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交易所的兼客像野兽一般咆哮, 当穷人承受着他们相当习惯的苦痛, 当每人在自我的囚室里几乎自信是自由的 有个千把人会想到这一天, 仿佛在这天曾做了稍稍不寻常的事情。 呵,所有的仪表都同意, 他S的那天是寒冷而又阴暗。 ——节选自奥登《悼念叶芝》 (查良铮译) 中国地下诗歌方阵第8期 俞心樵 芳 藤 步 钊 龚盖雄 孙非孔 易道禅 谭越森 徐庆鹤 蓝 冰 代唯止 陈旭庆 李朝晖 关东后生 邓 斌 琉璃姬 萧 瑞 俞心樵:祖籍浙江绍兴,中国当代诗人、思想家和艺术家。他说:伤害诗人的骄傲和尊严,伤害诗人的自由精神,为了以暴力与谎言为内驱力的各种邪恶势力在人世间建立起绝对的统治。 ▎晒太阳的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下午独自坐在房间里晒太阳 看着楼下静静流淌的富春江 想着自己跑了那么多个国家 至今仍然说不清哪个国更好 但若论及省份几乎毫无疑问 浙江省肯定是天下最好的省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就这么说 晒太阳的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2021.9.30.桐庐 ▎而这也不可能是一首情诗 谢谢你,这是完全必要的。为了使我更加痛苦 你已经尽力了。你把这一整个中国都交给了我 为什么?你还要交给我今年中秋的这一轮圆月 她早已不在人间了。而这也不可能是一首情诗 2021.9.20.简言居 ▎传说中的秋天 方圆千万里交通堵塞,落叶纷纷,落错了地方 历史再次告知,本来这些叶子就不应该长出来 哎呀呀就在那个自掏腰包才能惊鸿一瞥的人间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可是我来早了也没什么用呀 谁能想到,中国也有秋天,也有秋后算账的人 落叶纷纷跳舞跳得最好的人都从楼上跳了下来 正面与反面,人间再也没有人揭露我的光明面 传说中我不好的一面,如你所知早已众所周知 传说中我好的一面,在这个G度至今羞于启齿 2021.9.16.简言居 芳藤:1951年生于造船之家,1972年写诗,1981年搁笔,2016年再次提笔。现居成都。逝去的岁月刻骨铭心。 ▎问 生 幼儿园的小朋友 有的是刮奖刮出来的 有的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有的是树上长出来的 有的是南瓜里跑出来的 老爸,我是哪里来的 儿子,你看看动物世界吧 明白了,老爸 我是动物交*配出来的 ▎儿子的孤独 老师叫小朋友 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带到幼儿园分享 儿子带去了 卓别林的《小孩》 老师放完碟片 问砸玻璃的小孩乖不乖 小朋友整整齐齐说不乖 儿子急了,说那个小孩 不去砸人家的玻璃 爸爸就没有工作 老师听了哈哈大笑 小朋友听了哈哈大笑 儿子把《小孩》带回家 一个人坐在楼梯上 呜呜呜地 哭了 2019年6月2日于不食书房 步钊:写诗,摄影,乱弹琴;缪斯的儿女,热爱世界,上升。 ▎发如雪 我的兄弟们 都是独立特行的 不管写诗还是作文 吹牛还是扯把子 把自己埋没在人群中 也像地下工作者 唉,看看他们的头发吧 几十年来追星逐月 跟时代一起进步 就算混迹江湖 依然显山露水 好在如今赴晓的华发已不飘柔 周渔变着花样游戏人间 步钊的大波浪换成了小平头 只有宇风的满头黑发 皈依多年照样情愫暗生 但座山雕的小胡子 他是再也不肯留了 那天看到易杉头上 覆盖了今冬第一场雪 我突地笑了 我说兄弟,放宽心吧 世界是公平的 无论当年怎么云里雾里风生水起 如今不管美女们还是G安们 肯定不会 紧盯着你了 ▎一些人在大地上穿行 一些人在大地上穿行 一些鸟儿在天空飞越 一些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一些相逢就是永不重逢 一些话语出于你口,入于我耳, 一些细节漫不经意,深入内心 没有谁的爱情比悲伤更长久 曾经拥有比失落更痛彻心腑 该开始的已经开始 该结束的未必结束 ▎突 围 爱情。夏日里离水最近的花朵 我在一种叫做黑暗的空气中 叫你的名字。最温柔与最沉重的 表达。除了深藏幕后的动作 切齿的仇恨。我已把什么都交给你 仅仅交给你。任目光洗涤,日月蹂躏 青春蒙尘。通往天堂的道路 关山阻绝。我只抬头看定早起的阳光 不动声色。冷酷。绝对 比死亡和陷阱更光辉绚丽 之后我就归去。或者永堕轮回 把含在口中的玻璃,彻底咀嚼、品味 十种表达中的温度,热爱与忠实 至少比所有的期待和打击 都更锋利、尖锐 十种表达中的温度。三千两黄金的羊群 此刻我只剩下你,只剩下行走和思想 文字和灯。爱情?爱情早已被他们毒害、放逐 村庄与闹市之间,黑暗还在继续 把我们一生的阳光暴露无遗 龚盖雄:四川眉山人。居住乐山佛岸。当代先锋诗人,文学评论家,大学教授。 ▎告别九月 九月就要走了 九月的所爱,所恨,所有,所无,都要走了 十月是完全不同的日子。我留不住九月的心 留不住九月的魂 九月,走好 九月 我爱你 我总是与九月有特殊的故事 仿佛九月是九尾狐的节日,也是 猫的九条命的眼睛 更是 我遗忘的全部九九归一的天真 2021.9.30. ▎睡医百病 突然哪儿都不想去 世界无话可说 新闻没有看头 电影电视文学作品都没意思 任何书籍不想看。 任何观点不重要。 任何得失,任何争论,任何古今中外,任何星球 不重要。 任何神,不重要。 我写不写东西不重要。 我在不在不重要。 任何事不想管。 任何生死存亡也都不重要。 聚会朋友,不想。 聚会美女,不想。 养生不想。保健不想。购物不想。逛街不想。散步不想。 也无食欲,也无性欲,什么都不想做 比无聊无聊,比寂寞寂寞 我只想 躺平 睡了 2021.9.30. 孙非孔:1966生于鲁郓,现居北京,自由咏诗歌写手。 诗,生命之歌,灵魂之舞。不作不活,奔向自由王国。 ▎火红的年代 小学三年级时 我系上红领巾 抢夺了奶奶拾麦穗的麻布包 升入五年级后 我手握红缨Q 刺穿了妈妈藏棉花的蓝夹袄 初中还没上完 我套上红X标 挥拳把溜回家的老爸给干倒 2020.12.02 ▎跑货车跑老婆 KBS电视台新闻上说 Z国G西有一个司机 听说跑货车能赚大钱 就借钱买了一辆货车 没日没夜地跑长途 跑啊跑啊跑啊结果 跑得经济入不敷出 跑得连油都加不起 跑得身体完全透支 跑得老婆也给不起 司机垂头丧气想辙呀 八天后老婆跑了个去 2021.07.18 易道禅:独立诗人、自由作家、文化学者。 我从未与你踏上过同一条远归的渡船 也从未与你酝酿过往昔岁月的任何一次情怀 而我在汩汩的水声里,看见你一颗 哀怨的归心 在袅袅的水波中,你注视着我在水中的剪影 你怎能挟住我的忧伤,悄悄的离别 长歌当哭,长梦当泣,长涉当寄乡愁 这一条长河是否有彼岸的种子 等待花开,让我 再叠一纸蓝色的风帆,再放一盏紫色的心灯 好吧,等你在船头唱一首远去的歌 等你回首,有风雨有夜晚 举目踟蹰,举步踟蹰,是人海茫茫心海也茫茫 等你回目,有烟尘有雾霾 望断天涯,望断心涯,是离魂悠悠离泪也悠悠 谭越森:作家,小说家。他说,谎言与跪媚让文学变成了一种愚蠢的事业。 ▎今日已来,带不来什么 我竟不觉今日已来 屋内停留着 旧衣服的尘埃 一拭,就是一堵墙 而我看到的是: 内心的雪压断了马匹 你在遥远处彷徨 一人筑词而住, 明眸撑天 ▎平 原 雨滴一柱柱地烬灭 我所希望的平原出现: 一切开放的花朵将返回黑暗之境。 曾经被人记念的名字,美丽的平原 岂容我如影随形地依附 悬崖之悬,标明着必由之途。 抉心自食,细品潮湿的陶瓷 烈焰来自吐火女妖,人首蛇尾的 她的容颜,消隐于深水一道。 我现在却不能够掩盖光明之烛, 在一滴雨的寂灭之际 平原从我的肘边向四周扩散。 徐庆鹤:无建树,诗就是药,写诗就是煎药。 ▎这个时代的标准姿势 风吹过 那么多的树 纷纷弯下腰 向无形的力量跪拜 那不弯腰的几株 这时候看起来 就显得 特别突兀 2021.9.23.7.02 ▎一个ZG诗人 他曾经是先疯 如今不疯了 甚至可以说 现在还有点谨慎 是什么治好了他的病 强大的GJ级药丸 他服用了一个 效果是: 头脑清醒了 不再胡言乱语了 连走路的姿势 也和正常人一样了 而今他的诗 频繁见诸报端 颇受人民群众喜爱 2021.9.8.9.18 蓝冰:原名唐国庆,1972年10月生,湖北公安人,“后语言主义”写作成员。 ▎灰白地带 那是一片极度的灰白地带 所有的生灵都被冻住,失去了 节奏与韵律 死亡统治着这里 寒冷与寂静构成它永恒的旋律 没有人会真正神往这里 即便它夜夜笙歌 那些被淘去了內质的词语 恰如空洞的鸟儿失序在天空 扰乱了目盲的路径 不见有任何威慑 但恐惧时刻都在升起 攫住了人的心灵 也不见有栅栏 但自由早已被囚毙 落进尘埃 这里是一片极度的灰白地带 许多的人们未能等到翻篇 便已死去,他们干涸的舌头 一如人类远祖萎缩的思想 一如伸入太阳渊壑的河床 2021.9.27 ▎死亡像一朵白玫瑰 我曾在午夜的旷野瞭望 看见人类群体渐入混沌 灯火淹没在欢笑中 欢笑淹没在幻灭的浪潮中 一种思绪尽力地探头 在时代的冰面呼吸 那时死亡多么纯洁 像一朵白玫瑰 符合感伤的理想 它被某些人反复书写 又丢进了月光的荚篓 带着一丝肉质的欢愉与恬醉 那时我变得多么清晰 瞬间读懂了生的奥义 每一枚时光的箔片 都含着命运的反光 在更清澈的水中 在更低的音程里 游泳 所有的人 都不是他自己 他是众人眼里的一条游鱼 逝入未来逆流的光中 2021.9.24 代唯止:獨立詩人,80後,生於河北滄縣。以外語為職業,閒暇創作,兼事翻譯,篤志於用文字在陽光裏剔剝黑暗,在凜風中雕塑溫暖。 ▎徵 兆 黑色的十字刀鋒 加速向左旋轉 無數的主幹伸出了 統一姿勢的樹枝 睾*丸破碎,子宮枯萎 劊子手穿上 蒲公英的外衣 河流是一塊 齁死鯊魚的鹽鹼地 映山紅的下面 挺拔口吐彩虹的陰*莖 封印在無間地獄的 都已復活 麻雀從天空飛過 突然變成土塊掉落下來 2021.9.18 ▎致後代 ——兼致布萊希特 唾棄我們。用鄙視來碳定 這枯冢裏的殘骸 枷鎖已成為我們骨骼 的一部分,烈焰在心裏 寂滅,如一隻負鼠 鞭S他們。用仇恨去砸碎 那人骨砌成的碑 盗世的獸毛下,蠢動著 肆虐蒼生的梼杌,以及 献身混沌的虱蚤 2021.9.5 陈旭庆:黑龙江鸡西人,偶以“持针者”、“针客”自谓。坚持以诗为器,自启启人。 ▎白露·黑露 天凉了,心也凉了 白露之夜无眠 听雨 雨声低徊 让我想起了广场上 那只黑天鹅 哦,美丽的黑天鹅 众目睽睽里 放射黑色的光芒 诡异的黑天鹅 你从哪里来? 为何那时那地降临 想鸣叫就鸣叫 想振翅就振翅 你竟然旁若无京 万事万物都是露水 你也不例外 但你是黑色的 白露之夜 我看见黑色的露水 在广场上独自舞蹈 20210907 ▎中秋论月 不管怎么说 月还是美好的 神话或传说中 没有十月并出、羿射九月 没有夸父逐月 史记里 没有时月曷丧,予及汝偕亡 地名志上 没有射月 音乐里 更没有东F红月亮升 20210921 ▎十字架 一直是 我竖着你横着 一直是 最简单的榫卯 一直是 最神秘的图腾 好像很久了 没有人 被钉上来 20210924 李朝晖:业余与诗、艺术为邻,与哲者为友,安于水墨,行于人世。 ▎无 题 他们排队走上那条道 他们挤着走向那条道 他们笑着走上那条道 他们哭着走向那条道 他们喊着走向那条道 男人们走向那条道 女人们走向那条道 老人们走向那条道 孩子们走向那条道 他们春天走向那条道 他们夏天走向那条道 他们秋天走向那条道 他们冬天走向那条道 他被抬着走向那条道 她被背着走向那条道 他被拉着走向那条道 她被拽着走向那条道 他们失去了一切意志 义无反顾 一路向西 2021.8 关东后生:原名赵生有,襄平人士,嗜画如命,偶作非诗之分行。 ▎安 慰 鬢邊生了白髮 我以為是病 是銀針 結果那是歲月埋下的隱患 拔了它 腦子裏的水就出來了 人就清醒了 好像年輕了許多 ▎痛 快 這可真是一场好雨 從秋的天空 惡狠狠地潑下 它的黑 風,帶著蕭殺之氣 草芥的天空里 嘆息困住烏青的馬蹄 狠狠地 閃電撕開黑色幕布 冰雹帶著刺眼的銀色 也砸下來 狠狠地哭 血紅的眼睛 血紅的口號 他們 滿嘴白牙 謊言成為齏粉 邓斌:瑶族,云南文山85后公民,非著名诗人。 ▎他 们 他们的手,除了S人 什么也没做过 他们的嘴,除了H言 什么也没说过 ▎我们的时代 怎样描述它呢? 我翻遍史书,找不到记载 当我望向人们,两个词语 倒映在他们脸上: 一无所有,恶G满盈 琉璃姬:中国自由诗人,写作乃流星之事,必然热泪盈眶。 ▎秋 天 保罗·策兰所说 “我们并不是真的生活过” 世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左脚向前 右脚向后 右脚向前 左脚向后 我猜想 只有秋天 说对了—— 这个人的名字 20210927 ▎历代星辰的安排 题记:我不会拒绝祖先的邀请 去目测一条从天而降的支流 即使黑夜来临,没有星光 审视自我即能成为萤火本身 在时代的透支中,个人多么宵小 在历史的选择中,时代多么孤独 在宇宙的未知中,历史多么虚无 有的人七十岁时还是青少年,剖开 取走脏器,填满树脂,香料,椰子酒 缝好,化妆,打蜡,抬出一副扑克牌 有的人活到三十岁就拔掉了头发 四十岁时已经参加过自己的葬礼 死于体弱,死于话多,死于新闻 死于绫罗,死于挣扎,死于面积 他们的胸腔曾发生微弱的颤抖 与一头远古的狮子遥相呼应 大地吶!你的蝴蝶停在了那里 草于20201007 改于20210930 萧瑞:独立诗人,80后公民。 ▎落日就在脑海里 天亮了,没戏看了,洗洗睡吧 反正天亮和天没亮没什么两样 打好水,拿好毛巾,脸又不见了 我用两只眼睛在镜子里挖来挖去 挖了一个时辰,也没挖到 既然脸挖不到,那就洗洗脑吧 畅游人间三十八年 脑子反正落满灰尘 我关住左耳朵把水灌进右耳朵 脑洞那么大,进点污水也无妨 我的世界没有海 我的船无处扬帆 索性,趁此机会造个脑海 一直灌水,一直摇 一直摇晃,一直灌 灰尘沉积成了海床 珊瑚出来了,鲨鱼出来了 季风也来了,落日也就不远了 20210823-25 ▎护膝专卖店 本以为经过准确的市场调查 开家护膝专卖店会财源滚滚 没想到开张这几年 只有风湿痛患者前来光顾 剩下的只是麻雀、老鹰和猎犬 时常也有人在店门口徘徊 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却又转身离开 有时我也想关门大吉 可一想起——有那么多人 靠出卖膝盖为生我又于心何忍 20210928 俞心樵画:地下诗歌考察报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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