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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坊·美文」上官建国|天鹅湖畔看天鹅

 谭文峰sdqtneyj 2021-09-30

作家

干线

天鹅湖畔看天鹅

最近以来,故乡汾阴村旁的山西母亲河,水量丰起来了,水质好起来了,风光美起来了。庚子年秋末,朔风渐紧,白云乱飞,冷风中的草木飘摇黄落,却有一群群的天鹅排着整齐的队伍,从辽远的天际翩然飞来。那高贵的优雅,自由舒展的姿态,曼妙、轻盈、灵动的阵势是那样的美好,令人无限神往。它们将汾河清清流水当作航线地标,飞临村子上空,“呱呜,呱呜”地鸣叫着,似乎在鼓励同伴奋力飞翔,渐飞渐远,身影由大变小,渐渐缩为许多小黑点,消失不见。

我的目光移至天鹅远去的方向,心头升起淡淡的怅惘。它们还会回来吗?我真盼望它们再飞回来。我们这里有亭台楼阁、茂林修竹风景优美的“荷塘月色”,还有一片片碧波荡漾的湖水。它们如果能够绕回,或者再有天鹅飞来,栖息在水面上,我就能看到名副其实的天鹅湖。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群远去的天鹅绕了一个大圈后,返回来了,降落在我的故乡。

第二天一大早,河堤上,堤下道路上以及在“荷塘月色”周边晨练的人们,都看到了水上的天鹅。那“呱呜,呱呜”的叫声,似乎在向人们热情召唤。我和临村已经退休的裴老师以及同他来晨练的林长贵,匆匆走下河堤,向湖边奔去。水面上大多是白天鹅,也有少量灰天鹅。它们与原先就在这里生存的众多黑色骨顶鸡鸟和谐相处,互不侵犯,共同觅食,一起游乐,原本平静的湖面霎时生动起来,热闹起来。

天鹅是鸟类中的圣仙,更是我故乡人的贵客。它们我行我素,并不怕人,有的引颈高歌,有的把脑袋扎进水里寻找什么,有的成群结队在水中央游来游去,还有的突然站立水面,张开宽大的双翅撩起一团水花,飞离湖面排空而上,紧跟着又有几羽腾空而起,在汾河平原的长空中悠悠飞翔。此时,裴老师、林长贵和所有围观的人,都急忙用手机、摄像机拍照录像,并向家人、朋友圈发送天鹅活动信息,分享照片、视频。

距离我们最近的岸边,有一对离群的天鹅结伴而行,一只较胖的天鹅精神抖擞,而另一只却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它俩有时深情地面面相觑,似乎在猜测对方的心思;胖天鹅用喙梳理同伴身上的羽毛,从头顶到脖颈到翅膀再到尾羽,可谓一丝不苟。胖天鹅那爱抚的表情,让人动心的亲昵,虔诚的互相关怀,可以看出它们显然是一对相亲相爱的伴侣。它们向岸边缓慢游来,好像有所求助于人类。看到这种情景,我和裴老师还有林长贵以及所有的人都感动不已,大家急忙频频拍照录像。一直心事重重地林长贵,手托摄像机紧随这对天鹅游走的方向往前走,时而掏出纸巾擦眼睛,看来眼前感人的场面触及到他的心灵。裴老师朝林长贵喊道:“赶紧给你家桂梅打电话,请她来看天鹅!”林长贵沮丧地回答:“我请她也不会来。老婆的心,天空的云,飘忽不定啊。”

裴老师向我介绍说,林长贵是他的对门近邻,今年38岁。8年前,他从部队志愿兵退役后,与同为高中毕业的妻子桂梅共创家业,用他带回来的全部退伍费投资建起了养猪场,正赶上猪肉价格连年上涨,小日子过得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料那个水性杨花的桂梅,却与经常来猪场做生意的有大钱的老板暗中好上了。自从傍上那个猪贩子老板,桂梅对长贵咋看咋不顺眼,总是处处挑刺找麻烦。大半年了,夫妇俩一直处于冷战状态,桂梅索性回了娘家,千呼万唤就是不回来,意欲同林长贵分道扬镳。“不过,桂梅对我这个曾教过她的老师还是十分敬重的。我出面请她回来看天鹅,估计她不会拒绝。”他边说边按键拨号。

裴老师接通桂梅电话,把天鹅湖上的情景描绘得淋漓尽致,活灵活现。电话那头的桂梅动心了,驱车应邀赶了过来。裴老师指着那对在水中情意缠绵的天鹅伴侣,向桂梅讲起了禽类的故事:800年前的元朝,风华正茂的文人元好问遇到如何定义爱情的难题。他从晋中故乡出发进京赶考。在汾河滩涂看到一位猎手搭弓射箭,从空中射下一只大雁。而另一只未被射中的大雁,却在出事地的上空久久盘旋,宁肯冒着再被射下的危险,始终不肯离去。最后,那只空中大雁一声悲鸣,疾冲直下,撞在亡伴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殉难而死。元好问见状,感慨万千。自己出钱向猎人买了那两只雁的尸体,隆重安葬,立碑铭志。事后,元好问写出词坛名作《摸鱼儿.雁丘词》。这首词开宗明义向世人发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样留传后世佳句警言。桂梅忽闪一双漂亮大眼,全神贯注地看着裴老师,静静地聆听裴老师讲述的大雁情感故事。她时不时的朝远处的丈夫看几眼,心有触动,若有所思。

时间过了很久,那对如胶似漆不离不弃的天鹅,依旧在我们面前的水草间缓慢移动。无论其它天鹅如何漫游、舒展、觅食、嬉戏、鸣叫、飞落,它们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下午时分,刮起清冷秋风。那只久久颓靡不振的天鹅确已病入膏肓,头颈扎进水里再也没有抬起,双翅无力地铺在水面,洁白的背羽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好长时间一动不动。它已经凄惨地诀别同伴而去。这时候的胖天鹅依然用喙小心翼翼地为亡鹅梳理羽毛。梳理一阵便望着岸边的人群,发出“呱呜--呱呜”的哀鸣。

这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桂梅的眼圈湿润了,眼泪从脸颊流到下巴,从下巴滴落到胸前。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是感动,是悔恨,是自责,是触动心灵的拷问?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时,围观的很多人纷纷卸下背包,拿出面包、香肠、牛肉、果干、鱼虾等食品向鸣鹅抛去。它却毫不理会,宁愿饿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桂梅停止了哭泣,毅然决然擦去眼泪,走向她来时骑的车,取出纸笔,趴在座凳上写下几行字。写罢,她捧着那张纸,温情地递给曾与她朝夕相处的林长贵。后来,我从裴老师口中得知,桂梅那张纸上写的是一首以情造景的古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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