杜月笙联系,杜月笙喜出望外。当年被国民党逼离上海,如今可衣锦荣归,至少能当个政协委员。孟小冬又忧又喜,她不在乎衣锦荣归,而是如果见到现在有一定政治地位的梅兰芳,或是梅兰芳知道过去的恋人下嫁流氓为妾,一定会受到流言蜚语,损伤他的心灵和名望。

    谁知天下事常常出人意料。某日,我与写《风萧萧》《鬼恋》而著名的作家徐訏在九龙香岛酒店喝咖啡聊天。我们坐的是小圆桌,邻座有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伟,女的穿一套中山装。徐訏和男的点头招呼。正当我们谈兴正浓时,突然闯来一个汉子,拔出手枪,“啪! ”的一声,一道红光,从我与徐訏之间闪过。我吓得仰面跌跤。又听到一声枪响,二楼宾客纷纷逃跑。徐訏躲在桌子下,过来将我扶起,指指我身旁刺客扔下的手枪,要我快走。我们刚下楼,巡警赶到。我走出酒店,心有余悸,还以为有人行刺我。徐訏附耳相告:凶手要刺杀邻座那个男的,名叫黄绍竑,是浙江省主席。那位女的是××国大代表。第二天,报纸上未发表任何消息。那位黄绍竑当晚就由人送回大陆。杜月笙知道此事,再也不敢“妄动”,只有留在香港,也免除了孟小冬回上海的忧虑。

    我那时,正从上海探望母亲回香港,向永华公司经理李祖永销假。李祖永要我改编《水浒》里的林冲故事,他告诉我,杜月笙病重。我关心的是孟小冬。我猜想,孟小冬也一定情绪不安,因为香港报纸上已登载北京下令禁演不少京剧:《四郎探母》《乌盆计》《游龙戏凤》等。其中有她的拿手戏,禁演也就是对她的“禁止”,也有她与梅兰芳合演的老戏。她关心梅兰芳在解放后满怀激情,会不会由此而失落和沮丧。 

    不久,我又听李祖永说杜月笙病情加重,他要亲信代写遗嘱:一是他死后棺材要葬在上海高桥杜家祠堂旁,表示活不能回乡,死后坟也要做在上海。二是他有十万美金(由宋子安代为保存,是他在杜美路的别墅,原是他开设的赌场,抗战胜利后卖给美国领事馆),作为遗产,遗留给姚玉兰和孟小冬。可是在临终前,台湾方面派来陆京士,奉蒋介石之命前来慰问;并告知杜月笙遗嘱必须修改,将落葬地改为台湾,遗属须亲自送棺材到台湾,才能接受十万美金遗产,这是命令,也是要挟。杜月笙在弥留之际,为了这笔钱,也不得不修改遗嘱。最后,上海滩大亨杜月笙,吐出最后一口怨气,怀着一肚子遗憾,于6月16日逝世。

图片

孟小冬与姚玉兰(左)

    丧事一切由陆京士做主,他向各界发出讣告。可是《大公报》负责人因讣告上写着“中华民国”字样不宜刊登,便改为报丧消息:将“民国”改为公元。开吊之日,我也去旁观,只见孟小冬穿身黑色丧服,低下头站在姚玉兰身后,不让别人注意。陆京士要求杜家遗属随棺木去台湾。姚玉兰携带子女随行,却不见孟小冬。她自认服侍大亨杜月笙只是为了报恩,有恩无爱,如今“恩人”死了,情也完了。她不愿以杜太太的身份出头露面去台湾,领遗产,遭受人们的耻笑和奚落,她要维护冬皇的尊严。 

    隐居台南小城 

    姚玉兰从台湾回来,将孟小冬应得的遗产交给她。她和孟小冬商量,泣诉自己身世,还赤诚相告:当初姚玉兰的父亲一斗金和妻子小兰英及她的两个女儿——玉兰、玉英,在黄金荣开办的黄金大戏院演出,母女三人合挂一块头牌,轰动一时。大女儿姚玉兰唱须生,小女儿姚玉英演武旦,姐妹二人亲热和谐。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议:她们是面和心不和,后台让戏,台上抢戏。原来玉英是小兰英领来的养女。杜月笙那时已有三位妻妾,都是平庸无用的家庭妇女。他自己爱京剧,很想再娶一个女戏子,看中姚氏姐妹,就托黄金荣的媳妇李志清为自己去说媒。小兰英出身梨园世家,既正派又厉害,岂肯将女儿送给流氓出身的大亨? 可是一家门正在黄金大戏院演出,在大亨手掌中,如不允亲,很难过门,以后也休想在上海以及其他各地上台。万般无奈,要两个女儿自己表态。小兰英想把养女玉英出嫁,玉英死也不从,还以死威胁,玉兰为了解除母亲困难,只得被迫答应。小兰英见爱女坠入虎口,心痛如割,在玉兰下嫁杜月笙后,她将戏班解散,独自一人进尼姑庵,以修来世。玉英也辞别养母而去,不久病逝。姚玉兰住进杜月笙购买的辣斐德路一栋楼房里,从此不再演出,成为杜月笙掌上玩物。她又知道母亲削发为尼,玉英因病而故,此中怨情,无处诉说。而对杜月笙不得不殷勤侍候,对外是杜月笙四太太名分,虽光彩也被人奚落。好在来了孟小冬,替代自己,落得退位。如今杜月笙一死,一了百了。她决定脱离被困三十年的杜家,重获新生,另外嫁人,向世人表示自己与杜月笙无爱无缘。好在来了孟小冬,替代自己,落得退位。如今杜月笙一死,一了百了。她决定脱离被困三十年的杜家,重获新生,另外嫁人,向世人表示自己与杜月笙无爱无缘。

