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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生命日记（1785） 找下去，总会有座位：这世界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的人 （一） 我们挤进那列慢车没几秒钟，就看到站台在窗外移动。车厢内拥挤不堪，空气污浊。妻子抱着3岁的儿子，不管不顾地向后挤。我说，别挤了，不会有空闲座位的。妻子说，找下去，总会有座位。 上述情景发生在20多年前，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去邻近的邯郸市游玩。那里有个很大的公园，有儿子喜欢的游乐设施。游玩一天后，我们在下午5点乘坐一列普客火车回家。个把小时的路程，即使站着到家，也不算累，而妻子执意要为儿子找个座位。 那一次，妻子抱着儿子，我跟着后面，挤到了最后一个车厢，过道里竟然宽敞起来。到最后一排，一个三人座位上只坐了两位乘客。妻子满头大汗地抱着孩子坐下，另两位乘客很客气地腾出来更大的空间，让妻子和儿子坐到一起。 类似的情景，时时发生在大儿子上幼儿园时期。那两年，我们一家在闲暇时频频出游至邯郸。每次回家，都要乘坐那列普通客车，每次都买不到有座位的车票，而妻子总会给儿子找到座位。 通常，我们会抱着小子，在站台上走啊走啊，去末尾几个车厢上车。有时，没挤到最后一个车厢，就会给儿子找个座位。运气好了，我们仨都会免除站立之苦。 水泄不通的车厢里，我们抱着儿子挤来挤去，很快就累得满头大汗。妻子总是有办法。她会找年龄相近的女乘客，语气轻柔地请她们腾出巴掌大的空间，让孩子坐一会儿。如果遇到同样带着孩子出游的女士，有座的机会就更多。家长们很乐意为儿子腾出一块空间。 有时，转了半天还找不到座位，妻子就会抱着孩子，守候在乘务员室外。儿子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乘务员，甜甜地喊阿姨。乘务员会笑容满面地夸奖孩子，让孩子坐到工作室里。 岁月残酷，人生多舛，仅过了三四年后，抱着儿子在火车上找座位的妻子，在一场大病后辞世。个中伤悲毋庸赘言。我在中年后重建家庭，又生了一个儿子。 很快，小儿子3岁了，正在调皮可爱的年龄段，我的工作环境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纷杂的家务把我的身心拖得疲惫不堪。 我曾经心灰意冷，唉，就在这拥挤的人生旅程中，站下去吧，熬一熬就会好些。但转念一想：旅途正长呢，没座位，就要找下去。 （二） 因为命运的折磨，我的心态变得时而迟钝，时而敏感，时而低沉，但我从来不放弃对家庭的热爱，不放弃对孩子们的呵护，不放弃为自己寻找一份快乐。 熬过了数年疲惫的时光，终于熬到了小儿子读小学。我和妻子欢天喜地，把小儿子送进校园，然后忙碌且快乐地接送孩子。第一次期末考试结束后，妻子告诉我，小子悄悄地对她说，考试题很简单，他都会做。我窃喜，莫非小子会迅速迎来学业上的第一个双百？ 考试成绩揭晓后，我忍俊不禁。小儿子的语文和数学都只考了80几分，位列班级的下游。妻子略显焦灼，我说，慢慢熬下去，会好的，会好的。 小儿子忙忙碌碌地往返于学校与家庭之间。闲了，我就陪着小子做些题。有时候，望着孩子伏案写作业，我的脸庞会写满微笑。要知道，孩子们认真学习的神情，会令父母内心滋生出最真实的疼爱。 我带着小儿子学习的经历，像极了前妻当年抱着儿子在火车上找座位。不管达到什么结果，一定会坚持下去。只要持之以恒，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直到小学4年级，小儿子的成绩逐渐跨入班级前三名、前五名。我亲自接送孩子，骑着电动车，穿越大街小巷，途中跟小子说些亲热的话，逗得他呵呵地笑。那种感觉，像极了陪着大儿子成长的享受。彼时，大儿子已经由衡水中学考入中国人民大学。 2016年暑假伊始，我竟然诊断出罹患鼻咽癌，且是4A期——病情的凶险度相当于小学六年级上学期，即将“毕业”。此时，我对命运的感觉，再度像极了当年在火车上找座位。只不过，这一次，是妻子搀扶着我，力争在险境中找到一个能够活命的座位。 忍受着病魔的折磨，所谓的坚强，也只是被迫地忍受而已。疼痛来了，就呲牙咧嘴地忍。劳累来了，就精疲力竭地忍。面临着各类麻烦，那就心烦意乱地忍呗。就像当年我和前妻抱着孩子，在人群里穿梭，心怀希望，开动脑筋，力争达到目的。 不知不觉，我竟然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等到治疗结束，回到家后，我有时心平气和，有时狂躁焦灼，不过，病痛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减弱了。我可以陪着小儿子学习，可以写自己的文章。 （三） 最近两年，我度过了很多焦灼不安的昼夜。平时，我都是把这种情绪深藏于内心，不轻易外露。大儿子在国外留学归来，面临着就业。他要留到北京，可是，至少也要找到一个能转户口的工作吧。 我患癌两年后，小儿子顺利地进入衡水中学实验学校读初中。小学时的优秀学生，到了学霸如林的校园，一下子就成了瘸腿的驴。也许小子是努力的，不过，我采取了多种激励措施，孩子的成绩总是处于班级的下游。 我又陷入了“找座位”的焦灼。很多个夜晚，我想了大儿子，又想到小儿子。我仿佛看到，在京城的大儿子面对着就业潮的汹涌浪涛，茫然失措；小儿子跟在浩浩荡荡的学霸人流后面，在呼哧喘气地奔跑。 俩孩子都仿佛穿行在密集的人群中，每一个位置都是人满为患。可是，他们必须绞尽脑汁地、硬着头皮找个座位。他们在努力奔跑，从前部穿行到尾部，再从尾部穿行回来。我对大儿子说，熬下去，肯定有办法。我对小儿子说，坚持住，跟着骏马跑，争取跑出驴的速度来。 我说，老爸跑了很远的路，扛了很沉的担子，才将你们俩托到这个高度，你们肯定会拥有立足之地。冥冥中，那种感觉，就像当年我们夫妻踏上了那列绿皮火车，人群虽然拥挤，但是肯定会找到一个座位。 实际上，孩子们持续地努力，即使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刻，也相信成功近在眼前，不知不觉，就会有点奇迹发生。 2021年的幸运接踵而至。大儿子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小儿子得到了如愿以偿的好消息。他们甚至没有像我和前妻那样在车厢里穿梭，只是跑了几步，就在不经意间，得到了一个位置。 不努力，谁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细细琢磨，人生于世，就像当年我和前妻抱着大儿子，奔波于拥挤的火车车厢。身处车厢，找下去，总会有位置。身处人生，我们在坚持，岁月不会无情地辜负我们的付出。 就像我，31年来，有十几年时间总是跟医院打交道，可是，正是有了“找座位”的点点滴滴，我已经有勇气和耐心，面对任何困难和挑战。 热爱生活，珍爱家庭，在成长中锻炼自己，学有所成，在社会上有立足之地，这就是人生列车的座位。如果遇到难处，我们只需找下去，让我们相信，会有座位等待着我们，因为这世界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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