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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在母亲节前一天的妈妈： 展信佳。 昨天我看了一篇公众号的文章，三个1963年出生的男作家写了自己的母亲，看完让我颇有感触。《我的妈妈》这篇作文，我们大概从6、7岁的时候就开始写了，从歪歪扭扭的铅笔字，一直写到方方正正的印刷体。 20年过去了，想对你说的话，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总是说不完，写不尽的。 有个同事今天在办公室里笑眯眯地抱怨，“这周日不是母亲节嘛，周六一大早起来，我妈就开始叨叨，谁谁谁的女儿给她买了束花，谁谁谁的女儿谁要带她去哪里旅游，哎，多孝顺的女儿啊！我一听这话，立马认怂，走走走，上街吃饭，吃完逛街。我妈拎着件衣服一脸爱不释手，还要假装犹豫，哎呀这件会不会有点贵。我二话不说掏钱包，买买买，全买了！” 我一面觉得好笑，一面想起你来。 我翻了翻我们俩在母亲节前一天的聊天记录 我说，我今天打算葛优躺了。 你说，我中午买了一段草鱼烧汤，放入黄豆芽蕃茄。 我说，小心鱼刺，我要休息休息准备休假哈哈哈哈。 你说，养精蓄锐，准备出发。 第二天，我说，母亲节快乐，今天加菜吗哈哈哈。 你发了张炒河虾的照片，说炒南瓜藤，蕃茄蛋汤，外婆买了西瓜。 我说，外婆也母亲节快乐呀。 你说，想到是母亲节，就端着虾来外婆家一起吃了。 这么多年，母亲节，生日，逢年过节，你从不曾开口问我要过什么礼物。 我刚工作那一阵，非常喜欢给你和爸爸买礼物。 挣不了几个钱，在上海交完房租也就够吃喝玩乐的。我特别记得有一次去买了两个手串，加起来300多块钱，我拿在手心里觉得珍贵得不行，开心地和店员说，虎睛石的这串我爸爸肯定喜欢，这个紫色水晶手排特别适合我妈，衬得手白，她总说这么多年她就一双手保养的最好，洗碗洗衣服什么的都要带着手套呢。 后来工资多了些，也还是买，给你买护肤品、买包，给爸买皮带、买手表。从美国回来的时候，32寸的大箱子，底里铺了一层鱼油，一层新鞋，还硬挤了只平底锅。 东西是比那手串要贵些，可那种“珍贵得不行”的心情却远比不上了。甚至隐隐觉得，送给你，哪里是不够的。 我心里知道，这种“不够”来自于哪里。 每个人的心就那么点地方，装得下那么几分心意，顾得了前就顾不得后。到了快三十岁的当口，人要顾及的方面一天一个样的增多，操心老板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满意，忧心同事和我是不是合作融洽，担心朋友生活中的重大转折，关心伴侣眼睛里的喜怒哀乐。 匀给你的心意，比起心无旁骛的小时候，自然是不够的了。 有一次我有个朋友从美国回来，问我用不用代购什么东西，我说不用了谢谢。 她大包小包地到上海，发了个消息给我，“哎，东西太多了简直带不过来，我有几个小姐妹给我列了个超长的购物清单，累死我了！还是你懂事，啥也不用，等我收拾好了一起吃饭~” 懂事是什么呢？是知道你顾不过来，你去顾别人吧，不用顾我。 “你刚去出差回来，肯定很累，五一不一定要回家，来回跑也消耗体力的。” “这次出去旅游，你不用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啦，你自己买个好一点的包，上档次点的。” “天气太热，别跑来跑去的，我和你爸身体都好，我们俩互相照应的，你别担心。” “我就是感冒，稍微发了点烧，你回来也帮不上忙，我自己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哎呀，一台机器用了50年都要坏了，更何况人的身体呢？有点小毛小病很正常的。” 你看，懂事这事，我是不是随你。 我们宜兴话里有个词叫“做娇”，就是故意扮做娇弱的样子。小孩子最喜欢做娇了，明明只是被路上突如其来的汽车鸣笛吓了一跳，也要跑到妈妈怀里，埋着头蹭上半天，听那轻声软语的哄。 很偶尔的时候，你会流露出做娇的一面，却也拐弯抹角的。 “你爸爸问你，是不是这两天很忙，总是很晚才有消息。你爸到8点钟左右就开始转悠，女儿有没有什么消息啊？过5分钟又问，我就跟他说，女儿肯定在忙事情，我手机就放在桌上，你自己看嘛！” 我猜你心里也惦念我了，却非要拉着我爸一起，摆出一副“是他想你了哦，我说你在忙他还不听哦”的样子。 有时啊，我盼你少一点懂事，多跟我做做娇。 我和你视频通话的时候，臭臭总在镜头里出现，小小的身子，要不就是挨着你，要不就是挨着爸。有时靠床站着，眼睛已经困得不行了眯啊眯着，就是硬撑着不肯去窝里睡觉，要你摸摸头。 你语气特别自然地说着，“今天我们三个，晚饭吃了什么什么……吃好出去散步的时候，突然下雨，我们三就躲在屋檐下，整个公园大概就只有我们三个了。” 你一口一个“我们三”，说得特别顺口，我听着有点嫉妒，好像我是多出来那一个人。 嫉妒过去之后，我又有点难过，你们都亲亲热热地在一起，我孤零零地在这里做什么呢？ 难过过去之后，我又有点无奈。小的时候我可能和臭臭一样，只爱你和爸爸两个人，搂着你们的胳膊心满意足地想，我要每天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后来，我爱的人/事情变多了，有的在上海，有的在其他城市，有的甚至在其他国家，那我应该在哪里呢？ 妈妈，我可能还要漂上一阵子呢。我刚刚开始飞，翅膀不硬但很喜欢自己扑腾，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我想到未来，觉得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我可能没有办法，很快地过上，你希望我过上的，安定的有所依靠的生活。 我往未来看看，三年、五年，我还不确定我会在哪里。 妈妈，我相信我会找到一个我想、我能停留下来的地方，可能有个不大的房子，可能有个共同生活在一起的人，可能某个早上，我手忙脚乱地在家里煮了一锅汤，尝了一口觉得美味到不行，盛了个小碗兴致勃勃地冲出门去。 没走几步路，我大着嗓门喊你，“妈！爸！快来尝尝我做的汤，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你说过，父母和子女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一碗汤的距离，走到你门口，汤还是热的。 我记着呢。我记着家在哪里，我记着回头呢。 祝好 陈小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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