1950年,63岁的杜月笙正式迎娶孟小冬,只为给她一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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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冬听后,相抱哭泣。她们决定离开这牢笼一般的基尼地道的房屋。孟小冬另外租屋虽小,屋宽勿如心宽,地点偏僻,冷静,无人来往。她摆脱杜月笙小妾的名分,单身一人,独自生活。她丢弃原来那套华丽的家具,小屋里布置朴实简单,墙上依旧挂着胡琴,那张《武家坡》的剧照,不单是她饰演的薛平贵一人,而是将一直“折在背面的梅兰芳”重又捋平,成为两个人的合影。她平时,总默默回想过去“一段情”的难忘情境,轻声练唱余叔岩教她的余派唱腔。最后,也总是眼望着那张《武家坡》剧照,自拉自唱。现在和过去不同,唱了导板,还继续唱原板。她多么希望自己和梅兰芳的热恋,不是一开头就完,而是能继续,虽然渺茫,却多么期望啊!

    自后,她在报纸上看到梅兰芳任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中国文联副主席等高级职位,从内心深处为梅兰芳高兴,甚至懊悔自己不该离开放区,跟随杜月笙到香港,成为被人耻笑的大亨姨太太。虽然留在北京或上海,也不能和梅兰芳一起生活,同台演出,但只要走近一些,靠拢一步,看梅兰芳等的演出,感到欣慰,也是“一段情”的继续。孟小冬在喜悦和期待中度过孤独生活。不料,到1961年8月,传来梅兰芳因病逝世的噩耗,她真是惊惶失色,扑在那张《武家坡》剧照上,放声恸哭。从此期望变成绝望,“一段情”的继续也就断绝。几度想自尽,可是她看到那把胡琴,想起她还要传播余派艺术,这是她活着的唯一使命。她必须振作起来,自己已无法登台,想招学生教学,让余派戏能重登舞台。

    可是历史无情。绝灭人生的逆流将中华民族大好河山冲击得破烂不堪。1966年发生的“文化大革命”,排山倒海一般淹没全国,京剧界首当其冲:马连良、周信芳、俞振飞、盖叫天等,曾与她同台,还在杜家唱余派戏的几位名角,被批倒批臭。余派老生李少春、梅派弟子言慧珠也遭毒害而惨死。还有评弹界的蒋月泉、张鉴庭、唐耿良等,在1950年到香港访问演出,后来留下到杜家为杜月笙演唱《三国》、《林冲》等。在“文革”中这九位名家被套上“参加特务组织”的罪名,那杜月笙岂不成了特务头子? 杜家是“特务窝”,自己当时就在杜家,当然就是特务老婆,罪名不小。她恐慌而不安。更为严重的是“文革”的汹涌恶浪,竟冲到香港。电影导演朱石麟因看到香港报纸上刊登戚本禹的文章《<清宫秘史>是卖国主义影片》,影片的编导成了卖国贼! 朱石麟又怕又急,颤巍巍站起身又倒下,中风死去。香港也有“造反派”,一些文化界名人家门口张贴“打*倒”的大字报。孟小冬又急又怕,不知何时何刻,恶魔会打上门来。在和朋友们商议后,决定悄悄离开香港,到台湾去避难。

杜月笙去世后,作为五姨太,孟小冬却只带走了丈夫身上一物!


    孟小冬到台湾,因自己已经不是杜月笙的未亡人,不去杜月笙的坟墓吊唁,也不和杜门后裔,以及徒子徒孙联系,单独一人栖居在台南一个小城市里,那里依山傍水,六根清净,邻居们都不知道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就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坤伶“冬皇”。她自己也不出头露面,自称孟家妈妈。唯一一名女仆,料理家务。她每晨早起,吊嗓子练功,甚至放声高歌《游龙戏凤》《空城计》 《卧龙吊孝》《搜孤救孤》等余派绝唱。她不再去想自己曾是杜家牢笼里的金丝鸟,鸟笼已毁,金丝鸟也已自由飞出。她和梅兰芳之间的热恋,原只剩下短短一段情,现在梅兰芳也死了,这段情继续无望,也就埋葬在自己记忆里,让她淡淡遗忘。在大陆发生的“文革”,将余派、梅派和各派全都打倒,她四顾茫茫,看不到点滴希望。现在唯一值得自己记住的是教导她成为冬皇的余叔岩。她时时刻刻想起她的余师,日日夜夜回忆余老师身患膀胱癌,却忍受火灸般剧痛,一字一句教她唱,又勉强站起来,乏力的身体,倚靠着孟小冬,一招一式教孟小冬的动作。余叔岩大汗淋漓,孟小冬热泪盈眶。余派嫡传的孟小冬,承传余老师的衣钵,应该使余派唱腔传播人世,决不让“文×”的逆流毁灭中华民族的文化精华,使之灭亡,也不该因自己告别舞台而使余派因此湮灭。她有责任, 也是使命,将余派唱腔继承下来。于是她与三五知己商议,决定招收学生,免费教学余派唱腔。不出一日,两三男女青年慕名来报名,已是人生晚年的孟小冬,每天在开课前夜,戴上老花镜,将自己保存的剧目唱词,一字一句誊写几份。第二天,学生来到,她不计酬劳,不畏辛劳,像过去的余叔岩教学自己那样,一字一句一腔一调,反反复复,唱了又唱,在她的严格要求和不辞辛劳的教导下,学生们都唱得有模有样。他们还将孟小冬的余派唱腔录音,制成音盒。学生都约略知道这位孟老师的经历,可是她只字不提,好像她没有过去,过去只在她梦中。 

    1977年5月25日,孟小冬病逝,享年七十。她带走了一生坎坷的悲欢命运,与世诀别;可是她继承余派,使余派艺术流传下去,是保存中华民族文化精华的卓越功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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